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桑玥再次俯身,試圖親近桑妍,桑妍不假思索地打開她的手,氣呼呼地道:“我要出去玩,這裡悶死了!”
說着,拽上一臉無辜的桑玄安,莽莽撞撞地衝出了房間。
姚鳳蘭尷尬得訕訕一笑:“玥兒,這孩子被我寵壞了,我總想着她失蹤的兩年沒能享受父母的精心呵護,所以什麼都依着她,對她比對玄安還好,就目前來看,我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
說到最後,她的話裡已含了不容忽視的自責。
桑玥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妍兒的性子比較急,更像個男孩子,她左不過才五歲,一點一點地矯正她的驕躁就好,不要操之過急。”
姚鳳蘭唯有點頭,寒暄了幾句後,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低聲道:“這是你讓你父親查的消息,他動用了私刑,也灌了烈酒,白寞前後的證詞一致。”
他也想來探望女兒,但善後需要時間,女兒這邊形勢不饒人,她自能自己帶着孩子們過來了。
桑玥舒心一笑:“替我謝過父親。”
“景弘醒了嗎?我想看看他。”
桑玥對蓮珠吩咐道:“讓乳母把景弘抱來。”
不多時,蓮珠抱着小拓拓進來了,剛從熟睡中醒來,小拓拓略略有點兒不悅,一見桑玥便朝他伸出了粉嫩的藕臂,但桑玥只輕輕一抱便把他送入了姚鳳蘭的臂彎。
姚鳳蘭喜不自勝:“長得真俊,跟曦王殿下一模一樣的!”
小拓拓眉頭一皺,“噗”的一聲,拉了一泡黃金粑粑。
桑玥扶額,初次抱他的人中,貌似只有冷香凝和冷芷珺不曾中過他的“炮彈”,真是色啊。
姚鳳蘭和桑玥好生粘糊了一下午,天色漸暗,她纔打算帶着桑玄安和桑妍回府。桑玄安有點兒內向,但他竟壯着膽子抱了抱桑玥,並邀請桑玥去定國公府玩。
桑妍的態度冷淡許多,從頭到尾連“姐姐”也沒叫一聲。
臨行前,姚鳳蘭握了握桑玥的手,壓低音量:“裴浩然給妍兒的信在棕色錦盒裡,我找不到他,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拜託你勸勸他,別再給妍兒寫信了。我倒是有心攔着,你父親慣着妍兒,捨不得讓她傷心。”
“好。”
姚鳳蘭和兩個孩子走後,桑玥喚了子歸進來,先前她們在談論裴浩然時,子歸的手臂顫了顫,摩挲出了不同尋常的異響,對於一個梟衛而言,這是失態。
她神色一肅:“裴浩然去了哪裡?”
子歸仍是面無表情,但纖長的睫羽一顫,泄露了不該有的情緒。她是梟衛,忠於主子是天職,但她頭一次擅作主張,瞞下了一個驚天秘聞。
子歸不說,桑玥暫時沒逼她,而是打開了錦盒,取出厚厚一沓子信件,仔細地翻閱,每看一封,心底的疑惑便增加一分。
字跡是裴浩然的,沒錯,可這些思念的話語……
“妍兒,入冬了,你有沒有聽爹爹和孃親的話,多穿幾件衣衫?”
“妍兒三歲了啊,會自己穿衣吃飯了嗎?”
“妍兒,亂髮脾氣不是好孩子哦……”
……
信箋下方,有妍兒歪歪斜斜的回覆:
“穿了好多,母親把我果得像糉子。”“裹”字不會寫,“糉子”畫的圖。
“她們要給我穿衣,給我餵飯,我都自己來的,我乖不乖?”
“我不發脾氣了,叔叔你回來,我不發脾氣了……”一旁,是無數斑駁的淚痕。
……
桑玥看完,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並非因爲這些平淡而溫馨的話語,而是這所有的信件和墨跡都是一個成色,上個月收到的信和兩年前收到的信同色同澤,說明什麼?
說明,裴浩然是在固定的時間內寫完了所有信件,再命人按時派送的。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想給桑妍一個美好的童年嗎?前世失去了幾個孩子,他也後悔了嗎?
桑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厲聲道:“子歸!你忘了自己是誰,是不是?我問你話!”
子歸的脣角抽動了幾下,還想隱瞞,但桑玥一記冰冷銳利的眸光打來,她便突然無所遁形了,她咬咬牙,道:“他……死了。”
死了?
