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趙洞庭設宴招待文天祥、陳文龍、趙大還有真金等數十人。
當然元朝的那些人除去真金以外,其餘的並沒有受到宴請。除去真金,都是大宋徵元戰爭中的有功之臣。
這算是慰勞宴吧!
宴席很是豐盛,山珍海味、飛禽走獸擺滿整張桌子。這必然是花費不小的,但趙洞庭向來信奉的是不該節省的便不要節省。
不能虧待了這些爲大宋捨生忘死的功臣們。
宴席上,除去真金默不作聲以外,其餘衆人的氣氛頗爲熱絡。
大宋的這些扛鼎大臣們,包括已經退休的張世傑、張珏、孫石川、陳江涵,以及現在還在位的陸秀夫、文天祥、王文富、趙與珞、陳文龍等人,再有青壯派的鐘健、溫慶書、朱河琮、李照恩等人,都是這些年爲大宋付出了艱辛努力的。這幾年朝廷裡的人大多數都可以說是大公無私,爲着相同的夢想而努力奮鬥着。這樣的一幫人,私底下的交情當然也是很不錯的。
大捷而回,大家心中痛快萬分,全都敞開了喝。若是外人瞧見,定然難以想象這些人便是大宋中樞的組成。
他們勾肩搭揹着,唱着戰歌,大聲發笑。有的,笑着笑着,又淌下眼淚。
擡手一把抹去,又繼續哈哈大笑。
誰也沒有用內氣逼去酒勁。
持續不過兩刻鐘,已經有人醉倒,酒量不錯的人也是微醺。
文天祥和陳文龍忽然端着酒杯到趙洞庭面前。
趙洞庭看着兩人通紅的臉龐,微笑,也端起酒杯,“這杯酒,由朕來敬兩位。”
在這個年代,陳文龍和文天祥的年齡已經算是年邁,卻還在爲大宋勞累奔波,挑着大梁。這種精神,是無私的,是值得人敬仰的。
說罷,趙洞庭仰脖子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乾淨。
陳文龍、文天祥兩人對視而笑,也將杯中的酒喝了乾淨。
隨即文天祥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趙洞庭微愣,“軍機令請說。”
他實在想不到文天祥還有什麼事情需要用到“求”這個字。以他對大宋的功勞,現今的地位,應該不至於用到這個字。
文天祥微笑着,道:“這些年來臣領軍作戰,實以有些乏了,這把老骨頭也撐不住了。是以,臣想告老,還請皇上恩准。”
陳文龍也在旁邊說道:“臣也是,如今大宋已經如日中天。咱們這把老骨頭,也可以安安心心交出手中權力,回家去頤養天年了。”
趙洞庭臉上露出驚愕之色,隨即道:“副國務令再過數月便可退居二線,軍機令你距離退居二線也只有四年多。何以現在卻要提出告老?”
三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在噪雜的氛圍中全部被壓蓋過去。
文天祥呵呵笑道:“如今大宋人才輩出,臣以爲,若是沒有我們這些固步自封的老傢伙,或許大宋能夠發展得更快。”
說着頓了頓,又說:“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臣覺得乏了。”
這話,他說得很是誠懇,並沒有半點矯揉造作的樣子。
他的確是大宋朝中爲大宋付出最爲慘痛的人,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之一。
當初偌大的文家,現在可就僅僅只剩下文起了。當年那些跟着文天祥南征北戰的好友、鄉親,這麼些年下來,也沒剩下幾個。
趙洞庭一直都知道,文天祥的心裡是揹負着很大的責任,同時也揹負着很大的愧疚的。
以前大宋還有元朝這個大敵未滅,他始終能夠爲大義支撐下去,並且不露半點軟弱。而現在,他心中的愧疚怕是已經佔據上風了。
稍微嘆息了聲,趙洞庭道:“這件事情,容朕稍後再與兩位愛卿細說如何?”
文天祥和陳文龍都聽出來趙洞庭有鬆動的意思,當然不至於爲這事來逼迫趙洞庭,自是點頭,又退下去了。
趙洞庭看着兩人融入那羣年紀頗大的老臣們中間,抿了抿嘴脣。
元朝滅了。
大宋周邊再無大敵。
興許,現在朝中有文天祥、陳文龍這樣的想法的老臣不在少數吧?
他們都是大義之士,並沒有將個人的榮辱放在心上。在乎的,只是大宋還需不需要他們,他們還能夠爲大宋做什麼。
就剛剛,文天祥那句沒有他們這些老傢伙,大宋興許能夠更快發展。這句話是讓趙洞庭心中猛地觸動了一下的。
文天祥這說的並非是客氣話,而是,真的已經覺得自己老了。
或許這便是英雄遲暮的心態?
趙洞庭是打心眼裡不願意拒絕他們。
他們這些人爲大宋付出的夠多了,從私人感情上講,趙洞庭自己都覺得他們現在應該頤養天年,享受生活。
都是將近六十歲的人了,縱然長命百歲,人生又還能有多少個年頭可以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