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或者是假意,李紀元根本不想去深究。
在林遠開始後悔並心懷忐忑的看向他時,他不過擡頭淡淡的說了一句:“出去。”
從他的語氣和姿勢,林遠知道他從來沒有在乎過自己,想起自己剛剛看到過的陳朝陽和張之燦的照片,林遠心下黯然,想着如果兩人地位平等,或者他們中間沒有陳朝陽,那麼他和李紀元的關係指不定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怪異。
或者自己應該離開李紀元?室外的溫度有些冷,想起舟際和李紀元付給他的高額薪水以及家裡那些親戚突然與他打來的問候電話,林遠又有些遲疑。
接連抽完幾支煙以後,李紀元糟糕的心情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緩和。
張家是個大家族,古老並且神秘,再加上他們早在幾十年前就將自己的生意重心移向海外,因此很多的聳人聽聞的傳言都變得無從考證。
李紀元看着桌上的那些照片,臉上逐漸出現一個類似自嘲的笑容。
想就算自己查出張之燦身體上的缺陷又能怎樣?
陳朝陽難道就會因此不要他?
想到這裡,他臉上的表情終究變得有些黯然。
張之燦的身體狀況刻不容緩,在同陳朝陽商議過以後,第二天一大早,熱鬧且總帶一臉笑意的張家人就集體出現在了他的那套小公寓中。
這一天週末,雖然早晨難得的陽光使得陳朝陽心情愉悅,但昨晚他勸說了很久並口口聲聲答應他一同搬去自家別墅住一段時間的張之燦卻在這個時候臨時變卦。
可能是張家人過分緊張的態度提醒了某些他刻意想忽略掉的事實,又可能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過寵着他,寵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的上癮。
只是不管怎樣的原因,一想到他皺着眉一臉委屈的看着自己,陳朝陽的嘴角就會不由自主的上揚,更別說他此刻懷了自己的孩子,他正在爲這件事受苦。
拉着張之燦的手虛晃了幾下,陳朝陽將自己的聲音發軟,說:“之燦,我們該走了。”
學自己撒嬌的陳朝陽永遠只會讓自己感覺惡寒,張之燦頭也不回的說了聲不,依舊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底下。
“要我抱你出去嗎?”
“好!”
回頭的張之燦臉上一個過分得意的笑容,似乎料定個性拘謹的陳朝陽因爲自己的家人在外面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事。
陳朝陽一言不發,只等他真的把張之燦抱起來了,他就因爲自己身體落空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小聲點,你哥哥在外面,等一下被他看見你這個樣子,你一定會把他笑死。”
在張之燦的耳邊一本正經的說了一句,陳朝陽很快看着他將自己的嘴巴緊緊捂住。
“還要我抱着走出去嗎?”
張之燦搖頭。
“那你自己走?”
張之燦狠瞪了他一眼,最終心有不甘的點頭。
剛把張之燦拉出臥室,站在離他們最近的張之熠一臉壞笑的看向他們,說:“之燦,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能將你制住的人。”
“滾你!我不想和你說話。”
明明心裡很渴望自己家人的關心,陳朝陽略顯無奈的看着依舊別開臉看向一旁的張之燦,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張之燦原本有些不耐煩,只是等到他看清楚陳朝陽眼神中所要表達的東西,他突然就感覺到了氣餒。
真是,這樣的陳朝陽,好像能看透他心裡所想的一切。
張家的別墅位於北郊,在此之前,陳朝陽一次也沒有來過這裡,只知道這裡的房價高的驚人,等到這一天他開着車載着張之燦慢慢的駛進那片區域,才知道它寸金寸土的原因。
清幽僻靜,雖然周圍的綠化做的很好,但它保持在一個合理適度的範圍,每隔十幾分鍾,就能從青石牆中看見白色建築的一角。
透過層層疊疊的梧桐樹葉,能看見陽光灑在路面上的銅錢大小的光斑。
張家的別墅位於更靠裡的地方,在同樣平坦的路面上行駛了快半個小時,陳朝陽才終於看見張之熠將自己的車駛進一道灰色的大門內。
前院帶着濃濃的和式庭院風格,開闊的草坪上修建整齊低矮的灌木叢,三三兩兩的錯開,靠近別墅的地方用石頭砌成的一個小小的池塘,溪水從上面流下,旁邊幾棵樹葉開始變紅的楓樹。
感覺到身邊的陳朝陽在笑,張之燦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間的出身差異擺在那裡,在來之前,張之燦就在爲這件事擔心。
雖然一個人能很好的愛着另一個人,卻容易因爲一類無聊的原因,比如過分的自尊以及好強的性格自尋煩惱,最終都不能將這段感情很好的持續下去。
即便張之燦覺得自己很瞭解陳朝陽,但他不是陳朝陽,對於他那些細微的感情,再加上也從來不把心事寫在臉上,使得張之燦對此有些擔心。
此時見他笑得這般隱晦,張之燦不由得的看向他,說:“笑什麼?”
“想起當初某個人說過的話……”陳朝陽輕咳兩聲,說:“我比你想象的更有錢,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告訴我一個價格,我都給你。”
語氣中帶着十足囂張的意味,張之燦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迅速的升上去時,陳朝陽一臉嚴肅的看向他,說:“之燦,不如你現在告訴我,你願意出多少錢買我?”
見他拿自己的不願提及的往事調侃自己,張之燦不由得怒吼了一句:“陳朝陽!”
