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坐在主位,臉色十分難看。營帳正中擺着一個蒙着白布的屍體。
忠義侯站在一旁,忠義侯夫人由裘染攙扶着,幾乎哭暈過去。慕容潯則揹着手立在另外一側,臉色的表情十分凝重。
讓沉香沒想到的是,這屍體旁邊跪着一個婦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顧氏。
沉香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她身上。顧氏當先叫道:“臣婦說的句句屬實,昨天我起夜的時候,正巧碰見大小姐。當時她身上穿着件黑衣,而且風塵僕僕的,一看就是從外面剛回來。若是大家不相信,可以去大小姐的營帳搜查一番,想必那東西,她還沒有來得及丟。”
沉香立刻皺眉喝道:“二孃,我敬您重您,可您怎麼能這麼污衊我呢?我昨天晚上的確出去過,可是這也不能說明裘斐就是我殺的。他怎麼說都是我的表弟,我怎麼會這麼心狠手辣。”
說到這裡,沉香便跪在皇上面前,一字一句道:“皇上,我二孃在家便一直看我不順眼,想必她能第一時間來這裡,就是想要讓我揹着個黑鍋。本來家醜不能外揚,但是二孃這般不顧情面,我也不得不將之前她所作的醜事都說出來了。”
顧氏聽到這裡,急忙打斷她:“大小姐,你別不承認。雖然我們以前是有些誤會和過節,但是都是一家人,哪裡沒有個磕磕碰碰,沒想到大小姐還這麼記仇。這件事事關人命,二孃也是爲了替死者討回公道。更何況,實事論事,二孃是不會隨便污衊人的。”
“二孃,誰不知道忠義侯夫人是您的姐妹,可是,若是你想爲死者討回公道,應該讓皇上徹查此事,而不是張口就咬住我不放。”
不等顧氏再說,沉香立刻對皇上道:“皇上,沉香願意被搜查,以證清白。”
皇上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沉香說話做事這般簡單明瞭,而且也是坦坦蕩蕩,不亢不卑,似乎不像是兇手。
若自己在沒有證據的前提前,就這麼搜查一個無辜之人,似乎有些牽強。
更何況,顧氏說晚上見了沉香,也只是顧氏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的證據。而且,這件事發生之後,她第一時間趕到這裡指認沉香,越發讓人覺得可疑。
剛纔聽沉香說,兩個人之間有過節,那就不難解釋顧氏的行爲了。
眼看皇上遲疑不定,忠義侯夫人再也忍不住,立刻跳出來,指着沉香道:“你這個殺人兇手,我孩兒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殺她,爲什麼?”
說着,就朝沉香撲了過去,沉香沒有動,也沒有任何的反抗。畢竟這是在皇上面前,越是不冷靜,就越是會壞事。
忠義侯夫人還沒有碰到沉香,就被慕容潯攔住了。他手臂一橫,便把忠義侯夫人擋住:“夫人,皇上面前,莫要造次。”
“我要讓這個殺人兇手血債血償!”忠義侯夫人就這麼一個獨苗,裘斐死亡的消息傳過去,忠義侯夫人就直接癱坐在地。那麼強勢的一個女人,在這一刻如同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現在,她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對方,便把胸腔內所有的仇恨統統都算在了沉香身上。
“夫人,謹言慎行,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是大小姐殺了人,所以,夫人還不是妄自下定論。若是殺錯了人,便是要親者痛仇者快了。”
慕容潯每一句話都敲擊在忠義侯夫人的心臟上,他是在警告她,也是在提醒她。
有皇上在,必會爲她主持公道。可是若是她再敢這麼瘋瘋癲癲,誰也救不了她。可是忠義侯夫人就是不甘心。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不會無緣無故的指認沉香。
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顧氏不會隨便亂說。更何況是在皇上面前,若是說了謊話,那便是欺君之罪。
忠義侯夫人幾乎斷定,兇手就是沉香。想要她死的心服口服,那咱們就走着瞧。
忠義侯夫人立刻便跪下對皇上道:“皇上,臣婦痛失愛子,心中悲切憤恨,剛纔在皇上面前造次,實在是太不應該。只是,我相公爲了皇上,爲了大周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孩子,還請皇上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這可疑之人指的誰,沉香心裡明白。
看來今日這搜查是板上釘釘了,只是,沉香沒有任何害怕,應該她是何等心思縝密之人,在回來的路上,一切跟她有關的東西都已經消失了。
她相信,就算是皇上親自帶人去搜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
“皇上,臣婦有個不情之請。”忠義侯夫人狠狠地瞪了沉香一眼,磕頭道,“請皇上搜查大小姐的營帳,一來可以證明大小姐的清白,二來也讓臣婦死心。”
