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芷汀含着盈盈笑意踏着蓮步走了進來,看進御書房中時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北堂譽也會在這裡,而且是在替宇文勖批閱奏摺,這可不像他的風格。然後凝視着宇文勖,她說不出什麼感覺,只覺得宇文勖還是那麼丰神俊逸,還是那麼俊美迷人,可看着自己的眼睛明明是盯着自己,卻又好像是凝視着前方,沒有任何的情緒,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灰層。
他明明看見自己了,卻好像沒看見一樣,那樣無視,這分明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啊,心裡像是被什麼狠狠的撞了一下,痛的她踉蹌了一步。
“小汀!”北堂譽驚呼出聲,身旁的宇文勖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坐了下去,之前的驚訝和慌張消失,鎮定的盯着前方,只是隱在桌子下面的雙拳緊緊的握着,指節因爲太用力而發出咯咯的響聲。
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抱着孩子的手也微微顫抖。來之前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宇文勖看見她的反應,或冷漠的,或陌生的,或訝異的,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的雲淡風輕,仿若沒有看見一般,即使之前早就打過預防針,真的看見了才覺得心是那麼痛。
“小汀,你怎麼回來了?”北堂玉慌張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齊雲芷汀身邊,掩去了之前的慌亂,看向齊雲芷汀懷裡的孩子,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這是你的孩子?”
齊雲芷汀收斂了心神,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不是嗎,他已經忘了自己,又怎麼會在意她的出現呢,可那雙眼睛就是無法從宇文勖毫無表情的臉頰上移開,直到確信他真的沒有因爲自己的出現有任何的反應,齊雲芷汀才挫敗的低下了頭。
北堂玉見此景,緊張的看向宇文勖,見他表情有些僵硬,趕緊伸出手去抱孩子,“這孩子太可愛了,我抱一抱可以嗎?”
“什麼人,敢擅闖御書房?”宇文勖突然怒吼一聲,驚得北堂玉縮回了手。
齊雲芷汀的心在那一聲怒吼中徹底的冰涼,回過頭,含着淚水的雙眸無助的盯着北堂玉,“我該走了,再見!”說完,轉身走出了御書房,腳步沉重又急切,彷彿在逃離一般。
屋外的寒風更加的徹骨,呼呼的聲音彷彿在哭訴,又彷彿在嗚咽。淚水早就打溼了齊雲芷汀的臉頰,模糊了雙眼,朦朧了視線,連腳步都凌亂搖擺,那瘦弱的身軀在寒風中顯得搖搖欲墜,彷彿那風再大一點,她就會被吹倒在地一般。
北堂玉看着那逃離的孤獨的背影,恨不得立刻上前去安慰她,可理智卻告訴他,他不能那樣做。
宇文勖終於卸去了所有的僞裝,頹然的垮下了肩膀,兩滴清淚從那雙朦朧的雙眼中落下,寂靜無聲。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北堂玉才落寞的轉過身,“你真的忍心看她這樣傷心?”
齊雲芷汀走了,宇文勖的精神徹底的崩塌了,剛纔的那一瞬,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女人抱進懷裡,狠狠的吻她那張甜美的櫻脣,還有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孩子,他們共同期盼的孩子,他好想看一眼那個孩子的樣子。雖然楚王繪過孩子的畫像給他,北堂玉也說那孩子長得像他,可他很想親眼看一眼那孩子是否真的長得像他,然而他不能,他一旦那樣做了,所有的秘密都會揭開,到時候,齊雲芷汀會比現在更痛苦,更傷心。
“我真的不明白你,爲何不服下靈樞給的
藥,至少你的眼睛也不會瞎了,那樣,即使你不記得小汀,你還可以做很多事,而且也不用瞞着小汀了,如今你痛苦,小汀更痛苦!”北堂玉的的心在看見了那個孤單的背影后再也無法平靜了,都是他們無能才讓那個瘦弱的女子承受那麼多的痛苦,此時他最恨的就是西門聽雪,那個始作俑者,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爲了自己愛的人,也爲了自己此生最好的朋友。
宇文勖一直沒有說話,已經被徹骨的疼痛侵蝕的心如在火上煎熬一般,他甚至能聽到皮開肉綻的聲音,甚至能聞到皮肉被燒焦的味道。他不敢開口,因爲他在強忍着即將決堤的淚水,不讓任何人看到他心底裡的脆弱。
“影子何在?”北堂玉突然驚覺,齊雲芷汀怎麼半夜來到聖都的,而且影子都沒有事先通報,於是對着外面大喊,然而這一次卻沒有黑色的魅影出現,只有屋外呼呼的風聲在回答他。“怎麼回事?”
宇文勖一驚,從椅子上一下竄了起來,“她肯定是騰雲而來的,影子一介凡人如何能跟着她的腳步?”
“那怎麼辦?她如今心情不好,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北堂玉的話說到一半便不敢再往下說,因爲那種難言的恐懼讓他不敢去設想那可怕的後果,齊雲芷汀一個人還好,若是遇到什麼危險,以她的能耐全身而退不會有任何問題,可她此時還抱着孩子,後果可就無法估計了。
宇文勖的身影已經掠出了御書房,剛想離開,被北堂玉拉住了,因爲憤怒而甩開了北堂玉的手,“放開,我要去找小汀!”
