冷霜常年在外頭學習武藝,拜訪各大門派,說話要麼是不說,要麼便是直來直往的,故而當秦玉暖還在微微一愣的時候,冷霜又是看着滿兒的背影說了一句:“看着還挺不錯的,難怪讓我哥哥那麼上心。”
冷霜的哥哥冷武在冷霜來之前一直負責着秦玉暖周身的安全,能和滿兒有交集無可厚非,可是聽着冷霜的口氣,貌似這冷武對滿兒有意思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哥哥他……?”秦玉暖慢條斯理地品着那香甜可口的綠豆湯,一邊故意拖長了音調。
“我哥哥?”冷霜難得開口說這麼多話,“我哥哥雖然只是冷將軍的貼身護衛,可是也是有官職的,六品的帶刀侍衛,應該配得上三少奶奶你的婢女吧。”
噗的一下,秦玉暖猛地嚥下嘴裡的綠豆湯,這哪裡叫配不上配得上,簡直叫做高攀啊。
秦玉暖從來沒有想過冷武也是有官職的,她一直都以爲冷武只是冷長熙身邊的十八影衛中身手最好的一個罷了,所以就在秦玉暖還沒有品級的時候,一個朝中的六品官員居然被她隨意差遣着,一天十二個時辰保護着她的周全?
對於冷霜這個“直白”的問題,秦玉暖選擇了巧妙地帶過,不一會兒,就已經到了寧王府門口,門口的小廝一看到是三少奶奶的馬車就是殷勤地過來幫着牽馬繮,端木階。
沒走幾步,就看到寧王妃身邊的青竹迎了過來:“三少奶奶回來了,剛巧了,王妃已經在暮微居備了好酒好菜,今晚王爺出府做客,王妃嫌一個人吃飯不痛快,請了三少奶奶和三少爺一同過去呢。”
寧王妃是最喜歡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這一點寧王府的人都知道,可是這一次邀請,秦玉暖總覺得這背後還有些什麼其他的東西,不過聽到了冷長熙也一同前去,那些忐忑的情緒似乎也跟着收斂了一些。
秦玉暖趕到暮微居的時候,屋子外頭已經站着兩列隨時聽候差遣的婢女,第一道菜剛剛上了過來,是一道茄汁牛肉,冷長熙最愛牛肉,這一道菜,也是冷長熙總也吃不厭的美食。
“喲,這是三弟妹來了。”屋子裡,一聲猶如鈴鐺脆響的年輕聲音直接衝撞着秦玉暖的耳膜,這聲音,一聽就聽得出是大嫂阮如意,想到昨天中午秦玉暖才拒絕了阮如意的要求,而如今阮如意的聲音聽起來卻是一點責怪和不喜都沒有,秦玉暖微微蹙了蹙眉,守門的小丫鬟掀了撒花綠簾子讓秦玉暖進去,一進屋子,秦玉暖又恢復了一種溫婉祥和的微笑。
“原來大嫂也在,”秦玉暖第一眼就瞅見了眼神黏着在自己身上不肯撒開的阮如意,繼而頭一偏,“唐姨娘也來了。”
唐姨娘默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倒是擺出了一副長輩的樣子,和昨天早上那副討好模樣截然不同。
寧王妃端坐在正位上,跟前擺着一套精緻的銀製的餐具,從筷子到湯匙,就連今日特地爲了吃大閘蟹準備的一套一百多件的工具都是全銀打造的,柄上還都刻着小巧的栩栩如生的梅花,鏤空的造型十分立體好看。
唐姨娘曾經可是對這一套餐具羨慕得緊,只是可惜這是寧王特地給寧王妃尋來的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餐具,她也只有白白羨慕的份了,誰叫人家是正妻,自己只是個妾,平日裡只有妾聽正室的話,可今日卻……
唐姨娘扭頭看着秦玉暖,如今冷長熙還沒來,看着這秦玉暖生得細眉清秀的樣子也該是個骨子裡硬不起來的庶女,唐姨娘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沒遮攔地開了口:“王爺今晚不在府裡,我想着姐姐一個人吃飯寂寞,就帶了如意來陪陪,哪像三少奶奶你,整整一天都在外頭忙活,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
秦玉暖這一次出門沒有提前告訴寧王妃,只因爲早上的時候冷長熙直接給了秦玉暖一個玉牌,憑藉那個玉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再說,秦玉暖一開始只是懷疑這三家鋪子的賬本做了假,還沒有查賬證實,不敢貿然和寧王妃提起。
“沒能多陪陪母妃,是玉暖的不是,只是母妃之前將三間鋪子交給了玉暖,玉暖不敢辜負母妃的信任,想着今日實地去看看,是玉暖疏忽了。”秦玉暖朝着寧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意思也是在告訴唐姨娘,自己要道歉做得再不對也只是認寧王妃這一個婆婆,向寧王妃一個人道歉,她一個寧王府的侍妾到底在瞎操心些什麼。
