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竹屋還是和從前一樣,歐陽鉛華曾經數度回想過這個地方。夢裡的場景和眼前的景象重合,一切都恍然如夢一般。
十年過去了,這裡還是記憶中的樣子,竹屋明顯被人修繕過。這裡乾淨清新,似乎總有人前來打掃。屋裡的茶杯似乎還有些溫度,顯然剛剛有人來過,並且,時間過去的不是太久......
忘憂也看到了那茶杯,拿起來之後,聞了一下,說道:“是父親最喜歡的茉莉花茶,母親,父親剛剛定然在這裡。”
歐陽鉛華點了點頭,嘆口氣道:“忘憂,你收拾一下,母親今日打算在這裡住下,等你父親回來。”
忘憂愣了半響,道:“母親,這裡夜間定然不夠暖和,既然父親不在這裡,咱們要不要明日再來?”
歐陽鉛華搖了搖頭,道:“不,我不走,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忘憂,你帶着妹妹先回去。”
東方嬈倒是難得的勸慰道:“母親,你還是聽哥哥的話吧,這裡夜風涼,又是竹屋,晚上你一個人在這,我和哥哥都不放心的。”
歐陽鉛華望着東方嬈,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髮,搖頭道:“母親不想回去,何況,這間竹屋是母親和你父親定情的地方,母親曾經在這裡住過,沒有你們想象的那般冷,所以你們放心就好,你們兩個早點回去,把宅院收拾一下,咱們怕是要在這個地方呆上好久。忘憂,你帶着妹妹四處去逛逛,她一直在宮裡,很少出來,你帶她出去好好玩玩,你父親若是回來了,定然希望我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不想被人打擾。”
忘憂聞言一喜,拉着東方嬈勸慰道:“是啊。嬈兒,父親定然是想着跟母后過二人世界的,咱們就別在這裡跟在摻和了,還有啊。子安城可是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哥哥帶你去玩。”
到底是孩子,提起玩的時候,東方嬈眼睛都變亮了,她笑着說道:“那好。母親,若是這裡冷了,您可千萬別在這裡守着,要回去的,知道嗎?”
歐陽鉛華笑着點了點頭,摸了摸東方嬈的頭髮,笑道:“嬈兒如今也長大了,放心吧,母親沒事。”
兩個孩子走後,歐陽鉛華才深吸了一口氣。她換上一件普通的淡藍色衫裙,把頭髮輕輕的挽起,重新收拾了下這裡的竹屋,點上清新的茉莉花香,插了好多玫瑰花放在瓶子裡。竹屋裡有一張大牀,還記得當年東方千樺在這上面鋪滿了玫瑰花。那個時候的她才十七歲,如今她也已經過了浪漫的年紀,可是那個時候的記憶回想起來,還是讓人覺得格外的美好與浪漫。
夜深了,歐陽鉛華自己一個人收拾了牀鋪。上牀躺下來。聞着屋子裡的茉莉花香,似乎感覺,東方千樺如今就在她的身畔。
寂靜的夜,窗外的鳥獸蟲聲格外的清晰。歐陽鉛華一個人躺在牀上,一股蒼涼感隨之而來。隨着夜深,她更加覺得彷徨,東方千樺還會不會來,他是不是在躲着她?他會不會因爲知道了她要來,所以他才離開避而不見?
歐陽鉛華一個躺在牀上胡思亂想了很久。終於在凌晨時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茉莉花香早已經熄滅,屋內也沒有任何屬於東方千樺的味道。很顯然,他沒有來過......
歐陽鉛華被濃濃的失望感包圍着,他到底去了哪裡?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來這裡找他?他是不是在躲着她?
還沒等歐陽鉛華想太久,餘聲和青竹一同來了這裡。餘聲剛進來就道:“這裡好生難找,我們今日聽忘憂公子說了具體的位置,可是還是讓我和青竹找了好久。”
歐陽鉛華披頭散髮的,單單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裡衣,外面披了一件披風,便問道:“怎麼忘憂和嬈兒沒過來?”
