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來獨往，從沒有朋友。
雁二十六，勉強算是第一個她認可的朋友。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雁二十六被送到那種腌臢地方？
怎麼做才能留下她？
雁二十六見落雁皺着眉頭，心裡咯噔一沉，聲音也急促緊張起來：“落雁，莫非你知道我會被送到哪裡？”
落雁略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雁二十六聲音有些晦澀：“是什麼地方？”
落雁沒有直說，沉默片刻才張口道：“雁二十六，我們都是被林大人買下的，縱然原來有父母，過了幾年，也都不知來處全無印象了。你想想看，爲何林大人要買這麼多孩童？供着我們衣食住行，還費心讓人教我們武藝？”
這個問題，誰沒曾私下裡琢磨過？
只是礙着規矩嚴苛，平日不敢肆意談論罷了。
雁二十六顯然也想過這些，低低地應道：“怕是想讓我們多學些本事，將來好替林大人做事吧！”
做事？
落雁扯了扯脣角，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寒意：“前兩年，我們只跑步站樁打拳練箭，學些基本功。如今被挑中送到這裡來，學的都是殺人的功夫。”
聽到殺人兩個字，雁二十六的臉色白了一白。
她也猜到了幾分，可聽到落雁說的這般直接，心裡還是一陣陣反胃噁心。
落雁看着她泛白的小臉，竟笑了起來：“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善人。他救下我們，給了我們一條活路，我們無力反抗，也掙脫不得，只能沿着這條路走下去。”
“林武也不算我們真正的主子，上面還有身份更尊貴的貴人。這個貴人，需要的不僅是身手高超的暗衛，還需要容貌美麗風情萬千的年輕女子爲他刺探消息。”
“要培養這樣的特殊暗衛，不是容易的事。第一要絕對忠心，其次容貌要生的極好。經過幾年‘特殊’訓練，才能派上用場。”
“要培養出這樣的人才，就得將人送到煙花柳巷之地。學習琴棋書畫和各種討好男子的媚術。”
說到這兒，落雁頓了一頓，深深地看了雁二十六一眼。
雁二十六手腳冰涼，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聽到這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的容貌生的出色，所以被挑中了。杜娘子口中所說的去處，就是煙花柳巷。
她已經十歲了，不是一無所知的孩童了，當然知道這絕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這裡學的是如何殺人，以後要執行的任務，便是殺人。只要領了任務，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不管對方男女老少身份如何，都要狠下心來動手。否則，一旦任務失敗，丟了性命的就會是你自己。”
落雁說起這些，聲音依舊很平靜：“你將要去的地方，學的是另外一些東西。衣食住行都遠勝過現在。以後執行的任務，風險也會小的多。從這一點來說，倒是比現在強些。”
“我不想去！”雁二十六脫口而出，眼中水光點點：“我寧願學怎麼殺人，也不想去伺候男人。”
可是，杜娘子已經發話了，哪裡由得她選擇？
想到這些，雁二十六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
落雁看着哭得稀里嘩啦的雁二十六，眼中多了幾分憐惜：“別哭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們就好生想個辦法，留下不走就是了。”
雁二十六擡起迷濛的淚眼，哽咽着問道：“落雁，你真的有辦法麼？”
落雁緩緩道：“辦法不是沒有，不過，得看你能否狠得下這個心了。”
雁二十六胡亂用袖子擦了眼淚，急切地問道：“你想出了什麼辦法？快些說來給我聽聽。”
落雁直截了當地說道：“杜娘子看中了你的相貌，你若是不想去，只要讓自己破了相，以後再無此困擾。”
雁二十六：“……”
哪個女孩不愛美？
雁二十六自小就生的水靈漂亮，如今年歲漸長，愈發愛惜自己的容貌。想到要在白嫩的臉蛋上劃上一刀或是磕破額頭什麼的，雁二十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落雁瞭然：“你不願意？”
雁二十六支吾了片刻：“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法子麼？”
“還有一個辦法。不用傷到你的臉，不過，腿或胳膊總得捨出一樣來。”
落雁淡淡說道：“杜娘子既擅用毒，醫術也遠勝普通庸醫。在這上面，想弄鬼是瞞不過她的。必須得是真傷，而且得養上幾個月才能好。拖上幾個月，或許杜娘子這份心思就淡了。”
這個辦法，只能解決一時困擾，治標不治本。
不過，雁二十六略一思忖，便下定了決心：“好，就用這個法子。”
……
第二天，在學騎馬的時候，雁二十六一個“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跌傷了右腿。
她煞白着一張小臉，疼得鑽心，淚如雨下。
學騎射時受傷，每年總有幾例這樣的事。
教騎射的教官倒也沒起疑心，立刻命人將杜娘子請了過來。
杜娘子擅長配製毒藥，醫術也極佳。
到了練箭場來一看，杜娘子便皺眉道：“她的腿骨斷了，要正骨上藥養傷。三個月之內，不能下牀走動。重新恢復訓練，短期之內不可能。等三個月之後看傷勢恢復的如何才能確定。”
一邊說着，一邊命人擡了牀板過來：“落雁，你們幾個將她擡上牀板。”
落雁應了一聲，和雁二十幾個，小心翼翼地將雁二十六擡到牀板上，送回了屋子裡。
杜娘子眼明手快地爲雁二十六正了骨，敷上傷藥，又用一根木塊緊貼着雁二十六的傷腿，用繃帶好了傷腿。
雁二十六早已疼得昏厥了過去。
落雁看着有些心疼。這份心疼在杜娘子面前倒是不用遮掩，還要表現得誇張一點纔對。
“杜娘子，雁二十六疼得都暈過去了。”落雁一臉哀求：“請杜娘子配些止疼的藥給她。不然等她醒了，還不知哭成什麼樣子。”
杜娘子看着溫柔和氣，其實心腸冷硬，從不是什麼和善的脾氣。
不過，她頗爲欣賞落雁，沒有拒絕，點點頭應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