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有學姐來找。”邱夏進了宿舍,一陣擠眉弄眼。
“學姐?哪裡的學姐?”蔡桂農一躍而起,扒着上面的窗戶就往下看。
回過頭來,蔡桂農已是興奮的臉都紅了,說:“好像有好幾個學姐啊,是哪一個找楊銳?”
“啊,我沒細問,應該是領頭的那個吧,手裡拿了一個籃子。”邱夏說着嘆口氣,說:“現在的社會啊,就是這麼不公平,有的人成績好,長的好,就有師姐送上門來,我們這樣成績普通,長的普通的,去找師姐,人家都不理我們,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的社會發展下去,可要怎麼辦啊。”
蔡桂農瞥他一眼,說:“成績好長的好,有師姐送上門,長的普通成績普通,師姐不理,這不是正常的?”
“但普通人是大多數啊,這樣肯定會把資源集中給了某些人。”邱夏憤世嫉俗的指了指楊銳,道:“成績好被分配多一點的資源,我也就認了,長的好看,這個是天生的呀,這個社會啊……”
“這個社會,以後就會變成看臉的社會了。”楊銳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邱夏想笑又不好笑,懷疑的問:“你這是自嘲吧?”
“也許是真相呢,看你怎麼看了。”
“不管怎麼看,下去就知道了。”蔡桂農從衣櫃裡翻出一件襯衫,仔細的穿上,笑道:“楊銳,我陪你下去。”
“陪我下去做什麼?”楊銳慢悠悠的穿上t恤,然後換運動鞋。
蔡桂農呵呵的笑兩聲,扒着楊銳上鋪的欄杆,笑道:“下面好幾個學姐呢,你一個人哪裡照顧的過來,我陪你下去,多個人分散火力,你也輕鬆點不是?”
“我……我也去。”毛啓明也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衣服。
楊銳無可無不可的聳聳肩,準備出門。
董志成半躺在上鋪看他的名著,水杯就放在牀上,說:“一會回來報告情況啊,漂亮不漂亮啥的。”
“你轉身探頭不就能看到了?怎麼能懶到這個程度。”扒完窗戶扒欄杆,蔡桂農此刻又換到董志成的欄杆上扒着了。
“我這不是懶。”董志成依舊在看書,口中道:“我覺得眼睛看的不準,你們不光要看臉,還要聽人家說話,注意人家做事,完了再給我一個評價,我下次再看,評價就準確多了。”
“你下次到哪裡找人家去。得得得,我回來報告,不過我說,老董,就咱們宿舍的光線,你天天看小說,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高中考飛行員,人家說我****一個大一個小,體檢不通過,這眼睛保護的再好,也沒啥用處了,不如看書,不如看書吶……”
董志成一副感慨的表情,其他幾個舍友都笑噴了。
到了樓下,蔡桂農穿的最正式,西褲襯衫白球鞋,雖然都有點皺,白球鞋也不太搭,但就現在的條件,換算到30年後,蔡桂農這也算是輕奢了,穿的亂只能說不講究,鄙視也不好說出來。
楊銳的運動服裝束長期不變,阿迪達斯的t恤短褲比蔡桂農的一身要貴不少,但在這83年,它也就是好看點的運動服。
相比之下,毛啓明的條件就差了不少,穿的是最普通不過的軍綠色外套,在9月天裡頗有些熱,毛啓明卻是連釦子都沒解開,因爲他裡面穿的是件汗衫,男生們打籃球跑步都喜歡穿這種,毛啓明平時也穿,可是和蔡桂農和楊銳一比,他就不願意了,只好穿了外套。
蔡桂農似乎是注意到了,下意識的解開了自己襯衣上的扣子,使之更加的鬆軟發皺,也將格調降低了一點。
楊銳根本沒在意這些細節,對他來說,基礎款的阿迪達斯100多塊一件,也就比地攤貨強一點,董志成穿的襯衫皮鞋和毛啓明的軍綠色外套,孰優孰劣還真是難說,要是搞個時裝比賽的話,毛啓明的穿着估計還會以強烈的民族性而獲勝。
歸根結底,現在人的穿着普遍臃腫單一,楊銳也不是一頭時尚狗,嗅不出繁複的味道來。
樓下的學姐卻是看着楊銳的穿着,眼前一亮,繼而再看楊銳,更是微笑滿盈,走上來自我介紹道:“我是咱們學校女生部的萬玉蘭,這是李芳、林曉丹、王佳旭。”
四個女生穿的都是裙子,兩黃兩紅,頗爲亮眼。
同時,她們也都用打量的目光,仔細的審視着楊銳。
“喂喂喂,怎麼都是這麼看人呢。”蔡桂農保護楊銳似的,插了上來,同時挺胸擡頭,展示自己。
萬玉蘭笑了:“你們是一個宿舍的吧?”
