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啪嗒”一聲被撞開了,陳芳出現在蔣阮面前,身後緊跟着氣急敗壞的連翹,兩人身上衣衫均是散亂,想必剛纔撕扯了一番。
蔣阮看也不看陳芳一眼,目光依舊停駐在面前的書頁上,白芷在一邊細心地爲她吹涼熱茶,連翹自進了屋子也一言不發,規矩的走到蔣阮面前低下頭。
這樣一來,便將陳芳晾在了一邊,竟無一人理會她,陳芳一急,本想沉住氣等蔣阮先詢問,不想蔣阮愣是沒有擡頭看她的想法,陳芳心中便打起了鼓,這樣的態度令她心中沒底,氣氛異常的沉重。
到底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且平日裡又不會隱忍情緒,陳芳忍了又忍,還是怒氣衝衝道:“小姐,奴婢有一事相問。”
蔣阮眼皮子也不曾擡一下,懶洋洋道:“問吧。”
陳芳又是一愣,蔣阮這樣的態度讓她感到惱火,想到今天來的理由,火氣越發上涌:“小姐,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沒去看那盆月下美人?”
“是啊,”蔣阮聽聞此話,想了想,才道:“那晚我突然覺得身子有些不適,便沒有去賞花了。”
“小姐怎麼能這樣?”陳芳怒意更甚:“明就是與奴婢約好的,若是不去,至少也該差個人告訴奴婢一聲纔是。”
“啊?”蔣阮微微詫異的看着她:“沒人告訴你?連翹,那晚我不是吩咐過你告訴芳兒我不去的事了嗎?你莫不是自己貪玩,將我吩咐你的事情忘在腦後。”
連翹福了福身子:“姑娘的吩咐,奴婢無論如何都是不敢忘懷的,那夜奴婢去了梨園,本想等芳兒來了之後告訴她此事,誰知左等右等,芳兒就是不來。奴婢以爲芳兒已經知道此事纔不來,過了三更便回去了。”
蔣阮便微微歉意的笑了:“原是誤會,芳兒,如今你可聽清了,此事卻與我無關。”
陳芳氣的臉上的脂粉都不住的往下掉,算來算去都沒有算到蔣阮會是這麼一副不溫不火的態度,彷彿用力一拳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有勁兒也無處使,平白添了一肚子氣。
“不過芳兒,”蔣阮微微皺起眉頭:“只我與你的約定已經隔了這樣久了,你怎麼現在纔來問我當晚的事情,莫不是你根本就沒去梨園,卻篤定的認爲我去了?”
陳芳一愣,面上閃過一絲緊張:“沒有沒有,只是…。只是奴婢今日才知道小姐不曾去過,那夜,那夜奴婢有事沒能去赴約…”陳芳有些語無倫次,她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說,話裡都是漏洞。
蔣阮卻是善解人意的開了口:“既是這樣,權當誤會一場。”
陳芳咬了咬脣,心中縱然是萬般不甘心,卻也找不到自己佔理的地方,只有些埋怨自己今日來的太急,連對策都不曾想的周全。正在發愁,又聽到蔣阮淡淡的聲音:“見你急匆匆的趕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沒事就好。”
陳芳的心一下子緊緊地提了起來,有些不安的看了蔣阮一眼,正對上蔣阮含笑的眼神,她的眼神極爲溫柔,如春日的流水一般嫵媚的將人緊緊包圍,可仔細一看,卻覺得那清潤的眼神中包含着陣陣殺機,飛揚的眼角中盡是妖異的凌厲。
陳芳忍不住後退兩步,再去看蔣阮時卻又什麼都沒有了。她的心中突然浮起一絲不確定,一個荒謬的念頭出現在腦中,會不會這個看起來軟弱可欺的小姐其實什麼都知道,她故意這麼做,她纔是得利的那個人?
陳芳捏緊了拳頭,使勁搖搖頭,不可能的,蔣阮在莊子上生活了五年,她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且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有這般心機,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這次只是誤打誤撞,才教她壞了自己的事情。
陳芳勉強笑了笑:“都是奴婢的不是,打擾了小姐,請小姐責怪。”
“你也是一片好意。”蔣阮喝了一口茶:“我怎麼捨得責罰你,說起來是我沒福,想必當日夜裡月下美人開花的時節,一定是美豔動人。”
陳芳只聽得幾欲嘔血,牽強道:“自然是,小姐若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出去忙了,莊子那邊還有些事情。”
“難爲你了,”蔣阮淡淡道:“你去忙吧,莊子上上下下,少了你可不行。”
這話意味深長,陳芳又是心中一跳,彷彿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跟着似的,很快便匆匆離開了。
陳芳走後,連翹掩上門,啐了一口:“瞧那副無法無天的樣子,哪裡像個奴婢了,剛纔那質問的語氣是對誰,不知天高地厚!改日真的要好好教訓她一番!”