青竹笑道:“他們兩個定是昨日瘋玩的太久了,今日到現在都還沒起來。忘憂公子平日裡看着倒是穩重,可是一看見小姐啊,兩個人便瘋的跟個孩子一般。”
餘聲嘆息道:“其實忘憂公子今年也不過十四歲,也是小孩子,只不過經歷的太多,看着成熟罷了。”
歐陽鉛華深吸一口氣,也跟着道:“是啊,忘憂打小便吃了很多苦。”
見歐陽鉛華神色不豫,餘聲轉移話題道:“王爺他還是沒有過來嗎?”
誰知這個卻更加歐陽鉛華心情不美,她深吸一口氣道:“昨日我帶着兩個孩子來的時候,屋內的茶杯還是熱乎的,他應該也是剛離開不久,我便在這裡等了他一夜。可是昨夜,他還是沒有回來。”
青竹見歐陽鉛華有些惆悵,急忙安慰道:“既然王爺之前留在這裡過,那麼定然他是時常回來的,王爺可能也是有什麼急事,臨時走開了,咱們只要守在這裡,王爺定然會回來的。”
歐陽鉛華聞言倒是點了點頭,堅定道:“是啊,這裡看樣子也是時常打掃,想來千樺他無事便會來這裡,只要我一直等下去,便一定能等得到他。”
青竹和餘聲相視看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無論如何,只要歐陽鉛華開心便好,她們別無所求。餘聲拿出酒釀元宵遞到歐陽鉛華的跟前,說道:“這是青橙一早起來做的,公主嚐嚐看如何?”
歐陽鉛華嚐了一口,點頭道:“如今青橙做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好吃了,你們幾個跟在我身邊那麼多年,也吃了不少苦,青竹,餘聲,接下來你們可還有什麼別的安排?”
餘聲愣了一下,問道:“公主這是要趕我們幾個走嗎?餘聲自從被公主救下來的那一刻起,便準備一直跟隨公主,公主在哪裡,餘聲便在哪裡?”
青竹也跟着說道:“我和夫君也一樣,我們的使命便是保護公主,除了公主這裡,我們哪裡也不想去。”
歐陽鉛華嘆息道:“海闊天空,自有它的遼闊美好之處,你們總是在我身邊,若是無事也該出去看看。如今遠離上京。遠離宮廷,沒了那些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生活自然要比從前要輕鬆的多。我不是趕你們走,只是想說,你們若是喜歡,也不必日日陪伴在我的左右,也出去看看。若是想回來,這裡自然隨時歡迎你們。如今我不是離國的公主,也不是冥國的太后,我們已經主僕關係,青竹,還有餘聲,甚至包括青橙,你們都是自由的。”
餘聲笑道:“嚇死我了,還以爲公主日後有了王爺就不要我們了,公主放心。我們暫時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的,其實天下之大,也不過是山山水水,餘聲沒有那麼高的理想,只想平凡一生罷了。”
青竹也笑道:“是啊,我和夫君也只想過柴米油鹽的日子,平平淡淡的,青竹便覺得是幸福。”
平平淡淡,歐陽鉛華也跟着嘆息一聲,這種最平凡的日子。從前可望而不可及,如今觸手可得的時候,卻也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主角。
歐陽鉛華足足在竹屋待了一個多月之久,還是不見東方千樺的身影。晚秋的夜更加涼。忘憂和東方嬈說什麼也不肯讓歐陽鉛華再在竹屋住下去。歐陽鉛華終究是拗不過所有人,便離開了竹屋,但是還是每日都會去那裡坐坐。
歐陽鉛華無事的時候,便和景夜坐在一起研究醫書,還會和青橙討論書法,還有廚藝。大家無事的時候。還喜歡在宅院裡野炊,景夜的叫花雞做的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味道。
日子過得很平靜,直到那一日,歐陽鉛華在竹屋裡看到了新的茉莉花茶,才知道,東方千樺又回來了,可是他們又錯過了。
持續一個多月的等待,短暫卻又漫長。每一日,歐陽鉛華睜開眼的時候,都希望東方千樺就在她的身邊,可是卻不見東方千樺的身影。
就連光明使者這些日子,都沒有出現。看着竹屋內新的茶,歐陽鉛華盯着愣了好久,終於把那些茶都打碎了。
她厲聲道:“東方千樺,你在哪裡,你出來啊,你爲什麼要躲着我,你明明知道我回來了,你爲什麼不肯見我?”說着說着,她幾乎痛哭出聲。
他們之間過了那麼久,明明就要到了修成正果的時候,爲什麼他要躲着她?難道他真的不肯聽她解釋嗎?難道他真的不肯原諒她嗎?
