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溟從上午到王府就沒回宮過, 一是擔心墨紫瀟的病情,二則是,他不相信白素衣死去的事實, 他下午的時候去了白素衣的惜花閣, 那個叫做長月的丫鬟, 在惜花閣院子門口大哭着。
看着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他不覺心底泛起一陣淡淡的心疼之意。
“皇上放心, 王爺只是急火攻心,導致體內真氣逆行,所以纔會高燒不退!”
墨紫溟輕輕舒一口氣, 一張俊若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血色, 他緩緩起身, “如此便好, 要不是你修書一封,朕也不知道你還在花都, 那些個庸醫……”
“皇上莫怪他們,王爺的病不是普通的風寒,所以,太醫開的藥纔會都沒用,草民已經替王爺鍼灸打通了經脈, 待草民寫個方子, 只要按時服用, 王爺便會好了!”
墨紫溟點頭, “如此, 便多謝阿離了!”
莫離替墨紫瀟蓋好被子,微微擺手, “皇上客氣!”
墨紫溟點頭,“那朕便回去了,希望瀟能好起來,處理白素衣的事情!”
莫離聽聞他提起白素衣,心底卻浮現一絲不好的預感,“皇上,王妃她怎麼了?”
不是已經知道白素衣和白楚沒有關係嗎?爲何還要處理她?
墨紫溟提起白素衣的時候,眼眸閃現出一絲惋惜之意,隨後便消失無蹤。
他緩緩轉身,背對着莫離,重重的呼吸一口灼熱的空氣,“死了,她死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說的如此的沉重。
莫離手中的銀針霎時掉落在地上,他幾乎是踉蹌起身,凝視眼前的墨紫溟,“皇上,您說白素衣?”
墨紫溟看莫離這般,便知曉他和白素衣之間的關係鐵定不一般,微微搖頭,“你還不知道吧,就在昨日,白素衣從瀟這裡拿了休書,出了王府,卻不曾想,住的客棧無故失火,她沒有再出來……”
莫離一張儒雅的臉上,此時卻變得異常難看,他青衣的袖口下面,有力的手指緊緊握緊,扭頭看着躺在牀榻上面的墨紫瀟,一雙眼眸中,卻閃現出一絲惱怒。
墨紫溟察覺到他的變化,“瀟如今這般,也算是自嘗苦果,好了,朕回宮了!”
隨後,墨紫溟擡起沉重的步子,緩緩出了屋門,屋門外,早已在那裡等候的公公看他出來,便恭敬迎了上去,“皇上!”
“嗯,”墨紫溟微微點頭,伸出雙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只覺得頭痛欲裂,可是,他不能倒下,宮裡還有很多奏摺未批閱,今夜,看來是要通宵了!
公公看着他的樣子,便知曉他很疲憊,關切道,“皇上,您還好吧!”
“走吧,回宮!”
公公點頭,隨後,一行人緊挪有序的出了王府,王府外面,早已等待在外面的馬車早已準備好。馬車四周,站滿了武功高強的宮中侍衛,衆人見到他,都恭敬的行禮,他只是微微擺手,隨後,在公公的攙扶下,躬身進了馬車中,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朝着得勝門的方向而去。
莫離一人獨自坐在桌旁,牀榻上面的墨紫瀟,一直都在說着夢話,那含糊不輕的話語中,卻是喊着一個女子的名字,而他這樣的舉動,卻讓莫離勾脣嘲諷一笑,“瀟,你這算是後悔了嗎,可是,她再也回不來了!”
莫離只覺身子似乎被抽離了所有的氣力一般,軟弱無力,他才離開幾天,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還記得,那個淡漠冷清的女子,抱病的追上他,只爲告訴他她葉錦笙喜歡他,可是,他卻沒有給她機會。
他莫離一生顛沛流離,縱使她不在乎,可是,她卻是瀟的王妃,縱使她和瀟沒有關係,可是,他看的出來,瀟嘴裡不說,心裡卻是有她的,朋友妻,不可欺,他莫離雖然不是聖人,但也懂得這得理。
他在兄弟之情和愛情之間做出了選擇,所以,該怪什麼,怪自己命苦罷了,和她有緣卻無份!
一道深沉虛弱的聲音喚醒了他的思緒,“阿離,你怎麼來了?”