“何必改日,”蔣阮合上書籍:“她很快就要得到教訓了。”
“小姐…”白芷眼前一亮:“難不成那晚…”
蔣阮點頭:“我不赴約,自然有人赴約,看來陳小妹請來的不只是一頭狼,還是一頭只愛金子的狼,春鶯比我想象的有本事,令我省去了許多麻煩。”
連翹笑眯眯道:“那丫頭是個多疑的,我不過在她眼中演了那麼一丁點——戲,她就迫不及待的上鉤了!不過我看她也是自己心術不正,和陳昭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事你辦的漂亮。”蔣阮讚歎道:“不知道陳昭還能消受得起幾日,春鶯,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廂蔣阮主僕三人反將一軍,那廂好戲的主人卻是新甜如蜜。
今年街頭時興秋香色的流煙緞,緞子光滑無比,日光映照下會反射出淡淡的光華,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最愛這種布料,做出的新裙子穿上極爲優雅美麗。屋中的桌上此時便放着兩匹流煙緞,銅鏡前坐着一紫衣女子,這女子生的也算花容月貌,正仔細打量着自己脖子上的一串南海珍珠項鍊,珍珠成色極好,個個又大又圓,散發出淡淡的粉色光澤,襯得脖頸上的皮膚更是白皙。
半晌,春鶯纔將脖子上的項鍊摘下來,這樣的東西是不能戴到外頭去的,否則讓別人見了她一個丫鬟用得起這樣的好物,懷疑來路不正就壞了。她起身走到牀邊,伸手在牀下摸出一個小盒子來,用銅做的小鑰匙打開來,竟是慢慢一匣子珠翠琺琅,春鶯將手裡的珍珠項鍊放進去,心滿意足的看着面前匣子中光芒。
這樣滿滿一匣子成色均是上乘的首飾,她一個下人無論如何也攢不了那麼多的,春鶯微微一笑,陳昭那個傻子倒是聽話的很,乖乖的就送首飾過來了。
幾日前她聽到蔣阮要與人月下賞花的消息,當夜便去了梨園想要一探究竟,不想在那裡沒看到蔣阮,反而一去便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身子,她起初驚駭之極,那人卻湊到她耳邊道:“小姐可別叫喊,教人見了你與昭,你這輩子可就只能與昭綁在一起了。”她一愣,那人又道:“昭心中對小姐思慕至極,這才唐突小姐,小姐,昭會好好疼你的。”
春鶯終於弄明白了,這人居然是陳昭,把她當做成了蔣阮,沒想到蔣阮與陳昭居然有私情。她還沒回過神來,陳昭已經開始撕扯起了她的衣裳,春鶯本來想要尖叫,正要叫出口時卻停住了。陳昭雖然是莊子上管事的兒子,聽起來不算的什麼,可是蘭嬤嬤這些年積攢下多少私產她可清楚的很,陳昭過的日子也不亞於普通富貴人家,她如今在這莊子上雖爲大丫鬟,每月靠月銀和打賞卻遠遠不夠,若是有了陳昭這棵大樹。
春鶯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想清楚了利弊,當下便沒有再掙扎,柔順的與陳昭做成了那事。春鶯並不在意自己身子的清白,若是身子能賣一個好價錢,賣了又何妨?今後她嫁人還是做妾,或許也再難遇到陳昭這樣的恩客,怎能不抓緊。
待陳昭清醒過來後發現身邊是春鶯時大驚失色,春鶯只是冷冷的告訴他,若是不拿銀子堵住她的嘴,她就立刻去報官,讓所有人都知道陳昭侮辱她的事實。
陳昭永遠沒想到,美人依舊是美人,卻是一條美人蛇。春鶯和蔣阮不同,蔣阮貴爲官家小姐,一旦名聲所累,於她都是毀滅性的打擊,蔣家不會將醜事四處宣揚,只會將蔣阮暗地裡給了陳昭,可春鶯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並且人也極爲狡猾無恥,一紙訴狀告官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此事真的被抖出去,陳昭不死也得脫層皮。他別無他法,只能順着春鶯的意。
只春鶯難得攀上一棵大樹,胃口又豈是那麼容易被餵飽的,一次又一次,陳昭已經是囊中羞澀,春鶯仍舊步步緊逼,就這樣,陳昭悄悄變賣了第一塊地皮。
一塊地皮怎麼夠呢,春鶯認爲自己遠遠不止這個價錢,凡事都有一個價格,春鶯認爲自己高於這個價格,陳昭卻覺得春鶯是獅子大開口,爭執越來越重,再不見那一夜月下美人的癡纏。
春鶯剛剛合上匣子,便聽得門哐噹一聲響,神情焦躁的陳昭大踏步的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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