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若只如初見(十一)
“你騙我?”葉明啓質問道。
沈壁卻失了耐性,見他手裡的玉佩漸漸捏得變了形,心頭一緊,忽的竄到他跟前。
“小姐!?”阿阮一驚,沈壁幾乎快得只剩下影子,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葉明啓跟前,她明明記得自打老將軍撤走沈壁的武術師傅,沈壁便放棄了武功,這兩年不知失了什麼心瘋,一個人拿着雜書自己又學了起來,起初老將軍見她只是每日蹲蹲馬步,打打太極,並沒有更深的造化,便由着她的性子,未想才兩年的光景,小姐的武藝便又上了一層樓。
葉明啓眼看沈壁眉眼就在眼前,忘了反應,只想着昨夜等了她半宿,他原以爲她會來,他想見她,他以爲沈壁也是想見他的,畢竟那夜已結下不解之緣,於是像個傻子一樣等了她一晚上,次日聽說將軍府出了事,大哥給人暗算了,心想其中必有貓膩,牽掛大哥之餘,心裡隱隱惦記着這個丫頭,希望此事別與她相關纔好。
誰想,她竟是他的未來大嫂。
“發什麼愣?”沈壁欲奪走他手裡的玉鐲,右手掌風狠的劈過葉明啓耳邊,被他躲了過去,院裡尚好的紫竹被掌風劈得搖搖欲墜。
葉明啓這才清醒過來,眼前這個小妮子不再是當初被人毒得全身無力的軟腳蝦了,只是她今日穿得單薄,着了一身杏色白衣紗裙,拖着零散的單螺髻,鬢前的碎髮在晨風裡微微搖曳,看得他心頭一顫。
沈壁見他心不在焉,發狠踢他手臂,葉明啓順勢將玉鐲拋到空中,三兩步後退接住她的腳又連人帶腳都翻滾起來,沈壁一個不着意腳下踩空,整個人後空翻被甩了出去。葉明啓眼疾手快,一手接住玉鐲,一手扶住沈壁的腰,惹得沈壁更氣惱了,“啪”的一聲,扇了葉明啓一耳光。
他葉明啓好歹也是國舅府的二公子,哪能當着這麼衆目睽睽吃罪於人前。
“你若想要,還你便是。”葉明啓怨道,忽然覺得兩人姿勢曖/昧,連忙把沈壁安頓好,退避三舍,連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沈壁拿走了玉鐲,心頭不是滋味,自知理虧在先,卻礙於顏面,想說什麼最終不得不閉嘴沉默。
“嘎吱”一聲,廂房的門開了。
沈壁見沈澤緩緩走了出來,慶幸父親解圍,又擔心將軍府的安危。
“爹!”沈壁三兩步跑到沈澤跟前。
沈澤見自己女兒一清早穿着單薄,面色潦倒,見外男也在場,連忙喚人取了披肩給她搭上,生怕被人佔了便宜。
“一大清早的,也不拾掇拾掇,就這麼窩囊的過來,也不怕被人看笑話。”沈澤一邊示意奴才給葉明啓帶路,一邊給女兒披上外衣。
葉明啓見沈澤護犢心切,不便與沈壁再有過節,跟着下人的步子,只是略過沈壁身側的時候,默默瞧了一眼,見她神色無礙,便去尋他大哥了。
“爹爹面色難看,可有事?”沈壁問道。
“你也看到了,昨日國舅受傷,若不盡快料理,恐怕將軍府危在旦夕。”沈澤遣走下人,對沈壁說道。
“那葉明遠出了事,憑什麼要將軍府上下陪葬?”沈壁只恨葉明遠爲什麼不死在自家的府上,這樣一來她便不用出嫁侯府,將軍府也可全身而退。
“不可妄言。”沈澤哀嘆一聲,“不論何人指示,把侯爺救出生天才是要緊。”
“父親可有良策?”沈壁問道。
“辦法倒不是沒有。”沈澤來回踱步,終於還是說道:“就看我兒願不願冒風險了。”
沈壁心下一沉,“壁兒的命是將軍府的,是爹爹的,爹爹若有難處,壁兒赴湯蹈火便是。”
“好,好,好。”沈澤連連嘆道,怪他早年邊關打仗,未曾照料子嗣,生得沈烈魯莽放肆,若軒還只有八歲,難當大任,家裡男丁稀少,關鍵時刻,偏偏只能倚靠大女兒,這讓沈澤又是慚愧,又是欣慰。
“齊太醫可有主意?”沈壁想來定是齊老給出了主意,沈澤迫於目前局勢,無法片刻召喚親信,引人耳目,只得倚靠她這個半吊子。
沈澤點點頭,“齊太醫的意思,蠱術只能下蠱人解,如果七日內找不到,便只能回天乏術。不過聽聞前朝大巳皇帝有一術可解百毒,只是歷盡百年無人探尋。”
“爲什麼?”沈壁對大巳略有耳聞,相傳大巳國善用醫術,精通醫道,卻疏於歷練軍隊,最終大敗大昌。
“一來,無人得知皇帝秘術所在,二來,大多去的也屍骨無存。”說到這,沈澤不忍再看沈壁,卻聽她遲了半晌,回道:“女兒願身先士卒。”
沈澤連忙扶起她,點點頭,眼裡泛着霧氣,“好孩子,若你此次平安歸來,我將軍府上下任由你差遣。”
“父親言重。”沈澤心頭一動,“女兒斗膽請求父親一事。”
“你說,無論什麼事,爲父都答應你。”
“父親,若我此次不能榮歸故里,您答應我兩件事,一則親自料理孃親的湯藥,旁人不得干預;二則……沈烈性情魯莽,若父親有心栽培,還請父親不要把烈兒召回將軍府,讓他在軍隊中再歷練幾年。”
沈澤若有所思,見沈壁面色凝重,便也不問緣由,默默點了點頭。
“若女兒還留了性命回來,還請父親回了國舅府的親事,女兒願終生不嫁,陪伴父母左右。”
沈壁見沈澤面色爲難,眼神黯淡起來,卻聽他說道:“罷了罷了,若你能安全回來,爹爹便辭官回鄉下,咱們一家老小回歸故里,不再過問朝廷,至於你的婚事,往後你便自己做主就是了。”
沈壁驀地擡起頭,那個慈愛的爹爹彷彿又回到了沈壁身邊,她見沈澤微微含笑,顧不得禮數,猛地撲進沈澤懷裡,在父母跟前,她始終是個要糖的孩子罷了。
前世,她是恨沈澤的,母親過世的時候,沈澤甚至不聽她任何解釋,在辛二孃的挑唆下,她一次次被沈澤漠視,甚至厭棄,現在不一樣,只要她願意,她的爹爹還在,從前在,以後也必須在她身邊。
“不過這次除了求除蠱之術,還有另一件事,爲父需交由你去辦。”
沈壁擡頭看着父親,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猶疑,黯淡,像深不見底的黑洞,讓沈壁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