牀榻上面的墨紫瀟,終於衝破夢魘醒了過來,他只覺得頭很痛,身子無力,他記得他在書房喝了幾天的酒,後面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擡起雙手輕輕的揉捏自己的太陽穴,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
莫離緩緩起身,挪動步子,來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醒了,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微微點頭,“你醒了!”
墨紫瀟才睡了幾日,那張俊若的臉,卻透露出一種慘白,如大病了許久的人一般,他一雙深邃的雙眸看着眼前的莫離,眼眸一頓,“阿離,你怎麼了?”
雖然他很詫異莫離爲何還未離開,但是,他似乎知道,他有話問他。
“瀟,你爲何要休了她?”
略帶怒意的質問。
墨紫瀟玄色的衣袍下,雙拳緊握,隨後,微微掀開被子,穿好靴子站了起身,他越過莫離,來到桌旁,劍眉緊蹙,“你都知道了?”
“你不是說只要她不是白楚的人,你會放她一命嗎,爲什麼?”
“我也不想,是她自己來要休書的,而她那般的想出府,阿離,你應當知道是爲什麼?”
墨紫瀟一臉冷寒,雖然在生病的他,看起來有些許虛弱,可是,他身上所散出的尊貴氣息,卻是顯得高貴霸氣。
莫離被他這樣一說,倒是不再說什麼,只是挪動步子,走到屋門前,“既然你醒了,那我便回去了!”
語罷,他就要往外走。
“阿離!”
墨紫瀟叫住了他,“你在怪我沒有保護白素衣?”
莫離停下步子,緩緩轉身,那張淡漠儒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不屑的神色,“她是你的王妃,我有何資格怪你!”
語罷,不再回頭,大步離開。
炎熱的空氣中,襲來一陣詭異的大風,吹拂着墨紫瀟玄色的衣袍,他難耐的輕咳幾聲,看着莫離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第一次,他突覺得一陣無力,這樣的感覺,讓他很是頹廢。
阿離在怪他沒有保護好白素衣,可是,那他心底的痛好悔恨,又該對誰訴?
有力的大掌,一把拍打在雕花木門上面,木門上面,立馬出現一個淺淺深坳下去的手掌印跡,掌心中,鮮紅的血如泉涌般的從指縫中流出,一滴一滴落入冰冷的地板上,猶如他那顆受傷的心。
聽到聲音的文正快速的從一旁跑來,看着一身冷寒的墨紫瀟,低垂着頭,雙手抱拳,“王爺,您可醒了!”
文正一顆擔憂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他就知道,他們王爺是做大事之人,怎麼會在兒女私情上面而翻了跟斗,文正不知道的是,這次的墨紫瀟,似乎是真的翻了跟斗。
墨紫瀟握緊了拳頭,把手刻意的藏在袖子中,沒有讓人看到他那受傷的手掌,只是,那鮮血卻沒有停下,依舊一滴滴的從袖口處滴落在地上的青石地板上,漸漸綻放一朵朵妖豔萬分的血花。
墨紫瀟跨步進了屋子,走到一旁的桌子旁站立,背對着文正,“說吧!”
文正點頭,“皇上剛回宮,皇上說等您醒來時候在處理王妃的事情,還有便是……”
文正欲言又止!
墨紫瀟緩緩轉身,看着眼前低垂着頭的文正,沉聲道,“什麼?”
‘據探子回報,白楚有和恆親王在城中的樓外樓中碰過面,屬下猜想,這倆人會不會早已勾結在一起!“
墨紫瀟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現出一抹詫異,胸口處傳來一陣難耐的感覺,他捂住嘴巴輕咳幾聲,腦子中,卻在快速的思索着這倆人的異常。
是了,難怪他總覺得如今的朝堂上面,有一股很是強大的勢力在漸漸凝聚,以前他只知道是白楚和自己的門生爲一體,卻不曾想,這朝堂中玄火的勢力也在漸漸的變的強大,可是,據他所知,這倆人一向在政治中意見不合,這倆人在朝中明爭暗鬥的,爲何會走在一起?
儘管是昏迷幾日的墨紫瀟,那驚人的記憶力卻不得不叫人佩服,他能很快的把事情給理會清楚,然後,鎮定的制定清晰的決策。
”如若這兩個人勾結在一起,那本王在朝堂上面,便孤掌難鳴!”