桑玥的心劇烈一震,濃睫輕舞,像晚秋一縷孤風吹散了落葉繽紛,吹來了漫天飛雪,心裡拔涼一片,她前世有多愛他,今生就有多恨他!但爲什麼,驟然聽聞他的死訊,她並沒有想象中那種敞快的感覺?
她隨手放下信件,“死了就死了,有什麼不好說的?你究竟瞞了我什麼?”
“……”子歸不語。
桑玥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安,語氣越發寒涼了:“說!他怎麼死的?”
“他……他爲了給你解毒,挖了心頭肉做藥引。”
子歸儘量淡然地說完,桑玥的臉卻還是“唰”的一下白了,難怪赫連穎要支走慕容拓,難怪赫連穎說“你有你要守護的人,我也有我要守護的人”,她的解藥……竟是必須犧牲一個人的命才能煉成。而裴浩然……他爲什麼要捨命救她?
子歸見狀,急忙勸慰道:“主子你別太愧疚,他救你之前就虛弱得不行了,即便他……”
虛弱得不行了……
桑玥的眉心一跳,霍然憶起在碧水涼亭,裴浩然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告訴她願意跟她廝守一生,那時,她便窺見了他壓在墨發下的幾縷銀絲,只覺那人生死已與她無關,於是她沒往心裡去。
而今細細想來,大抵那時他便已知自己命不久矣,之所以在三人之間曝光了她重生一事,是因爲……他在試探慕容拓嗎?
試探慕容拓有多愛她、有多信任她、有多包容她?
也在告訴慕容拓,她前生吃了多少苦,慕容拓便會加倍地疼她、珍惜她、呵護她?
裴浩然,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四月春光明媚,被窗櫺子切碎了鋪陳而下,一道道不規則的剪影落在桑玥蒼白的容顏上,像潔淨的雪地忽而飄過一陣烏雲,暗啞的色澤帶着壓抑的氣氛,直叫整個屋子都陷入了冰涼而詭異的境地。
子歸默默地打量着蹙眉冥思的桑玥,她極少見到桑玥露出這種疑惑中夾雜了一絲不安的神色,不論時局如何動盪,不論情勢多麼複雜,這個美麗聰穎的女子總能憑着一腔熱血和智慧巧妙地化解危機。
但此時,她惘然了,是的,這種神色就是惘然。
良久,桑玥按了按眉心,緩緩地靠在椅背上,再一擡眸,眼底只剩清明和犀利,子歸明白,她已斂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桑玥拆開桑楚沐的信件,看了白寞的證詞,脣角勾起了一個似有還無的弧度:“子歸,吩咐玉如嬌動手。”
……
晚膳過後,慕容拓去往書房,慕容宸瑞則帶着慕容天一起過來探望小拓拓。
自昨晚慕容宸瑞不動聲色地示威了之後,小拓拓這個人精再不敢在慕容宸瑞跟前兒撒潑了,慕容宸瑞一抱,他便樂呵呵地笑,又是抓他的眉毛,又是抓他的鼻子和脣,總是,親暱得不行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鬥不贏你,先哄着你。
“天兒,你要不要抱抱景弘?”慕容宸瑞欣喜地問嚮慕容天,慕容天鼻子一哼,“免了,我可不想像太子府的三名側妃一樣,都中了他的招。”
桑玥在一旁靜靜茗茶,笑而不語。
屋子裡,滿是小拓拓的“咯咯”笑聲,慕容天嗑瓜子的響聲以及慕容宸瑞偶爾發出的幾句歡聲笑語。
屋外,春風和暖,屋內,溫馨和美。
怎麼看都是一副溫情得無人忍心打擾的畫面,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偏偏有人鐵石心腸,見不得別人好過。
咻!咻!咻!
數道劃破夜空的箭鳴,厲吼長風,穿透了窗紙,直奔屋內之人,子歸身形一轉,擡腳踢飛了那支箭矢,另外兩支卻一支飛向了小拓拓和慕容宸瑞,一支飛向了慕容天。
慕容宸瑞抱着小拓拓一躍而起,箭矢擦過他的腳底,刺入了一旁的多寶格之內,震得價值連城的瓷器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慕容天則是操起一邊裝瓜子的碗碟,運足內力砸了過去。
只聽“嘭”的一聲,箭矢和碗碟同時粉碎,激起一片塵灰飛揚。慕容宸瑞忙將小拓拓護在懷裡背過身子,唯恐那些碎末不小心入了他的眼。
慕容宸瑞火大了,把小拓拓給了桑玥之後,甩袖離開了墨月閣,慕容天癟了癟嘴,緊隨着跟上。
確定二人已走遠,桑玥的脣角浮現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幕後黑手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麼?居然動手動到墨月閣了。
“主子,南越的皇帝會不會懷疑是你和曦王殿下動的手?目的是要殺了他和慕容天。”子歸面無表情,但語氣卻含了一分關切,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她這座冰山已經不知不覺間融化了。
“我和景弘也在被行刺的範圍,但兵行險招才能洗脫嫌疑,這麼想的話,我們的確有可能是兇手。”桑玥的濃睫輕舞,溢出華光淺淺,脣角的笑意味難辨,“但今早慕容拓跟慕容錦在花廳大打出手,府裡誰人不知他們兩個關係崩裂了?”
