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走了,走得匆忙。
取到機票即將上車的時候,他猛然想起了王小宇。在這片對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城市裡,惟有王小宇一位真心相交的朋友。
也許很久很久,錢多多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他將公寓鑰匙留給了王小宇,雖然只租了一年時間,在他心裡,或許王小宇還會用得上。
上機前,錢多多給王小宇打了個電話,將鑰匙和公寓的地址都告訴了他。
王小宇接到錢多多的電話後,一直沒有插話,就安安靜靜的聽着。直等對方將所有的話說完,才道了聲保重。
他能想到的,並在此時適合的話,也就只有這句了。
就算他錢多多內心再老成,畢竟也還是個孩子。沒有羽翼豐滿的雛鷹,空有顆鷹擊長空的心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掉出窩,必然只是摔斷一身傲骨。
他所選擇的那條路,外表風光無限可步履很艱難,說句暗藏着狂風暴雨也不爲過。曾經寄託在整體榮耀上的王小宇,接觸過那個利益圈子,只不過正直的他見不慣那種笑裡藏刀氣氛,瀟灑離開了。
每當有老革命家離去,圈子裡必然會做出較大的調整。老一輩的榮光散了,還想超人一等,曾經一樣過來的家族也不會答應。
適當的給家族定位,儘量剪除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纔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到底誰纔是最後一根稻草?
這點最關鍵、也是最難辦的,如履薄冰。或許,是家族裡某個正副廳局級幹部。或許,只是個縣處級。覆巢之下無完卵,爲了能有東山再起之日,開始自主讓利纔是最關鍵的。
就在王小宇默默爲錢多多擔憂時,錢多多那邊傳來登機廣播。隨即,錢多多就向王小宇做最後的告別,結尾用上了句十分灑脫的話:
杭州嗎!哥來過,盪漾過。走了,兄弟。
武小優眨巴着眼,不動聲響的看着王小宇舉着手機發呆。等到他自己回過神來,才小聲問怎麼了。
王小宇衝妹笑了笑,說:“一個朋友,要走了。快吃飯吧!”
如果錢多多聽到王小宇向自己妹妹這般介紹自己的身份定位,心裡也一定會寬慰不少吧。畢竟他自己在最焦急的狀態下,也想到了王小宇。
男人們之間的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偶爾想起,偶爾回憶,再見時依舊熟悉。笑臉相迎,所有時間留下的灰塵都會被大風吹去。
從這天下午開始,學校裡再也沒出現過錢多多的身影。這位新來的同學上了幾天課,就認識了王小宇、徐素雨、許麗兒,簡單的好象從沒有過他。
許麗兒當初第一次見到錢多多時,勸他剪掉了辮子。可還沒等她洋洋得意自己的遊說能力多久,校長專門將她找去談話,就是叮囑她不要管錢多多,讓這隻菜鳥老師還擔心了許久。
今天午休後,許麗兒從教師宿舍來到教學樓。還沒坐下一會兒,校長又讓人來找她去談話了。
一路上,女人都懷着忐忑心情,思索自己這段時間裡的工作情況。還好並沒找到什麼失誤的地方,這也才讓她安心不少。
校長的辦公室在五樓,算是做陣監督高三學習的意思。不僅如此,所有學校幹部的辦公室都設在這層,導致五樓在課外時間,走廊上也鮮有人影。
輕輕叩響掛着校長辦公室牌子的實木藍門,一聲請進從虛掩着的的門縫裡傳出來,聲音雖不大,卻頗具威嚴大氣。
許麗兒推門進去:“校長找我!”
“許老師來了,坐。喝水嗎?”
已經‘聰明絕頂’的五十多歲老男人,帶着自認爲慈祥的微笑招呼着眼前新來的老師。
“謝謝,不用麻煩了,不渴!”
許麗兒走到接待沙發前,找了個可以正視校長的位置,探手撫平裙襬坐了下來:“請問,校長找我有什麼事情叮囑嗎?”
“恩,有一份轉學檔案,需要班主任寫評語和簽字。”
校長也不拿作,捏着一份十來張紙的學籍文檔走過來,遞給了微微顯得有些不安的許麗兒面前茶几上。並特意吩咐說:“評語要中肯平和,不要誇浮讚美,七真三假。”
許麗兒雙手接過文檔,立刻就看見上面的名字:錢多多。
有些驚訝的她問道:“錢多多同學要轉學?”
校長點點頭,又將筆交給了許麗兒:“轉去北京本籍,你也算解脫了一座大山了。以後在班級的管理上,會簡單很多。畢竟其他有底子的孩子,都在十一班。好了,你想一想要如何寫評語吧,後面有兩張白紙,給你塗鴉修改的。我還有節政治課,你先忙着。”
“好的,謝謝!”許麗兒趕緊點頭,目送校長帶着教案離開房間。
房間裡恢復安寧後,只有空調在微微作響。從沒寫過相關評語的許麗兒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如何下筆,怎麼寫都是個問題呢,何況還有校長特意叮囑的話。
還好,活人不會讓尿憋死。文檔前面也有不同年紀的班主任留下的文墨,完全可一借鑑學習。沒一會兒,許麗兒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文檔上的評語確實很有意思,連年紀跨度都十分完善。從幼兒園、學前班、小學一到六年級、初級中學一到三年級、高級中學一到二年級的全有,連高三的檔案上都只差評語這欄了。
同樣是剛來學校的許麗兒並不知道,錢多多同學和她一樣‘新’,卻擁有德育高級中學一、二年級的學籍。
引她發笑的事情,便是評語上的話。需要什麼樣的天才,才能從幼兒園時期就展現出頭領風采?還一路孩子王到現在?學前班以孩子頭的形容,大點轉變成具有領導天賦,然後小學就是團結天賦...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天才啊!”
感慨過後,許麗兒也回憶起了與錢多多短暫的交際,連帶着他那不多的所做所爲。漸漸的,許麗兒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因爲她發現如果由這些評語關聯起來並發展到現在,赫然就是錢多多現在的行爲狀態。
這個同學心志太早熟了,同齡人裡少有能出其左右的存在,而唯一一個同樣早熟的王小宇,才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吧。兩個人幾乎不與其他同學交流,給她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現在錢多多走了,那王小宇不是很寂寞了?”許麗兒心裡突然浮現出這麼個念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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