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夙和清安呆了會, 就匆匆告辭了,祁夙特地叮囑尉遲貴妃和葉無瑕,不要告訴他來的事情, 尉遲貴妃秉性溫柔, 而且他曾經救過她的命, 她一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她自然答應了, 而葉無瑕在他送給她一件她的泥人像後,也滿口答應了。
清安從暗道回到雅座,祁夙就趕忙帶她出了酒樓, 剛出酒樓,就帶她上了馬車, 清安的手一直在抖,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聲音有些發冷:“南夙王殿下,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正如娘娘所見。”
清安徹底忍不住了:“我的妹妹樑如夢, 爲什麼會變成尉遲貴妃?她爲什麼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祁夙嘆了一口氣:“四年前,楚軍奇襲樑國都城雍都,由於祁楚之盟,我皇叔帶軍進犯丹平,以拖住樑國守將晉文宇, 防止他回京救駕, 戰亂之中, 晉文宇被我皇叔所殺, 這件事, 娘娘應該知道吧。”
清安點頭道:“不錯,我妹妹南平公主樑如夢和晉將軍有婚約, 他們二人在戰亂之中成親,晉將軍身死後,如夢也不知所蹤。”
“娘娘不知道的是,南平公主當日親眼所見晉將軍死於我皇叔劍下,她悲憤之下,想找我皇叔報仇,但卻被晉將軍的隨從拉走,晉將軍隨從拼死保護她,但還是被祁軍追上,南平公主掉落馬車,頭部受到重擊,我當時隨軍出發,在死人堆裡見到了奄奄一息的南平公主。”
祁夙說到着,眼神迷惘,他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我並不知道這位身受重傷的女子,就是南平公主,我只是覺得,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又這麼柔弱的女子,就像一朵搖搖欲墜的花一般,被人一折就斷了,我鬼迷心竅之下,救下了她,只是她醒過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清安震驚萬分:“你喜歡如夢?”
“是。”祁夙悵然:“我和她在營帳裡相處了七日。”他一向陰鶩的眼神卻忽然變得溫柔起來:“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我已經做了決定,要娶她爲妻。”
他忽然憤怒起來:“只是我沒有想到,皇叔見到了她,還愛上了她,他已經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皇位,母親,現在,居然還要奪走我的女人!”
清安道:“所以她成了尉遲貴妃。”
“皇叔爲了讓她名正言順地進宮,謊稱她是尉遲家的女兒,跟隨其父到丹平出征,然後在戰亂中失去記憶,皇叔爲了她,真是用心良苦。”
祁夙說得咬牙切齒,清安卻聽得心驚肉跳:“但是他殺瞭如夢的夫婿。”
“是啊,他殺了樑如夢的夫婿,但是樑如夢卻什麼都不記得了,恭妃娘娘,你不覺得,這對樑如夢很不公平嗎?”
清安終於明白過來:“你今日找我過來,就是想給如夢恢復記憶?”
“是。”
“所以殿下根本就沒有通知楚國我的下落,而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我去讓如夢恢復記憶?”
祁夙道:“恭妃娘娘別說的這麼嚴重,讓樑如夢恢復記憶,是一件對你,對本王,都好的事情。”
清安冷笑:“是嗎?我倒想聽聽這是爲何?”
“娘娘身爲樑國公主,國破家亡,難道就對那楚桓沒有一絲憤懣之心?明明是長公主,卻只能做個妃子,還被送了個‘恭’的名號,這種羞辱,娘娘能甘心?而現在,就有一個大好機會放在娘娘面前,樑如夢現如今是皇叔最寵愛的貴妃,皇叔對她完全沒有防備,假如她恢復記憶,刺殺我皇叔……”祁夙越說越興奮:“皇叔暴斃之下,祁國必定大亂,本來他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幾個兒子都小,萬萬不是本王的對手,到時候本王登基,做了祁國的皇上,必定會發兵幫娘娘復國,娘娘你說,這不是一件對你,對本王,都好的事情嗎?”
祁夙說得興奮,清安卻一直冷冷聽着,她道:“我想問一句,那如夢行刺之後,會怎麼樣?”
祁夙愣住,清安道:“作爲一個殺了祁國皇上的妃子,她還有命活着嗎?”
祁夙勉強道:“本王會給她風光大葬的,何況,她夫婿死了,她本就不想獨活了。”
清安忽嗤笑一聲:“殿下口口聲聲說愛如夢,但是,卻甘願用她的命去換取自己的皇位,殿下這個愛,看來也沒多少分量。”
祁夙惱羞成怒起來:“本王若顧她的命,那這輩子就只能是個南夙王,而她樑如夢,一輩子也不知道祁昱就是殺她夫婿的兇手,本王讓她恢復記憶,知道自己是誰,知道夫婿被殺的真相,不比她矇在鼓裡癡癡傻傻活着強嗎?”
清安嘖嘖道:“殿下這倒是爲了如夢好了?怎麼不說是爲了自己的皇位呢?”
祁夙被戳破之下,大怒道:“樑清安,你到底幹不幹?”
“不幹!”清安乾脆利落地回答道:“假如復國要用如夢的命來換,我寧願不復這個國!”
“你!”祁夙大怒之下,撲上去掐住清安的脖子:“本王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幹不幹?”
清安被死死掐住脖子,她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當日被擄劫時,那個年輕男子語氣中的森森冷意,還有他的話,以及他離奇救了自己的巧合,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祁夙就是當日擄她的面具人,他和夏侯軒勾結的目的,就是爲了讓她幫如夢恢復記憶,他從一開始就沒安什麼好心,清安冷笑道:“不幹!”
“你!”祁夙愈發狂怒起來,清安只覺呼吸困難,這時緩緩前行的馬車外面,一個英武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他隨從問他道:“九王子,怎麼停下來了?”
這男子正是赫連國九王子赫連宗焱,他皺眉道:“好像聽到了恭妃的聲音。”
“怎麼可能呢?”隨從左顧右盼:“我們都沒聽到呢,是九王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赫連宗焱也扭頭左看右看,但除了人羣,什麼都沒看到。
隨從又道:“九王子,恭妃娘娘真的會在祁國嗎?”
“楚嵐是在祁楚邊境失蹤的,他那時一定追蹤到了恭妃蹤跡,我們在楚國邊境什麼線索都沒找到,所以本王覺得,恭妃說不定被擄到了祁國。”
隨從拍馬屁道:“九王子,恭妃娘娘要是知道您千里迢迢從赫連趕過來救她,一定會感動萬分的,就連楚國皇帝,都沒您這麼盡心盡力。”
赫連宗焱啐道:“那楚桓怎麼能跟本王比,本王對樑清安是什麼心,他是什麼心?拿他跟本王比,都是糟踐了本王!”
“是是是。”隨從見馬屁拍到了馬尾上,趕忙補救道:“九王子對恭妃娘娘的心,那是天地可鑑啊。”
“哼。”赫連宗焱怏怏道:“等這次把她救出來了,本王就再也不放開她了。”
赫連宗焱正說着,忽感覺又聽到清安的聲音,他讓隨從別說話,自己側耳傾聽,他感覺到一片嘈雜中,似乎有一個女子急切的聲音勸道:“主人,請切勿衝動……恭妃娘娘,您沒事吧?”
然後是清安滿含怒氣的聲音:“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幹!”
不會錯的,那就是樑清安的聲音,是他魂牽夢繞的樑清安的聲音,赫連宗焱左右張望,終於看到了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樑清安一定就在那!他不管不顧,就朝那輛馬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