子歸似有頓悟:“主子你的意思是……”
桑玥冷笑:“主動也好,被動也罷,慕容宸瑞最先懷疑的對象只能是慕容錦!慕容錦對於慕容拓懷恨在心,是以派了暗衛打算擊殺慕容拓一家人,慕容宸瑞恰好做了替身而已。”
那人的劍,不只刺嚮慕容拓,也刺向了慕容錦,不,興許,還有更多人。
……
入夜時分,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震驚了曦王府:袁媛死了!
袁昌之前便許下承諾,若袁媛出了意外,一切都是他的責任,慕容拓即刻將袁昌關入了暴室,並派了十名血衛把守。
四月的夜風略微寒涼,但並不徹骨,也不凜冽,奇怪的是,窗戶被吹開了。
屏風內睡着嚴素雪,屏風外的簡榻睡着白羽。白羽翻了個身,被子倏然滑落,一股極寒的風吹進了她的領口,她打了個哆嗦,從睡夢醒來,適才發現窗子開了。
她打了個呵欠,走到窗戶旁,一張血淋淋的臉遽然撞入了她的視線,她嚇得脊背發寒,大聲尖叫:“鬼呀!鬼呀!”
女鬼睜大黑漆漆的眼眸,兩行鮮血滑落雙頰,像一個從煉獄逃脫的冤鬼,她緩緩地爬進了窗子,一步一步、顫顫巍巍地走向白羽,白羽的頭腦一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的嚴素雪聽到了動靜,趕緊坐直身子,披上外衣,出聲詢問:“白羽,白羽!你瞎叫什麼?”
無人應答,只餘那比流沙緩慢、比寒鐵沉重的腳步,在靜謐的屋子敲出了令人心虛的節奏。
“誰?”嚴素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女鬼繞過屏風,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嚴素雪噁心得幾欲乾嘔,她擡頭,藉着涼薄的月輝看清了來人的形象,一張臉瞬間變得烏青如墨,有那麼一瞬,她懷疑自己魂飛魄散了!
如若不然,怎麼會看見袁媛的鬼魂?袁媛不是死了嗎?
“你爲什麼要害我?”女鬼低沉着嗓子,咬牙切齒道。
嚴素雪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她蜷縮在牀腳,抱着枕頭,戰戰兢兢道:“我……我……不是我……我沒有殺你……不是我殺的……”
女鬼爬上牀,湊近嚴素雪,那溼漉漉的鮮血滴在嚴素雪的腳背上,像一塊燒紅的炭,灼得她幾欲暴走,她躲,女鬼迅速掐住了她的脖子:“你騙我……”
嚴素雪的呼吸變得艱難,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沒騙你!真的沒有!真的不是我!是他!”
“他是誰?”
“他……他是……啊——”嚴素雪突然身子一僵,歪了過去。
女鬼,不,玉如嬌探了她的脈,搖搖頭,啓聲道:“她中了蠱毒,關鍵時刻有人催動蠱蟲,咬斷了她的心脈。”
門口,桑玥和冷芷珺互視一眼,冷芷珺按住胸口,神色肅然道:“陛下,你是怎麼懷疑到嚴素雪身上的?”