蔡桂農用眼神示意楊銳。
楊銳無奈介紹道:“這位是老蔡蔡桂農,北京人。這位是毛啓明,才子。”
“哎,怎麼我就是北京人了,啓明就是才子了?”蔡桂農插科打諢的把四個女生都給逗笑了。
毛啓明昨天能和戲劇社的人借來收音機與磁帶,自然不是怯場的人,只是氣場被楊銳壓的厲害,這麼會的功夫,毛啓明也將氣息調整好了,展顏笑道:“狀元郎的眼光還是準的,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北京人,你看我就知道我是才子。”
“北京人是他看出來的嗎?那是我告訴他的。”
“我沒告訴他我是才子,他怎麼就看出來了。”
“你這……好傢伙,沒看出來,你還會點詭辯術呢。”蔡桂農一擼袖子,大叫:“來來來,你我大戰三百回合。”
毛啓明反應的很快,唰的也擺出了架勢,逗的女生們咯咯直笑。
楊銳捂着眼睛,有點不忍淬讀,這和他在補習班裡看到的某些場景何其相像。
“你們找我是爲了什麼?”楊銳打斷了兩人的鬧劇。
萬玉蘭微笑道:“我們是代表女生部來送溫暖的,呶,這裡有幾雙鞋墊,都是女生們一起做出來的,請你分給同宿舍的同學吧,記得自己留一雙哦,軍訓很需要一雙好鞋墊的。”
“多謝,我就不客氣了。”楊銳還真需要一雙鞋墊,沒有推辭的接過了籃子。
蔡桂農和毛啓明反而有點不好意思,連聲道謝。
“楊銳,你喜歡什麼?小說、詩歌還是體育?”萬玉蘭再次發問。
“就你說的三樣,我只能選體育了。”楊銳對傷痕文學什麼的,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萬玉蘭愣了一下,說:“不喜歡文學的男生,還真不多呢。”
“是因爲你喜歡文學吧。”
“啊,是啊。”
楊銳瞅着面容姣好的萬玉蘭,輕笑道:“既然你喜歡文學,那你身邊的男生肯定都喜歡文學了。”
他其實很想說,哪怕你喜歡****,你身邊的男生愛好也會變成****。不過,現在說翔太重口味了,他也就引而不發。
萬玉蘭一下子聽明白了,卻是鬧了一個大紅臉。
“人家好心好意的喊你入社,你還這樣說。”林曉丹嗔怒的打抱不平。
“我們入社呀。”毛啓明一挺胸,又問:“你們是什麼社?”
“什麼社都不知道就入社呀……”林曉丹賣了個萌,還是道:“我們是湖畔文學社,想入社的話,要遞交入社申請的,楊銳,你也記得啊。”
“記得了。”楊銳笑着迴應,同時打定主意,死也不加入這個俗名文學社。
萬玉蘭等人又說了一會話,看夠了美男,才帶着酸爽回去了。
楊銳回宿舍分了鞋墊,繼續軍訓。
毛啓明和蔡桂農回去以後,都寫了入社申請,試圖加入湖畔文學社,沒有音訊以後,又期待着再能見到找上門來的師姐。
事實證明,這種大方又大膽的師姐,永遠都是稀少的。
而軍訓則漸漸的變的與楊銳記憶裡的一樣無聊,一樣無奈,一樣的苦中作樂。
董志成得罪的教官也沒有特意找過來,到北大軍訓的教官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對學生們來說,這是一次有趣的人生經歷,而對這些教官來說,其實是很難得的人生際遇。短短的十多天的軍訓結束以後,學生們會回到課堂中去,負責訓練的士兵,卻有多人會因此得到提幹的機會。
所謂“當兵提幹”,有機會做軍官,自然是士兵們最大的期待,在此背景之下,教官其實比士兵更怕惹事。
軍訓順暢的結束,然後是例行的閱兵與總結,十天以後,方纔進入到正式的教學工作。
而第一件事,竟而是英語分班考試。
進入2000年以後,很多大學都不再進行入學考試了,但在1983年,這項制度還是很有必要的,因爲學生們的英語程度偏差很大,農村和鄉鎮中學的學生,大都存在英語偏科現象,大城市的學生好一點,但也有很多是啞巴英語,另一方面,很有學生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英語水平卻是高的出奇,已經到了能夠閱讀英文原著,與外國人直接交流的程度。
如果是在普通大學,自然是前兩者的較多,但在北京大學,可以說是什麼樣的學生都有,數學滿分而英語40分的學生,可以說是屢見不鮮。
此時,英語分班考試就變的非常必要了,程度最差的c班會從基礎教起,作業也會非常多,a班則相對放鬆,自由度大大提高。
胥岸青摩拳擦掌,準備在這場面對全體新生的考試中,重重的狙擊楊銳。
他家在廣州,小時候就有歸國華僑做老師,恢復高考以後,更是惡補過很長時間的英語,在高考的時候,他就幾乎考出了滿分的成績。
相比楊銳這名西堡鎮中學出身的學生,胥岸青的優勢大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是迎頭趕上……不,迎頭痛擊的第一步。”胥岸青站在和煦的暖風下,恨不得考試現在就開始,然後坐在楊銳對面,看着他答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