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字的另一面是與壽字相同字體的幅字,都是一根絲線繡成,最是體現繡功了得,難怪杜明玉處心積慮的約自己遊湖,前世若是自己沒生這場病,繡成了這副圖,她也無法在壽宴上出盡風頭,討到老夫人的歡心了。
“小姐的手真巧,只怕整個揚州沒人能繡出這樣的雙面繡。”
“你這丫頭是沒見過世面,比我厲害的多了去了。”杜子衿哭笑不得的瞪了一眼春曉,擡手輕輕撫上繡圖。
她的繡功是每次母親來揚州看她時教的,母親原是蘇州人,自小師承蘇州有名的繡娘丁嬌娘,聽奶孃說母親未出閣時便因繡功了得而出名,最擅長的也是雙面繡了,而這種兩面不一的雙面繡法便是母親聽母親說過,自己慢慢嘗試出來的。
杜子衿剛想拿起段面上連着線的繡花針,就被春曉臉攔了下來。
“小姐,你不說只看看的嗎?怎麼動起手了?我還是趕緊收起來,一會元嬤嬤回來看見一定罵我。”春曉說着就了收起繡圖,又放進了箱子裡。
杜子衿無奈的笑了笑看着也沒攔她,繡圖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以自己現在的繡功剩下的半個月就足夠完成了,現在還是抓緊時間養好身體。
入了冬的天氣,一日比一日寒,杜子衿的房裡一連加了三個暖爐,倒是不覺得冷了,卻總是讓人覺得氣悶,讓春曉把窗戶開了個小縫,涼絲絲的新鮮空氣總是勾起她想出去的慾望。
一日晴天,在牀上躺了快半個月的杜子衿終於得到奶孃允許,可以到院子裡曬曬太陽。
冬日的陽光總是最舒服的,溫暖柔和,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多日的煩悶也散去不少。
春曉搬了張躺椅鋪上被子,又拿了牀被子蓋在杜子衿身上,自己也搬了張凳子坐在一旁,沒一會就開始搖頭晃腦的打瞌睡。
溫暖的陽光照的人昏昏欲睡,就在杜子衿快要睡着的時候,一道嬌柔造作的聲音讓她頓時睡意全無,如墜冰窖,連原本溫暖的陽光都變得冰冷刺骨。
“子衿妹妹真是享受呢,這整個杜府也就子衿妹妹這陽光最好,寒風都吹不進來呢。”
杜子衿袖中的手死死的握緊,努力剋制着心底波濤洶涌的恨意,在心裡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一定要忍。
面上努力露出一抹微笑,睜開眼便看向不知何時走進院子裡的三人,一眼便看到讓她恨之入骨,巴不得飲其血食其肉的杜明玉。
如今的杜明玉只有十四歲,一身緋紅繡着芍藥的夾棉長襖,毛絨絨的白絨立領襯的她嬌俏可愛,正彎着眼睛巧笑嫣然的看着她,依舊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可在她天真爛漫的外表下,包藏着的卻是一顆很辣陰毒的心,就像一朵美麗的罌粟,外表嬌媚豔麗卻有着讓人生不如死的毒。
“誰不知老夫人最疼子衿了,這麼好的院子自己不捨得住就留給子衿住”
一句酸溜溜的話把杜子衿的目光引了過去。
說話的是三嬸子馬氏,三十出頭的婦人,一身玫梅紅色小襖配牡丹花枝長裙,正四處打量着院子,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馬氏身後還跟了個小丫頭,應該就是她的女兒杜惠彤,一身大紅錦緞的長襖,紅彤彤的大毛領把她襯的像是一朵月季花,嬌俏可愛。
杜子衿讓春曉扶着站了起來,大方得體的屈身行禮,盡力用平和語氣道“還不是子衿身子骨不爭氣,不然也可以像妹妹們一樣跟着三嬸出去玩了。”
“這不三嬸聽說你病了,就帶着我和惠彤來看你了,最近府裡忙着準備老夫人的壽辰,也就你這最閒了。”杜明玉說着想要上前挽住杜子衿的手,卻被杜子衿似無意的先一步避開,詫異的看了一眼杜子衿,尷尬的收回了手。
心裡卻有些疑惑,總覺得杜子衿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雖依舊是弱不經風的模樣,卻比以前多了些沉靜淡漠,對自己也不在像以前那樣親近了。
難道她看出了自己的目的了?哼!就算看出了又怎樣?不過是個病秧子罷了!有什麼資格與自己爭,繡功再好,再得老夫人寵愛,也沒哪家高門大戶會要一個病秧子做媳婦!
“像我這身子不添亂就是給大家幫忙了,說不定到時連壽宴都去不了”杜子衿說着不漏痕跡的看了眼杜明玉,見她果然得意的彎了彎嘴角,便更加確定上次的遊湖是有預謀的。
“你好好養着就行了,看你氣色也不錯,估計到壽宴那天也已經好全了”馬氏的話讓杜明玉面上沒了得意微微皺了皺眉頭,呡着嘴不再說話。
杜子衿看在眼裡,心知她肯定是怕自己病好了,到壽宴上搶了她風頭,心裡冷笑,面上依舊是嫺靜的微笑對三夫人道;“謝三嬸吉言了,都到屋裡坐會吧。”
“不了,一會還要回去確定壽宴的賓客名單,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話落,馬氏像才突然想起來似的,拉過她身後的杜惠彤說“瞧這丫頭膽子小的很,也不知叫聲姐姐”
杜惠彤擡起頭怯怯的看着杜子衿小聲的叫了聲“子衿姐姐”。一對水靈的大眼睛叫誰看了都心疼。
杜子衿想起前世最後一次見到杜惠彤是在自己婚禮的那天,她跟着馬氏來給她添妝,那時她已經十二歲了,膽子也比現在大一些,睜着對水靈的大眼睛望着穿着大紅嫁衣的自己說“子衿姐姐真漂亮!”
而後沒兩年就聽說她和揚州首富的兒子定了婚事,成親時她還讓春曉送一對刻有百年好合的玉枕給她做添妝。
可沒多久就聽說她用那玉枕砸死了自己的相公,自己在婚房內上吊自殺了。
這件事讓杜子衿記憶尤深,驚得她打碎了韓卓言最喜歡的漢白玉寶瓶,惹得他對自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近一個月沒進自己的院子。
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她無法想象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能讓這個單純膽小的妹妹做出那麼驚世駭俗,決絕極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