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玩笑了。”諸葛青天的話很好,可是一字一頓卻都是說的十分有底氣。
冷長熙笑着看了諸葛青天一眼:“我這本來就是玩笑,諸葛副將不必驚慌。”
雖然諸葛青天已經努力表現出一種淡然和無所謂,可是他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惶恐,而冷長熙卻是一絲絲的細節都不放過,他的眼神飛快地掃了這諸葛青天一眼,只揮手讓他下去,轉頭卻是問着秦玉暖道:“這位諸葛青天什麼來頭?跟着沐清雨沐郡主多久了?”
秦玉暖裂開嘴甜甜地一笑:“怎麼,你對他有興趣?”
此時的營帳裡頭只剩下了秦玉暖和冷長熙兩人,故而,冷長熙也沒有多顧忌,直接摟過秦玉暖纖細的腰身,輕輕捏了捏,竟然是捏不出一絲贅肉,冷長熙搖搖頭道:“你瘦了,真是瘦了太多了。”
秦玉暖含羞,將已然通紅的臉埋在冷長熙的胸膛裡,聲音溫柔甜美:“和你在一起,吃一點苦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你能好好的。”
冷長熙心中涌起一陣熱血,這樣的女人,他怎能辜負,心中感情凝結成一大塊難以言訴的感激,冷長熙只是將秦玉暖樓得更緊:“此生有你,我還有什麼遺憾的呢?”
“有啊,”秦玉暖笑嘻嘻地擡起頭來,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笑着對冷長熙道,“人家還沒給你生下一男半女的,你就覺得不遺憾?”
冷長熙狡黠地一笑,只是將秦玉暖摟得愈發緊了,似捧着一個難得的寶貝,而寬厚溫暖的手掌則是沿着秦玉暖的脖頸一路往下,滾燙的手心飽含着無比的柔情和憐惜,一直在外帶軍打仗,算起來,冷長熙也已經許久沒有碰過自己的小刺蝟,而此時,戰事似乎已經告一段落,在此刻,外頭的夕陽正是最好的時候。
橘黃色的日光像是一層薄軟的毛毯,靜靜地曬在秦玉暖左半邊的鼻樑,一半是陰影,一半是橘黃色暖暖的陽光,冷長熙忍不住在秦玉暖的鼻尖親吻了一下,正是情誼最濃的時候,突然外頭有人急匆匆地稟報道:“冷將軍,郡主那邊出事了。”
冷長熙身子一直,猶疑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秦玉暖倒是不介意,身子雖然還是被冷長熙摟在懷中,頭卻是轉過來:“什麼事?”
來的人是個年紀很小的士兵,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張口便是:“是諸葛副將對郡主無禮,趁着郡主沐浴的時候闖入郡主營帳中,欲行苟且之事。”
這樣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好張揚的事情,這樣大聲說出來,分明是讓兩人的顏面都難以保全,秦玉暖方皺眉,守在外頭的鴛鴦已經是對着這年輕士兵扇過來一個巴掌。
“怎麼說話的,你口中的,可是西夏的郡主和軍中的副將。”
這年輕士兵捂着臉,有些委屈,這時秦玉暖和冷長熙倒是撩了簾子出來。
“先下去吧,記得,以後說話注意些。”冷長熙看了一眼這年輕小士兵,揮手讓他下去,只對着秦玉暖低語了一句:“我看此事有蹊蹺。”
秦玉暖點點頭:“我也覺得,且不說這諸葛青天和郡主都是自律守紀的人,縱然這諸葛青天對郡主有什麼邪門歪道的想法,也不會在剛剛帶領人追繳司馬銳的殘軍敗將風頭正盛的時候有所作爲,縱然他真的是一時難耐,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發現呢?”
“我也是這樣想的。”冷長熙點點頭。
兩人到了沐清雨營帳外頭時,拓跋無慾已經派人守在了帳子外頭,防止那些口舌多的人對裡頭的郡主騷擾,不過一路上,秦玉暖還是聽到不好的風言風語,雖然沐清雨之前在西夏名聲極好,在軍中也有極高的威望,可是那些說沐清雨知人知面不知心,說她看似清高實則是蕩婦一個的人也不在少數。
纔到門口,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覺到,裡頭沐清雨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進去就好。”秦玉暖止住了冷長熙,“這畢竟是女兒家的事,你去找諸葛青天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許是還有解決的辦法。”
各自囑咐完,秦玉暖掀開簾子進去,看來沐清雨是屏退了所有丫鬟,裡頭除了她自己,一個人都沒有,黑漆漆的,也沒有點燈,而沐清雨應該是早就知道秦玉暖來了,可她依然孤零零地坐在牀腳,雙手抱住膝蓋,將頭埋在兩膝之間,這若是換了旁人,定然會以爲這是西夏的一國郡主被人侵犯之後,內心苦楚無奈。
可秦玉暖卻覺得,此事另有原因。
“郡主,是我。”秦玉暖靠近了些,坐在牀邊,看着只想講自己藏起來的沐清雨,她第一次看到沐清雨這樣無助的樣子,過去,彷彿無論面對什麼,沐清雨總是那樣淡然,就連冷長熙和秦玉暖與她商定計劃的時候,她也絲毫沒有因爲當中的危險而退縮。
沐清雨慢慢擡起頭:“青天怎麼樣了?”