他緩緩坐下,文正眼明手快的替他斟了一杯茶水,遞到他面前,“王爺,喝杯茶水吧!”
墨紫瀟那張蒼白的臉,在燭火的映襯下,倒是泛起淡淡的緋紅。
墨紫瀟接過茶杯,朝着文正吩咐道,“王妃一事,先不要生張,如若有人問她,便說纏綿病榻,無法見客,至於白楚和玄火這兩個老匹夫,待本王明日進宮,與皇上商量後在做決定。”
文正點頭,隨後,就欲退出去,“等等!”
墨紫瀟沉聲叫住他。
文正轉身,一臉恭敬道,“王爺!”
“派人秘密去查客棧失火之謎,一有消息,立馬回稟本王!”
文正擡臉看了墨紫瀟一眼,隨後恭敬道,“是!”
“去吧!”
墨紫瀟微微擺手,文正便離開了屋子,在走到假山旁時候,他碰到了來看望王爺的柳夫人。
柳夫人一張柳眉黛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焦急,一身湖藍色衣袍,在夜色中,略顯得深邃。
她的手中,挎着一個紅木食盒,盒子上面,雕刻着精緻的國色之花,大紅的牡丹花在大紅燈籠的映襯下,格外好看。
柳眉見到文正,便焦急叫住了他,“大人,請等等!”
文正停下了腳步,瞧着身後追上來的柳夫人,一臉恭敬道,“夫人,夜已深沉,您這是?”
他瞧着柳眉手中的盒子和身後的丫鬟,一臉狐疑之色,這麼晚了,這柳夫人叫她作甚?
“大人,妾身聽聞王爺醒了,特地爲王爺做了一些清淡的飯菜,王爺現在有空嗎?”
“這個……”
文正一臉尷尬,他知道,這王爺不喜歡這些個女人,可是,看到眼前的夫人如此的體貼,想到王爺一醒來便去了書房處理事情,都未有時間吃東西,便道,“王爺此時在書房,夫人您去吧,只是,不要吵到王爺便是。”
柳眉一臉含笑,微微點頭,“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語罷,帶着丫鬟,快步的朝着書房的方向而去!
文正,是王爺眼前的紅人,也是王爺最得力的助手,他的身份,在王府中,除了王爺王妃,就屬他的權利大了,她們這些侍妾,真是可笑,身份地位還不如王爺身旁的一個侍衛。
柳眉一張柳眉黛色的俏臉上,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她要努力,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做這王府的主人了,她要乘着現在王府女人少了,好好的表現自己,爭取讓王爺喜歡上自己,那樣,既然那個女人想進王府,就算她靠着自己的權勢進來了,也不過和那些個侍妾一樣的下場罷了,獨守空房!
呵,一想到這些,她似乎心情大好,腳步也不由自主的歡快了許多。
文正瞧着柳夫人離去的背影,微微搖頭,又是一個不怕死的女人。
在這王府中,他看多了女人之間的爭鬥,其實,剛纔他想對柳眉說,不要自作聰明,不僅是他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就連王爺,也是如此。從前王爺冷眼看王妃在府中應付那些侍妾的挑釁和陷害,他都不吭一聲,只當是看戲而已,而如今,同樣的戲碼,也在上演着,不過,王爺似乎沒有了在看戲的心情了。
無奈搖頭,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淡漠如水的女子,那個女子,從他奉命監視她開始,他便知道,這個女子,不簡單,可是,她再不簡單,卻也是逃不過那一場大火,他們的王爺,在那廢墟面前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可是,有些事情,錯過了便不再有了,他文正明白這個道理,就不知道,王爺如何想了。
無奈的搖頭,努力的趕走這些煩惱的思緒,他擡起步子走到王府大門處,喚來了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在那男子耳畔輕輕的說了幾句,那男子很是認真的聽着,隨後,便快速的離開了王府。
文正看着那人離開的背影,希望不要如他們王爺所想纔好,不然,這次,王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寬敞奢華的書房中,古銅色鑲嵌盤龍的檀香爐子中,飄蕩着絲絲縷縷白色的煙霧,偌大的屋子中,充斥着一股股淡淡的蘇百合的香味,沁人心脾。
窗外,守候着幾名帶刀的侍衛,侍衛的臉上表情嚴肅,腰間各自彆着一把長刀,神色警惕的看着四周。
已經子時了,天邊的一輪明月也漸漸的消失在了雲層中間,只留下幾顆不願離去的星星放哨站崗。
屋外院子中,夜風吹動着院子中的花草葉子聲音莎莎直響,柳眉和丫鬟來到書房的時候,只見院子中站立着兩排侍衛,屋檐上面,掛着幾個大紅的燈籠,正隨着夜風搖曳不休。
燈火通明的書房中,透過薄薄的紗窗,能見到那一個偉岸的身影坐在桌旁,那完美的輪廓,挺直的脊樑,這個男子,就連一個淡淡的背影,也讓人不知不覺中陷入進去,無法自拔。
侍衛看見她向着書房走進,一臉警惕的擋住了她的去路,“做什麼的?”