太過大聲,等到前面自己的家人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己,張之燦只得狠捏着陳朝陽的手低頭。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心裡的不安和擔心,好像也在這個時候消失了。
張家的別墅只留有兩個傭人,一個姓李的管家並一個姓魏的阿姨,都上了一定的年紀,在看到張之燦的瞬間,他們臉上都是欣喜的表情。
“他們看着之燦長大。”
聽見張之熠在自己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陳朝陽臉上了然的神情。
似乎也只有在面對張之燦的時候,他們纔會表現出一種過分的熱情。
可能是太過緊張張之燦,看着認真聽李叔和魏姨說話的張之燦,陳朝陽想着再過一兩年,這樣的情況指不定就能得到緩和。
對於李叔和魏姨執意要叫自己朝陽少爺這件事,陳朝陽一臉的尷尬與無措,倒是站在一旁的張之燦,笑得就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陳朝陽心裡些許的無奈,想這個樣子的張之燦,大概永遠不會有長大的那一天。
下午張家的家庭醫生會來爲張之燦體檢,他最近變得有些嗜睡,中午陳朝陽看着他睡着以後才小心的關門下樓。
張之熠和張之灼此時不在家,陳朝陽不知道他們是因爲許久沒有回國要和自己的朋友見面又或者是被他們的爸媽找藉口支了出去,在陪着張之燦的媽媽聊了一會兒天后,張之燦的爸爸張志成已經站了起來,說:“朝陽,有沒有興趣瞭解我們家的歷史?”
陳朝陽點頭,跟在他身後進入一樓的書房。
書房裡很多看上去很陳舊的書,頁面發黃,翻開的時候也帶着一股明顯的黴臭味。
陳朝陽看書的時候,張志成偶爾也會在旁邊解釋幾句。
即便陳朝陽已經死過一次,但在看到那些養小鬼的詳細過程,張家已故先人的照片時,他還是能感覺到一股自他手指傳遞到全身的陰寒。
“朝陽,讓你看這些資料,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的體諒之燦的心理。”
“我知道。”
“是不是很自私?”
張志成五官端正,不笑的時候,鼻翼延伸下去的法令紋讓他看上去十分的威嚴。
見陳朝陽搖頭,他拿出一支他慣常抽得煙說:“抽嗎?”
張之燦此前也抽菸,怕自己抽菸會引起他的煙癮,陳朝陽也已經許久沒有抽過。
只是這些陳朝陽都沒有說,在他又一次正襟危坐的搖頭時,張志成又點頭說了一句:“好孩子。”
房間有片刻的安靜,因爲張之燦的原因,使得張家所有的人對待陳朝陽都是一種謹小慎微的態度,大概是怕自己像從前的李紀年一般將自己的兒子當成是怪物,張之燦此後的生活更加的無望,使得他們在兩人面前都不像自己真實的自己。
陳朝陽對此抱一種否定的態度,在他的心裡,爸媽應該就是徐冬梅和陳大壯那種樣子,對於張之燦這樣的性格,也許偶爾狠罵他一頓比較合適,只是一想到自己對他的態度,陳朝陽也不由得搖頭。
對着張之燦,他無論如何都發不了火,想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後他也會是一樣的態度,陳朝陽突然覺得未來無望。
“朝陽,你有沒有自己的事業規劃?”
見陳朝陽擡頭,坐在書桌前的張志成又笑,說:“我聽說你在科宇做的很不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加入銀泰。”
“銀泰?”
“恩,你在銀泰發展會比在科宇更有前途。”見陳朝陽始終保持着一樣的笑容,張志成在心裡暗暗讚許的同時,語氣又變得更小心的說:“當然,這得經過你的同意。”
“我有自己的規劃,但在短期之內,我沒有加入銀泰的意願。”
“爲什麼?是怕之燦不同意,或者……”
“不,都不是,我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我也相信我自己。”
陳朝陽的意思表達的再明確不過,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但聽到他這麼說以後,張志成還是感覺到些許的失望。
“爸,我現在的年紀和資歷都還不夠,以後等到時機成熟,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會請你和大哥幫忙的。”
張志成知道他說的只是客套話,但聽到他這麼說以後,心裡依舊有些釋懷,看着眼前始終保持着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的陳朝陽,笑着說:“那是當然的,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家人之間也需要時間的累計和感情的維繫,如今面對他們,雖然陳朝陽能做到表面上的鎮定與平和,但那種陌生與尷尬的感覺其實一直也沒有消失過。
也不知道那些結了婚的人怎麼解決這一類的問題,陳朝陽想起自己的爸媽,想着這樣的問題也許諮詢他們可能會更合適。
下午張家的家庭醫生準時到達,年紀都在四五十歲左右,臉上嚴謹且木訥的表情,就如同陳朝陽曾經看見過的那些脾氣不好但專業知識過硬的大學教授。
四個人到齊以後,張志成又領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朝別墅下方的地下室走去。
看着下面器械先進且完善的手術室地下室,陳朝陽終於感覺到些許的詫異。
似乎就是從確定張之燦已經懷孕開始,自己面前的世界就變得有些不同。
只是一想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自己又死過一次,因此陳朝陽又很快釋然。
看着陳朝陽始終保持一臉淡定的表情,原本以爲他會驚慌失措的張家人都不由得小心的回頭看他。
次數太過頻繁,引得不耐煩的張之燦終於發出了一聲輕哼。
聲音裡無限的得意。
雖然剛開始表現的很開心,但等到醫生開始正式爲他檢查身體時,張之燦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蒼白。
“朝陽……”
見他可憐兮兮的看向自己,陳朝陽有些不忍的笑,說:“不怕,做檢查不會有危險的。”
“真的?”
“真的。”
“那好。”說完張之燦笑,說:“那你出去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剛回來就拼命碼字,終於趕在12點之前碼完,筒子們,快給我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