桑玥不疾不徐道:“我讓父親審問了白寞,據白寞透露,是嚴素雪主動接近他的,但又不肯委身於他,好像吊着他似的,我便懷疑嚴素雪別有居心了,但懷疑歸懷疑,並不能確定唆使袁媛的人就是她,所以我纔想了這麼一出計策,讓玉如嬌扮鬼套她的話。”
“嚴素雪裝病是爲了拖住我,暴露她和白寞的私情是爲了讓我相信她有把柄落在了我手裡,從而不敢輕舉妄動,而且我一定會派人監視她,那麼她迫害袁媛的嫌疑便完全沒有了。天啊,居然是我……洗脫了她的嫌疑!”冷芷珺後悔不已。
“嚴素雪一人不足以成事,她還有一個甚至兩個幫兇,那推了袁媛一把的人故意留了活口,目的是讓我們認爲他不會武功,繼而懷疑院子裡唯一有可能下手的伍思思。”不得不說,兇手真真是聰明極了,連她的心思都揣測到了。若非她多疑謹慎,愣是讓桑楚沐拷問出了嚴素雪和白寞相處的細節,她大抵也不會認爲嚴素雪有作案的可能。
嚴素雪有問題,袁昌自然也逃不了了。難怪一個商人,對着太子妃也敢莽撞怒罵,不正是爲了製造他對冷芷珺的懷疑,好讓冷芷珺不得不同意他親自照看袁媛嗎?
他的確不會殺了袁媛,他只會讓袁媛長眠不醒。
夜風挽起冷芷珺如墨的青絲,繞着她秀美絕倫的臉,憑添了一分飄渺之氣,她的語音也空靈了:“既然伍思思是無辜的,那麼嚴素雪又怎麼料到我會落單?她可沒派丫鬟去盯着我和殿下呀。”
桑玥脣瓣一勾,似新月淡出蒼穹,弧度優美,皎潔透亮:“那隻能是有人制造了你的落單。”
“製造?”冷芷珺的腦海裡靈光一閃,把懷安請慕容錦去書房的話逐字逐句地斟酌了一遍,不由地勃然變色,“是他?難道那晚不是慕容拓主動提出商議刺客一事的?”
商議?慕容拓這個人我行我素慣了,尋找刺客自有他的法子,哪裡會主動跟人商議?桑玥搖搖頭,眸光染了幾分月輝疏朗和暗夜蕭涼,“荀薇兒撞破刺客救了慕容天,幾位殿下深夜去書房議事,一大早袁昌在花廳動怒,入夜時分父皇在墨月閣遇刺,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兒沒他慕容天的影子?偏他次次在,又次次不惹人注意,唯獨第一次他是主角可他也是被害對象,所以我們都忽忽略他了。”
先是離間慕容錦和慕容拓的兄弟情誼,再是挑起慕容宸瑞對慕容錦的懷疑,這樣,一旦慕容宸瑞決定廢了慕容錦的太子之位,慕容拓便會袖手旁觀,慕容錦自然孤立無援了。孤立無援了怎麼辦呢?是束手就擒還是跟慕容宸瑞放手一搏?
說到底,慕容天就是把冷瑤的死安在了他們父子三人的身上,希望看着他們自相殘殺!
如果慕容天是主謀之一,那麼荀薇兒撞破刺客救下他便顯得極其可疑了。與其說荀薇兒是撞破了那場刺殺,不如說對方是想留下荀薇兒這個人證。但荀薇兒爲何會跟他們不期而遇,這個問題值得推敲。
冷芷珺徐徐嘆道:“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又斷了,父皇疼愛慕容天,而今嚴素雪一死,無人指證他,父皇不會信我們的說辭的。”
桑玥淺笑:“不,敵人懂得聲東擊西,我們又何嘗又不是?”
所謂醫女,自然是玉如嬌了。
袁媛的死鬧得沸沸揚揚,玉如嬌又堂而皇之地扮成女鬼,一路上並未刻意用輕功遮掩身形,若幕後黑手真潛藏在曦王府,一定會追上玉如嬌,看她究竟耍什麼花樣。剛剛嚴素雪暴斃,足以證明玉如嬌成功地吸引了對方,那麼,慕容拓那邊應該成事了。
昏暗的暴室內,慕容錦和慕容拓坐在椅子上,耐心地審問着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今早,他們兩個故意決裂,不過是爲了引出那人動手而已。他們兩個即便同時愛着桑玥的日子,也不曾真的對彼此痛下殺手,小手段使過,但無關身家性命。因爲在他們心底,不管歲月蹉跎、時光荏苒,都深深地愛着另一個女人,他們是她的兒子,便一輩子是手足,誰也離間不了!
夾棍、鞭子和荊棘全都用過了,但對方就是不招。
慕容拓嗤然一笑,拿起一個雪梨咬了一口,一臉興趣盎然地道:“大哥,你晚膳吃得多不多?”
慕容錦微笑,暖如春水:“不多。”
慕容拓又咬了一口,指了指暗衛:“摸摸他的肚子,看他飽不飽?”