歐陽鉛華深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頭,哭泣出聲......
這裡本就寧靜,歐陽鉛華的聲音此刻顯得更加清晰。其實東方千樺也剛剛離開沒有多久,走到外面的時候,似乎聽到了歐陽鉛華的聲音,等他走到竹屋的時候,便看到蹲在地上哭泣的歐陽鉛華。看見她如此傷心的模樣,他心裡的某處似乎空了一塊,他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扶起了她,道:“華兒,我回來了......”
歐陽鉛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等到真的確認眼前的人是東方千樺的時候,她才撲到他的懷裡,抽泣道:“千樺,你知道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了,爲什麼你不肯出來見我?”
東方千樺一愣,他當時爲了躲避蒼華清,便躲到了這間竹屋,那一日,感覺到密道中的動靜,怕是蒼華清已經發現了這個地方,他只好轉移據點。從前在子安城的位置已經不能待下去了。彩月死了,宇文正信也死了。那裡本來就是交給彩月管理的,彩月死後,那裡就跟個空殼一般,再加上他好久沒有打理,而且這個據點蒼華清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不能回去。想來想去,便想到了一個藏身之處。那便是,之前他和歐陽鉛華掉下懸崖的山洞。
可是那個地方消息閉塞,他沒法知道外界的消息,可是那個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東方成宏稱帝的消息,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而且,太后病重的消息他也是剛剛知道的。
那一日,他也是例行偷偷的來竹屋打掃,才知道蒼華清已死,他便決定,從懸崖下面的山洞先搬出來,便去安排了僅存的手下,並一邊打聽宮裡的消息。天知道,他聽說歐陽鉛華病重的消息,便立刻給上京去了信。他並不知道,東方成宏已經赦免了他,他還以爲自己是冥國的反賊,所以不敢輕易入上京,他不想讓她爲難。
今日,他來竹屋的時候,便聞到了若有若無的玫瑰清香,還有濃濃的茉莉花香味。想來這裡有人待過,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人居然是歐陽鉛華。他怕是有心之人發現了這個地方,便放下手裡的茶匆匆離去。
可是,他剛走出這裡,便似乎聽到了歐陽鉛華的聲音,似乎聽到了她的哭聲,他的心狠狠地糾了一下,他不管不顧的回頭,果然看到了蹲在地上哭泣的歐陽鉛華......
聽到她在這裡等了他很久,他的心狠狠地刺痛一下,他抱起了歐陽鉛華,緩緩道:“是我不好,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這裡,我還以爲,我還以爲你還在上京,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到這裡......”
歐陽鉛華也緊緊的抱住東方千樺,她哭泣道:“你知道嗎?這些日子,我一直一個人住在這裡,不肯走,直到天氣涼了,忘憂也不許我住在這裡,我才走。可是我剛走沒多久,便看到你回來過,我以爲你是生我氣了,再也不想見我了。”
東方千樺拍着歐陽鉛華的肩膀,也同樣哽咽道:“我不會,我不會生你的氣,我說過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回頭,就會看的到我。我從逃開蒼華清的掌控後,便一直躲在山洞裡,消息閉塞,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東方成宏登基,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蒼華清已經死了。我不知道你在這裡,華兒,原諒我好不好?”
歐陽鉛華,猛然的點了點頭,道:“千樺,這一次,沒人能再阻止我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