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不語,耳聽雨聲蕭索,窗外芭蕉淋漓有音,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陛下待柳妃,亦不算無情。早些年的時候,陛下還是皇子,柳妃在曲苑裡做打雜的宮人,後來誤打誤撞的,被如今的曹太后送到了陛下的王府裡。柳妃年輕時自然貌美,又精通音律,溫婉可人,那時陛下也曾表示過,將來一定要納她爲自己的妃子。”
“後來陛下得了先帝和朝臣的扶持,得以榮登大寶。那個時候,柳妃歡喜的難以自禁,但她的身份卑微,只是王府裡的一個侍妾,按照祖制,陛下登基時也只能封了一個才人的名位。再後來,柳妃就有了樂昌,這才晉了貴人的位子。”
子靜點了點頭,心中想來這柳妃到底是吃了不少的苦頭。而自己,冥冥之中,因爲回到了京城,竟然又做回了自己世家千金的身份。陛下,給了自己貴妃的名分,這個名分,卻是多少紅顏一生也渴求不來的恩德啊!
眼中一陣氤氳,子靜暗地裡嘆了口氣。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原本就並無與他置氣的資本,眼下自己的這一切,名分與地位,甚至於母親在曹府的當家主母的地位,都是他所賜予自己的。
芳如看不清子靜臉上的表情,仍舊繼續說着:“本來陛下晉了柳妃的名位,也是想她能好好跟着自己。只是可惜,柳妃自己未能惜福,懷孕的那些日子,仗着陛下對她的恩寵,總與後宮的幾位主子娘娘過不去,這才惹下了禍端----唉!”
子靜這才順手關上了窗櫺,迴轉身問道:“即便如此,陛下又怎會將她關在了廣陵殿裡數年不見?”
“唉!娘娘您有所不知,這其中的細節緣由,只怕說起來一時也講不清。但最後,柳妃之所以開罪陛下,卻是因爲,她犯了陛下的大忌,因爲自己遇到嬪妃們的集體刁難,所以就轉向曹太后求情。而曹太后更是趁機讓她在陛下的茶水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藥,並哄她說,只要陛下喝下了那東西,以後就會對她百依百順,再不會有人敢爲難她了。這種事情,歷來就爲後宮之大忌,你說,她犯了這樣的罪過,陛下難道還能寬恕她麼?”
“原來是這樣?“子靜側了頭,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心裡輕輕摩挲着細瓷玉杯的溫潤光滑,一面問。
“嗯,奴婢不敢欺瞞貴妃娘娘,其實此事也是後宮不允許被談及的一件事。只是娘娘既然問起,那奴婢就斗膽一回。總之,柳妃之獲罪,已經是陛下法外施恩了。否則,真要按着律制的話,只怕柳妃當時就已經被賜死了。”
芳如的聲音高低起伏,往事的畫卷亦隨着她飄走遊離的思緒再次展開。
“原來是這樣,多謝姑姑,我明白了。”
子靜聽完芳如的話,倒忽然間覺得南宮凌灃其實也殊爲不易。是啊,他是天子,不單是宮中嬪妃的丈夫,不單是柳妃之夫君,更是天下萬民之君----他的身上,繫着萬千百姓的禍福生死,這是倫常,亦是任誰也無法改寫的人之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