諸葛青天跟在她身邊少說也有三四年了,沐清雨一直對他很看重,而不能否認的是,沐清雨確實,在心裡頭對青天有一種超乎主僕之間的感情,就連王府那些掃死的粗使嬤嬤們私下都會說,若非這諸葛侍衛的身份實在太低,這郡主和諸葛侍衛倒是十分相配,男才女貌,十分登對,這席話,沐清雨並非不知道,只是,有些無法逾越的東西,真的只能靠忍耐。
“他沒事,”秦玉暖搖搖頭,“而且,現在重要的不是關心他有沒有事?你呢?郡主,你有沒有事?”
畢竟,外頭都已經把兩人之間原本無比純潔的關係傳成了一對狗男女的模樣。
“我沒事,”沐清雨嘴角泛出一絲苦笑,“我只是……罷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旁人,怕都是不會理解的了,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掙來的名聲,卻還是不敵這一場漏洞萬千的計謀,我也是認了。”
“你可以和我說,”秦玉暖不由自主地撫了撫沐清雨的後背,只要是人,都會有情緒,有秘密,“也許,我可以嘗試着理解。”
沐清雨慢慢擡起頭,眼神看着那黑漆漆的營帳,此時外頭已經進入黑夜,太陽落山後的冰冷和黑暗像是一場沒有事先預告的戰爭,挑戰着人的每一根神經,這山間就是這樣,夜裡涼得極快,秦玉暖下意識地替發呆的沐清雨攏了攏牀上的被褥。
“其實我和青天,第一次見的時候,才七歲。”
沐清雨悠悠開口,這一開口,便是印證了秦玉暖的猜測,沐清雨和諸葛青天之間,絕對是有故事的。
“那,是在東秦的一次宴席上,那時候,西夏和東秦的關係被就是晦暗不明,父王奉命前去東秦給東秦的皇帝賀壽,順道,就帶上了我,我小時候貪玩,一到了東秦皇宮的御花園就跑得沒影了,就在那時候,遇到了他。”沐清雨說着說着,脣角就自然而然地揚起了一絲笑。
這是甜蜜的笑,也是略帶苦澀的笑。
“諸葛副將,是東秦人?”秦玉暖有些驚訝,不過現在東秦已經亡國,東秦人這個稱呼自然也是不存在了,可秦玉暖又突然想到,當初東秦和大齊膠着之際,正是冷長熙帶援兵趕到,扭轉戰局,親自攻到了東秦的京都,破城之日,就是東秦滅亡之時。
而若諸葛青天當真是東秦人,那還讓冷長熙去安慰諸葛青天,定然是吃力不討好。
“若是嚴格來算的話,他也不算東秦人,”沐清雨細細想到,“諸葛青天的母親是東秦皇帝征戰別的小國家的時候拐來的異國女子,那異國女子一直沒有順從過東秦的皇帝,自小給青天灌輸的,也是我們不是東秦人,只不過,我遇到他的那一天,他還是一位名正言順的東秦皇子,看得出來,縱然他的母親對於東秦皇帝有十分明顯的牴觸,可是東秦皇帝還是對他的母親寵愛之際,當時,在東秦皇宮,能穿着深紫色服飾的只有兩個人,那就是東秦的皇后和這位位分不過是個嬪的女人。”
“不過,高處不勝寒,越是處在高位,人越是危險,我遇到青天那一天,恰好,他母親就在宴席上出事了,他母親喝的酒被人下了毒,我看着他抱着他母親的屍體竟然沒有流一滴眼淚,只是漠然地分析,誰是始作俑者,而且,竟然被他推理得一點不差,那時候,他不過也才十一二歲的年紀,當時我只是很佩服他,覺得他很堅強很厲害,之後,他帶着他母親的屍體獨自一個人回去,我因爲好奇,一路跟着他,卻發現……。”
沐清雨說到這,喉嚨突然一梗,雖然時隔多年,卻彷彿歷歷在目:“卻看到他一個人抱着他母親的屍體靠在牆邊大聲哭號,若說之前我只是佩服他的冷靜,就在那一刻,我感覺到,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然後,我就愛上了他,七歲,我不懂愛是什麼,可從如今回想來看,我一定是愛上了他。”
“那他呢?”秦玉暖輕柔地問了一句,“諸葛侍衛,可是知道郡主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