皇上看着忠義侯夫人,心裡是百感交集。從頭到尾,忠義侯沒有說一句話,擺明了是要讓皇上自己看着辦。看起來是信任,也是無形的壓力。若是忠義侯像別人一樣又吵又鬧,他反倒可以交給別人去做這件事。
可是忠義侯這態度,不亢不卑,不吵不鬧,倒讓皇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裘斐是忠義侯的獨子,平日裡的作風,他也有所耳聞,可見忠義侯是十分寵愛這個孩子的。他今日之死,在忠義侯心裡那定是不亞於天崩地裂。可是,縱然這樣,他仍是選擇聽他的。
皇上覺得內疚,於是,便對慕容潯道:“去,帶人搜查大小姐的營帳。”
慕容潯看了沉香一眼,她端正的跪着,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個姿勢。眼中裡也沒有任何慌張的神色,想必是篤定了搜查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於是,便帶着侍衛前去搜查。
只是,讓慕容潯沒想到的是,他很快便從沉香的營帳中搜出了一個牛皮布袋,一個馬桶。
當這些東西和小桃被帶進來的時候,沉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記得清清楚楚,爲了銷贓,她直接把這東西扔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洞。這山洞不會有人發現,可是,這東西怎麼會到了自己的營帳。
看來,是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等等,若是自己想想的話,也許那個人早就在尋找機會。甚至於,已經派人跟蹤了她,她每天的一舉一動都在人的監視之中。這才說得通,爲什麼自己已經丟掉的東西,又回到了她的營帳。
那個人一定親眼目的了她與公主對付裘斐。
換個角度想,那個人也許就是自己的人證,證明自己清白的第三者。
只是,那人究竟是誰呢?
當這些東西扔到沉香面前的時候,忠義侯夫人徹底的瘋了,她幾乎要撲過去咬死沉香,嘴裡罵罵咧咧:“你這個小賤人,我兒子究竟怎麼招惹你了,你爲什麼要殺了她,爲什麼!我要你死!我要你爲我兒子陪葬。”
說着,跪到了皇上面前,不斷磕頭:“求皇上換我兒子一個公道,我要讓這個狠毒的女人給我兒子陪葬!我要讓她血債血償。”
空氣變得很安靜,只要忠義侯夫人的叫囂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皇上準備張口的時候,慕容潯突然站出來道:“父皇,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皇上一愣,聽慕容潯又說:“若沉香就是兇手,她爲什麼要把自己殺人的工具放在自己的房間裡?這不合常理,就算是一個傻子,也知道幹了壞事隱藏起來。更何況是一個正常的人呢?兒臣猜測這件事定是他人所爲,嫁禍給了大小姐。所以,還請皇上徹查此事,莫要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要隨便放走一個壞人。”
說道這裡,慕容潯還加了一個籌碼:“更何況,大小姐怎麼說也是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就這麼定了罪,只怕會得罪相爺。我看還是等查清楚再說。”
忠義侯夫人立刻便炸毛了:“四殿下,說句不該說的話。您與沉香那些齷齪,京都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如今你這般替她說話,只怕是爲了顛倒黑白,包庇你喜歡的人。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殿下莫要被美色迷惑了。”
這番冷嘲熱諷把慕容潯氣的不輕。沒想到這忠義侯夫人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
她這麼說,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是這件事傳出去,只怕會誤了沉香的名聲。
想到這裡,慕容潯立刻呵斥道:“京都流言是什麼,我並未聽過。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曾經是鍾情於小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小姐既然無意,便花自飄零水自流,各走各的。何至於像你說的這般污穢。”
慕容潯冷笑了一聲:“我站出來說的話,也不過是實事求是罷了。若有一句偏向,我慕容潯不得好死。只是,還請忠義侯夫人自重,令公子之死,着實讓人悲痛,但是想殺他的人,也未必就是小姐。一來,小姐於他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沒有殺他的動機。二來,小姐是女子,令郎是男子,一個女人要殺一個男人,並非易事。這其中有種種的不合常理,難道你讓父皇視而不見,一切都聽命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