“你這個樣子怎麼找?不要亂了分寸,我立刻派人去找羲和他們,讓他們沿路去尋找,然後派出暗衛四國搜尋,你放心,小汀有分寸,她不會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開玩笑的!”北堂玉也一樣焦急,但此時他必須冷靜,否則他們這麼久的籌謀就全部落空了。
宇文勖止住了腳步,看向夜空的黑眸凝着深深的愧疚,因爲自責,雙手死死的緊握成拳,一拳打向了一旁的柱子。
只聽得嘭的一聲,三人合抱的柱子應聲而斷,驚得候在遠處偷睡的小李子打了個激靈,一屁股坐了起來,小跑着來到宇文勖身邊,慌張的盯着宇文勖和北堂玉,見兩人神色不對,小心翼翼的問道:“北堂公子,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立刻派人去請羲和、風丹和瞿耀三人速來御書房議事!”北堂玉正在考慮要叫小李子傳人,見小李子來了,看了一眼宇文勖,朝小李子使了個眼色。
小李子立刻會意,轉身小跑着離開了。
宇文勖除了剛纔爲了發泄打出了那一拳後,便不再發怒,負手站在風中,一動不動,那雙早就失明的雙眸一直凝視着夜空,彷彿很遙遠,又彷彿很近。北堂玉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也陪着宇文勖站在那裡。兩人站在御書房外,心中都在擔憂着那對母子,然而北堂玉知道,宇文勖可以名正言順的爲齊雲芷汀擔憂,他卻只能在心中悄悄的祈禱。
齊雲芷汀出了御書房便使用靈力騰雲而去,心中早就亂的如一堆麻,因爲剛剛生產身體還未恢復,也因爲紛亂的情緒讓她無法集中意念,在半途中便覺得靈力不支,不得不落到了地上。此時是半夜,四處一片漆黑,齊雲芷汀抱着孩子在一片雪地上亂撞,直到懷中的孩子因爲餓了而哭出了聲。
“寶寶?”孩子的哭聲
將神遊的齊雲芷汀拉了回來,她才發現,他們此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四處都是茫茫的白雪,看不到邊際,又因爲夜色濃重,辨不清方向。她才驚覺,因爲傷心,她在騰雲之時竟然走錯了方向。
“哇哇……”孩子的哭聲在這遼闊的雪地中迴盪,清亮稚嫩,白色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孩子紅撲撲的小臉上,齊雲芷汀一驚,趕緊用袖子遮住了孩子的臉。想要再次使用靈力騰雲,卻發現靈力不足,只能騰空,卻不能駕雲。
孩子因爲飢餓努力的哭着,她此時必須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給孩子餵奶,於是左看右看,終於在正西方不遠處看見了些許的燈光。
不到半刻鐘,齊雲芷汀帶着孩子來到了一座很是清幽的大宅子旁邊,孩子還在哭,齊雲芷汀焦急的敲了敲了門。大門是八開的朱漆紅木門,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這種人家一般都會有專門的門房負責守夜,聽見敲門聲,大門側邊的一道小門立刻打開了大門。
“大哥,不好意思,我是回家省親,誰知遇到了大風雪,一時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客棧,請問可以借你們這裡避避風雪嗎?”齊雲芷汀披着大紅的披風,爲了不讓孩子被雪冷到,所以她故意壓低了披風的帽沿,低着頭,函着胸,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孩子。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見齊雲芷汀抱着孩子,孩子還在哭着,左右看了一下,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子讓開一條道,“進來吧,不過我告訴你,你只能在門房待一晚,明早就得走,我們主人可不喜歡外人!”
門外很小,只放了一張桌子和一張牀,因爲冷,屋子裡升了炭火,但炭火是很差的黑炭,濃濃的嗆鼻的味道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他娘,有人來了,快點燈!”男子進屋後,便朝屋內喊道。
“這麼晚了,你怎麼什麼人都往裡帶啊,萬一被主人發現了,這份工作你可就沒有了!”男子進屋後,裡面有個很年輕的婦人,不悅的起身,披了件外衣點亮了一盞小油燈,燈也是很差的桐油燈。
燈火朦朧中,齊雲芷汀取下了披風的帽子,不好意思的看向那男子,“大哥,可否請你迴避一下,孩子餓了!”
剛纔因爲在黑暗中,而且齊雲芷汀故意壓低了帽沿,那男子沒有看見齊雲芷汀的相貌,如今藉着燈光纔看清,被齊雲芷汀的美貌驚到了。
他身旁的婦人長得很普通,剛纔還在抱怨,看見齊雲芷汀的張相也是一愣,雙眼中立刻多出了幾分不滿,尤其是看見自己男人呆愣的傻樣,更加不悅,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那男子,“他爹,你去廚房待會兒!”
男子被自己女人一拐才清醒了,當意識到自己看人家姑娘看的呆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黝黑的雙頰立刻紅了,灰溜溜的逃進了廚房。
那婦人一雙小眼睛不悅的將齊雲芷汀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後略帶嘲諷的道:“你肯定是哪家的小姐與人私通逃出來的吧?”也不怪這婦人亂猜測,齊雲芷汀的樣貌自是不用說,從剛纔那男子的呆傻模樣就可見,一般的人家如何能養的出這樣高貴的女子,這身衣服雖然樣式簡單,但布料精緻,價值連城。古代凡是已婚的婦人都會將頭髮盤起來,而齊雲芷汀覺得不好看,所以一直沒有盤發,她又半夜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不得不讓人懷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