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校長,你這個要求,說實話,和我們的政策是有些違背的。”黃茂坐在會客廳裡,手裡端着茶,吸溜吸溜的喝了兩口,嘴裡打着官腔。
他以前不會玩這套的,現在發現不會玩是不行的,天天都有各種人有各種要求,沒有人能把他們的要求都給滿足了。
像是方校長這樣的,與楊銳並非舊時,與華銳和離子通道實驗室並無聯繫的,原本就不在名單裡面。
方校長無奈的笑兩聲,道:“黃研究員,說到這裡,我也沒啥不好意思的了,我是實在沒辦法才求上門來的。你們有什麼要求,你們直接提,我呢,能想辦法的都想想辦法。我是真的需要參加你們這個臨牀實驗的。”
“不是我們有什麼要求……”黃茂的官腔還是得打。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說的不對,這個就是合作。”方校長頓了一下,又將話題扯了回來,道:“黃研究員,我看了華銳的省衛準字的申請書,受測人數是沒定的,對吧,咱們國內對受測人有最低要求,但沒有最高要求,你加我一個,有什麼關係?”
實際上,在國藥準字以前,各省的政策都不同,而且,經常是變來變去的。
這也沒辦法,大家其實都不太懂怎麼搞。
改開以前,醫藥公司其實是終身負責制的,你的藥若是把人給搞死了,沒有破產清算那麼簡單的事。當然,國企也不能就因爲死個人,便破產清算了,終究是要進行追責的。
當然,若是隻有一點副作用,甚至問題不是太明顯的話,也還是有辦法躲過的。
老外要起訴醫藥公司也得大型律師事務所幫手,國內亦是一樣。
進化到准入制度之後,情況就變的令人陌生起來。
大家摸着石頭過河,松鼠老驢,各自的認識不同,也就出了不同的政策。
理論上,像是華銳這樣的公司,完全可以根據需要,到自己喜歡的省份去申請。甚至在河東省,楊銳還有能力更改政策。
像是受測人數上限這種事,自然不是問題。
方校長知道這一點,但也得人家同意,此時稍稍一點,轉而就笑道:“黃研究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您就幫幫忙吧。”
說完,方校長看向老王。
王德業在進門前被拜託,此時思忖一二,也就開口道:“黃研究員,老方確實是有需要,要是名額還有,就把他給加進去吧。”
“哎……這個,我們是在做臨牀實驗啊,是有危險的。”黃茂“掙扎”着回答。
“我聽說你們FDA的二期臨牀都通過了,還能有多大危險。”方校長笑嘻嘻的。
“三期纔開始,三期通過了,纔算是真的安全了。”黃茂搖搖頭,道:“二期臨牀通過,國內進行的是同步實驗,不會更安全的。”
“我明白我明白,這個危險,我願意承受。”方校長開始做保證了。
“既然你明白,之後是要籤同意書的,不籤不能通過審查,這個你知道吧。”
“我知道,早聽說你們的同意書有一箱子厚。”
黃茂點點頭,道:“我們也是學着國外的醫藥公司搞的這一套,總得學習嘛,要不然,也進入不了國外市場。”
“這是好事情,有一就有二,以後,咱們國內的醫藥公司,也可以從你們這裡再學習。”方校長不要錢的好話隨便丟。
“再一個,我們這次的國內測試是不提供食宿的,每人每天兩塊的車補和餐補,不管你從哪裡來的。”黃茂特別道:“設置給你們的報道時間,必須嚴格遵守。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中途不能停止服藥。”
方校長同意道:“這個當然,來參加醫學測試的,就得按你們的測試要求來。”
“是這個意思。”黃茂緊接着問:“每天都來臨牀實驗中心來報道,你那邊的工作怎麼辦?”
“咱們的測試就幾個月嘛,我過來住一段時間也行。”方校長將曠工說的輕描淡寫。
黃茂嘖嘖兩聲,抽出一個筆記本,將方校長的信息記錄於其上。
方校長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卻是對適才所言“有什麼要求隨便提”決口不言。
黃茂也不吭聲,安安靜靜的將人送走,並不多言。
王德業有些不好意思,面子抹不過去的道:“他就是這麼個人,我估計也不是不想給,就是怕我們反悔,想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那套。”
黃茂“哦”了一聲,道:“那就把他放對照組吧。”
王德業愣了一下,險些笑出豬叫聲。
對照組就是爲了避免安慰劑效應,而設置的澱粉組。他們吃的不是藥,而是沒用的澱粉片。
有些時候,在安慰劑效果明顯的時候,對照組的病人也能顯示出向好的趨向來。
不過,安慰劑終究不是真正的藥品,精神戰勝物質的強大生命,醫生們其實是很少見到的。
而在雙盲實驗中,只要給藥的醫生和分析效果的專家,不知道誰服用的是安慰劑就可以了。
雙盲並不是全盲,總得有人分配安慰劑組。
黃茂執行的就是這項工作。
“老方好容易來一趟,給放到對照組,可不會高興的。”王德業又提醒了一句。
“總要有人進對照組的,是他自己說話不算話嘛。”黃茂有楊銳的授意,習慣性的擋雷道:“他要是不滿意,就自己去找楊教授,我這裡能安排的位置有限。”
這時候,黃茂分外的佩服楊銳將臨牀實驗中心安置在河東。
如果是在京城的話,要來試藥的人,級別不知道得高多少。
就算國內測試沒那麼嚴格,你也總得有個數吧。
京城對此藥有興趣的高幹得有多少,怕是根本沒數。
而要做志願者,最起碼得長居河東一段時間,這就限制了大部分的人。
“找上楊銳的人恐怕更多,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黃茂還有些爲老大擔心。
“他肯定能安排好的。”王德業對楊銳有着莫名的信心。
……
西鄉開發區。
楊銳少見的做起了迎來送往的工作。
“楊教授,這次就拜託您了。”
“沒問題,加個人的事。”
楊銳端茶送客,令人滿意而歸。
“楊教授,我這邊有個朋友,實在推脫不下……”
“沒問題,有志願者加入,是我們做臨牀實驗的人的榮幸。”
楊銳說話都變的討喜起來。
再送走一位,喝口水,下一位又進來了。
景語蘭手持名冊,看了一眼單子,再確認一下人,就在楊銳耳邊,道:“是青孜的副州長兒子,叫李正人,爲本人來的。華銳有三款藥的批文是他搞定的。你見過一次。”
“得,給他一個正起來的機會。”楊銳點點頭,就從葡萄架子下面站了起來,雙手張開,熱情洋溢的笑着:“李先生,還麻煩你跑一趟。”
凡是能穿過重重障礙,在西鄉開發區見到楊銳的,他一概是沒有拒絕的。
學霸的身邊,永遠都是歡聲笑語,語笑喧闐……
官員、商人、學者、記者、工程師、二代……男人們,都從楊家的小院裡,獲得了滿意的答案。
環繞在楊銳、華銳、臨牀實驗中心與西地那非四周的,也皆是溢美之詞。
或許很少有人能料到,1990年的學界,竟是如此和諧的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