寧王妃和緩地一笑:“我哪裡怪你了,只是這大熱天的往外頭跑,擔心你身子吃不消。”說罷,又讓婢女給秦玉暖盛上了一碗解暑的冰糖雪梨羹,“試試,這例子是咱們王府京郊的莊園採摘來,直接送來過來的,新鮮得很。”
秦玉暖甜甜一笑,連連謝恩,方捏起小勺子準備好好品一品,誰料寧王妃又開口道:“等等,來,用我這個。”
寧王妃指了指自己手邊還未曾用過的銀製的小湯勺,笑容愈發慈祥疼惜起來。
這一個舉動,讓阮如意和唐姨娘都是微微一愣,寧王妃這明顯是在表明她對秦玉暖的袒護和偏愛,也是在暗示她們,最好少做些小動作,有那麼一瞬間,唐氏看着寧王妃那有些深不可測的眼神甚至都覺得,其實骨子裡的寧王妃是個極爲精明聰慧的人,可是再一看寧王妃那天真純善的笑容,這個想法又瞬間被打消了。
“多謝母妃。”秦玉暖十分恭敬地接過勺子,捏着精緻的柄舀半勺冰糖雪梨,入口清涼,果然是解暑的寶貝。
寧王妃滿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唐姨娘,恍然大悟地道:“對了,妹妹你剛纔來的時候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嗎?還說和玉暖有關,如今玉暖也在這,倒不如直說了。”
秦玉暖聽了微微一笑,語氣帶着期待和和善:“是啊,唐姨娘有什麼事直說便是,若是玉暖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玉暖一定會改的。”
方纔寧王妃和秦玉暖都已經親密到如此地步,寧王妃對秦玉暖的偏愛也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唐姨娘怎麼還說得出口,唐姨娘面上一窘,私底下狠狠地捏了一下阮如意。
阮如意知道自己又被推到了火坑前,卻又是不得不跳,鼓起勇氣道:“還是關於城東那三間鋪子的事。”
寧王妃臉一冷:“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已經全交給玉暖了。”
“正是因爲交給了三弟妹,所以今天下午纔出了那麼大的事,”阮如意連忙接道,“母妃,您是不知道,今天三弟妹做事可真叫一個雷厲風行,她晌午直接去了鋪子,二話不說就換掌櫃,還惹得鋪子裡的夥計鬧事,說不想留在繡莊幹活了。”
秦玉暖抿嘴一笑,她早就料到唐姨娘和阮如意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三間鋪子上:“大嫂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晌午才發生的事情,大嫂就知道得這麼清楚。”
寧王妃微微斂眉:“玉暖,這可是真的?”
秦玉暖眼睛慢慢瞟過阮如意和唐姨娘,看到二人眼中皆是露出了一種等着秦玉暖開口否認,再拿出更多證據壓死她的快感,秦玉暖索性直白地回了句:“母妃,這是真的。”
寧王妃身子一欠,卻沒有繼續發聲,似乎在等着秦玉暖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母妃,”秦玉暖淡定地將今日的詳情全都解釋完畢,繼而又微微頷首道,“若是母妃不信,玉暖已經將那些賬本都帶回了府裡頭,可以慢慢查閱,母妃就知道,那三間鋪子隱藏了多少利潤,自然也會明白,大嫂和唐姨娘爲什麼對三間只能勉強盈利的鋪子如此耿耿於懷,三番兩次地想要討過去。”
這並不是秦玉暖說話太過直白,太狠毒,只是她一直都知道寧王妃對於唐姨娘和阮如意的態度,她必須也很明確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免得惹來阮如意昨天那種行爲,更重要的事,她始終都記得冷長熙的提醒,離冷長安那一房的人遠一點。
“瞧瞧三弟妹這話說得,”阮如意尷尬地笑道,“那鋪子真實的盈利如何我們怎麼知道,我們不過也是想着那三間鋪子擺着也是擺着,倒不如拿過來好好經營,也算是給王府添點光。”
“好好經營?”秦玉暖笑道,“這三間鋪子的真實情況也不僅僅是好好經營的狀態,而是日進斗金,根本不是上報給王府那種勉強維持生存的情況,母妃,賬本就在外頭,您若是要過目,我即刻就可以拿進來。”
寧王妃擱下筷子,認真地道:“你是說,我派去掌管鋪子的那三個掌櫃的中飽私囊,讓肥水都流了自己的腰包?”
秦玉暖也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
寧王妃氣得臉都紅了:“當真是太過分了,還不知道府裡其他人剋扣貪墨的地方是不是更多。”
寧王妃這一句話出口,秦玉暖就明顯地感覺到唐姨娘猛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