侍衛沒有見過柳眉,自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聽見柳眉身後的丫鬟翠兒一陣喝斥,“大膽,敢這麼對待夫人,我要告訴王爺,讓王爺把你們都貶到枯骨山去守皇陵!”
翠兒一臉怒恨,一張小小的臉上,配上一對大大的眼睛,一對長長的辮子垂在胸前,十足的一個小丫頭
侍衛一臉狐疑的瞧了一眼柳眉,柳眉卻微微扭頭,輕聲喝斥身後的翠兒,“翠兒,不得無理!”
翠兒一聽,一張小臉上面,粉嘟嘟的小嘴微微翹起,一臉的委屈。
隨後扭頭,看向侍衛,那雙多情的眼眸,卻看向了那屋子中,“這位侍衛大哥,麻煩您通報一下,就說柳眉求見!”
侍衛這才相信了她說的話語,看着眼前的女子,容貌不凡,王府中的人膽子再大,也沒有人敢冒充是夫人的,侍衛一改剛纔的狠逆,轉而一臉諂媚道,“小的有眼無珠,不知是夫人,言語之處,多有得罪,還請夫人見諒!”
柳眉卻只是淡淡一笑,隨後搖了搖頭。
侍衛看她不計較,便道,“夫人請稍等,小的去稟告王爺!”
說完後,便跑開去,跨上幾層石碣,輕輕摳門,“王爺,柳夫人求見!”
正在處理公文的墨紫瀟劍眉擰成一條直線,一張微微慘白的臉上,浮現濃濃的不滿,“滾下去,本王沒空!”
侍衛被這聲音一吼,只得低垂着頭,跑到柳眉的身旁,“夫人,您還是回去吧,王爺說他很忙……”
柳眉一雙好看的眼眸頓時失去了神采,她瞧了瞧那坐在桌旁的影子,心底泛起一陣失望,隨後無奈點頭,“那我回去了!”
她緩緩轉身,侍衛點頭,看着她失望的樣子,也只能無奈搖頭,這王爺府中究竟有多少夫人,這麼漂亮的夫人,王爺卻避而不見,真是可惜了!
柳眉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猛然回頭,往這邊跑了幾步,對着侍衛又道,“侍衛大哥,既然王爺很忙,煩勞您把這個帶給王爺,這是妾身親自做的一點清淡的食物,王爺大病初遇,這個麻煩您給王爺!”
她一臉的謙卑,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夫人。
侍衛看着她這樣,沉思片刻,便點頭道,“那小的暫時試試,您也知道,這王爺的脾氣……”
柳眉點頭,“如此,便多謝!”
“夫人客氣。”
那侍衛接過柳眉遞上的盒子,隨後,柳眉和丫鬟翠兒轉身離開。
“夫人,您真是傻,親自做了東西給王爺,王爺卻連見都不見您?”
翠兒在身後一怔埋怨不已。
柳眉停下步子,緩緩轉身,怒斥道,“你這丫頭,如今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本夫人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教?”
翠兒看柳眉生氣,便低垂着頭,“夫人,翠兒知錯了!”
柳眉只是淡淡揮手,如果細心的瞧,便能瞧得見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面,全部都是被燙的水泡,爲了親手替王爺做幾盤可口的小菜,她可算是煞費苦心,記得曾經有人對她說過,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須抓住他的胃,可是,她是想抓住他的心,也想抓住他的胃,他卻連見她一面的機會都不給她。
寬大的袖口下面,燙傷的手緊緊握緊,炎熱的空氣吹拂着,使得手臂上面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疼的她咬牙,“回去給本夫人上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