暗衛摸了摸,答道:“肚腹空空。”
慕容拓舔了舔脣角的汁液,對懷安勾了勾手指,懷安癟着嘴兒,一臉嫌棄地打開了食盒,雙手揚起蘭花指,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青花瓷碗。
慕容拓笑得眉眼彎彎:“懷安你貌似很喜歡,賞你一半,給他留一半。”
懷安身子一震,捂脣嚥下了幾乎要吐出來的東西,爾後飛快地收起蘭花指和厭惡之色,擠出一個享受無比的笑,走近黑衣人,用勺子舀了一口湯,笑得比太監還猥瑣:“乖乖兒的啊,喝一口補補身子,免得待會兒沒力氣折騰了。”
慕容拓把雪梨一扔,呵斥道:“懷安,爺剁的是你的命根子嗎?怎麼說話那麼娘?”
命根子?原本沒聞到毒藥氣味兒,是以喝了一口的黑衣人“噗”,噴了懷安滿臉。
孃的!懷安氣死了!拿筷子夾起一片“肉”就往他嘴裡塞:“你敢噴我?你敢噴我?給我吃!吃!全部吃光!”
黑衣人一陣乾嘔,懷安唯恐再次中招,後退一步,慕容拓哈哈笑了,“既然他不想吃袁昌的,你就剁了他的,讓他吃他自己的好了!”
懷安壞壞一笑:“爺,這主意不錯!來人!燒烤架子擺上!懷安我今天就來露一手,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炙烤人鞭!”
話音剛落,兩名暗衛端着一早準備好的炭和燒烤架子進入了行房。
慕容錦垂下眸子,掩住一閃而過的詫異,這種變態法子,他當真想不出。
唉!桑玥啊桑玥,真替你感到惋惜,怎麼喜歡上這麼一個變態了?
懷安扒了那人的褲子,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先是從他冷汗涔涔的臉上輕輕劃過,讓他感知它的銳利和冰冷,再是緩緩下移,貼着小黑衣人,卻並不急着下刀,而是問嚮慕容拓:“爺,沒了命根子,無顏見老祖宗了吧?下輩子投胎做女人?”
黑衣人的心一怔,頭可斷血可流,執行任務犧牲了那叫“漢子”!但臨死前變成太監……這……這……
慕容拓不耐煩地道:“怎麼會沒命根子?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而已,從前是吊在胯下,今後是裝在肚子裡,老祖宗不會怪他的。”
“好嘞!”懷安爽朗地應下,忍住厭惡,掄起剪刀,喀嚓!
黑衣人差點兒暈厥!
懷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剪歪了,再來再來!”
燒烤架子已被燒得血旺,偶爾發出噼啪之音,每一聲都彷彿爆破在了黑衣人的心底,若真的做了太監,若真的吃了自己的命根子……嘔!
他受不了了!
“我說!我是皇宮的暗衛!負責保護樑王殿下的安危,是樑王殿下命我對着墨月閣放箭的!”
果然是慕容天!
慕容錦隔空一指,一道勁風彈出,點了他的穴,隨後對着慕容拓正色道:“把他交給父皇,應該能還你我二人清白。”
“殿下!殿下!不好了!”門口的侍衛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殿下,皇上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慕容拓心中大駭。
侍衛嚥下口水,喘息道:“方纔樑王殿下約了荀小姐遊湖,不知怎地,皇上也在附近,三人便一起上了船。可一上船,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樑王殿下爲保護皇上捱了刺客一劍,重度昏迷了,刺客隨即擄走了荀小姐,皇上吩咐隨行暗衛保護樑王殿下回宮,自己則孤身去追那刺客和荀小姐了!”
讓暗衛護送慕容天回宮,證明慕容宸瑞已經不信任曦王府的安全保障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剛剛有了人證,慕容天卻爲了慕容宸瑞被差點兒喪命,慕容宸瑞心疼他都來不及,還捨得懷疑他?搞不好慕容宸瑞會認爲這名黑衣人是被他們兄弟兩個收買了故意構陷慕容天的。
明明離勝利那麼近、那麼近,近到只剩最後一步,卻突然出了這樣的岔子!慕容天要是有這個腦子也不至於當不成太子,他……一定有軍師!
更要命的是,慕容宸瑞……不見了!
他那麼聰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對方是故意把他引出曦王府好趁機對付他的?
荀薇兒到底是誰?
爲什麼能讓他如此失控?
------題外話------
二更完畢,累趴下。
明日啓程回老家過年,要在高鐵上度過漫長的一天。
給笑笑一點兒拼命三郎的動力吧!
月末將至,呼喚票票倒計時,過了十二月,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沒節操地追着你們喊票了。
最後,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