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些慵懶的女聲,一下子把兩人都嚇了個夠嗆,王戈下意識地就要擡手射出暴雨梨花針,但心思急轉之下,擡了一半的手還是停了下來。
在“迎春客棧”外,王戈一下子將兩個“暴雨梨花針”都用掉了,這玩意用一次就要重新裝填、保養一次,十分麻煩。在到了太原城後,他只來得及將其中一個“暴雨梨花針”裝填保養淬毒。也就是說,現在他手裡,對上高手時,最大的保命符就剩這一個“暴雨梨花針”了。而經過“迎春客棧”一戰後,他也意識到,對上一流高手的時候,若是沒能讓“暴雨梨花針”命中要害,完全發揮出其威力,一流高手仍有能力把他幹掉,拉着一起陪葬。
這女聲也讓他想起了程浩妍,既然在沒被他們發現的情況下,先出聲而不是先出手,說不定沒有多少惡意?
與王戈相比,小鬍子的反應就直接得多了,反身向宅院內部衝去,似乎想借着宅院內的地形擺脫,從其他外牆翻出去。
以他的輕功和逃跑經驗,哪怕是遇到身手比他強得多的高手,也通常能靠身法逃掉。但纔剛跑沒兩步,眼前一花,胸前受到一股大力衝擊,立時倒飛了出去,狠狠砸在了牆上。
小鬍子的背被那裝滿珠寶金條的包裹磕得生疼,一陣哀號。
以王戈的目力,根本看不清那身影是怎麼一下閃到全力狂奔的小鬍子身前,將他擊飛,又回到了牆上。心裡不由得暗暗慶幸,還好剛剛沒有貿然使用暗器攻擊,否則的話一旦不能克盡全功,激怒了這人,怕是得不了好果子吃。
“別吵,不然割了你的舌頭。”那女聲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小鬍子的哀聲立時嘎然而止,一邊揉着背,一邊小心翼翼地在角落蹲縮着,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藉着月光,王戈看到一個穿着青色寬鬆僧袍的飄逸身影站在牆頭,一頭長髮無拘無束地隨風輕蕩。
因爲背光,所以王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從聲音來判斷,應當是個女子。可穿着僧袍,又一頭長髮,應該不是尼姑吧?
“這位女俠,我們拿的這些,都是盜匪的不義之財。”王戈恭聲說道。
“我可不是什麼女俠。”那女子飄然躍下牆頭,拿腳踢了踢小鬍子那個包裹,說道:“管你什麼不義之財,見者有份,分一半來。”
分一半?王戈在心下瞬間作出了權衡,爲了這些錢,有沒有必要和這個來路不明的高手硬懟?不說其他的,光剛剛展現出來的身法論,這個穿着僧袍的女子,怕是也該有一流高手的實力了。
但她如果實力能碾壓自己二人,爲什麼只分一半,不全要呢?
難道只是在虛張聲勢?
王戈想試探一下,至少先搞明白這女子的身份再說,不過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蹲在牆角的小鬍子正使勁衝自己眨眼使眼色,看那意思,似乎是要他馬上答應?
“好,一半就一半。”王戈倒也沒有多猶豫,把自己背上的包裹也解了下來,扔在那女子面前,說道:“女俠,您先選。”
那僧袍女子似乎有些意外於王戈這麼幹脆,拿腳踢了踢王戈扔下的包裹,也沒檢查,直接單手提起,在牆上一踏,飄然而去。
那女子離開後,小鬍子才趕緊屁顛屁顛跑過來,壓着聲音道:“公子爺,‘赤耀星’放在哪個包裡?”
王戈指了指自己:“我收在身上,沒放包裹裡。”不然的話,他還真難那麼幹脆地讓那女子自己選。
“你剛剛給我使眼色,是認識這女人?”王戈問道。
小鬍子說道:“公子爺,不是小的吹牛,除非是有特殊輕功身法的門派,否則便是一流高手,能如此輕鬆追上小的,不說沒有,也絕對是鳳毛麟角。剛剛那位……穿着僧袍,又不是尼姑,有着形如鬼魅的身法,武功必然高深莫測,您還想不出是誰麼?”
王戈也立時反應過來,驚疑道:“你是說……邪僧?”
“十有八九是她了。”小鬍子一臉後怕地點頭道,“別說她只要一半了,就是全要,咱們也得給啊!”
這“邪僧”,也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而且是地榜第三的一流高手,或者可以說是超一流了,與那些個宗師級的怪物,僅一線之隔。
關於“邪僧”的傳聞非常多,功夫自成一派,身法鬼魅,內力深厚,性格乖戾,亦正亦邪,行事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沒有規律道理可言。不論正道邪道,碰到她都是頭疼得很。
“邪僧”愛穿僧袍,用戒刀,卻好美酒,喜肉食,殺起人來亦是毫不手軟。留着一頭亮黑的長髮,不束不扎,且容貌極美,還曾登過所謂江湖美人榜第二。
容貌極美?可惜沒能看清長什麼模樣。
但若真是“邪僧”,他們這一半給的是真不虧,王戈剛剛沒有出手的決定也是再正確不過。不過剛一出來就遇到“邪僧”這種高手打劫,又只劫走了一半,這到底應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黴?
正這麼想的時候,兩人頭頂又想起那熟悉的女聲:“喂!”
王戈和小鬍子愕然擡頭,看着站在牆頭去而復返的那僧袍女子,心裡都是不由忐忑起來,難道她後悔只拿一半,想要回來全吞了?
卻沒想到那僧袍女子把手中提着的包裹扔到他們面前:“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了,帶着太麻煩,你們那有銀票什麼的麼,都拿來換給我。”
“可是……”王戈遲疑道:“銀票湊起來,不夠這些珠寶價值的一半啊。”
“那就便宜你們了。”僧袍女子不在乎地說道:“下次你們再做這種事,注意着點,不要被我遇見了,否則還要分一半。”
王戈和小鬍子將得自王頜安“小金庫”的銀票和自己身上的所有銀票都掏了出來,湊了差不多有三千多兩,僧袍女子接過來後,也沒看,直接塞入懷中。
拿了銀票後,僧袍女子卻沒有離開,而是對王戈伸出手:“‘赤耀星’是什麼東西,拿來給我看看。”
王戈心頭咯噔一跳,看來剛剛他和小鬍子的交談,被離開不遠的僧袍女子全給聽去了。雖然有些肉痛,但他還是沒有多做糾結,很“乾脆”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
僧袍女子打開布包,看着裡面躺着的七顆紅寶石,其中一顆格外碩大,光澤也更爲豔麗通透,和其他幾顆比起來,如皓月之輝與螢火之光,對比格外明顯。便是月光之下,光線不足,也能看出其必然價值不菲。
“幾塊臭石頭而已,倒是寶貝得很。”僧袍女子抖了抖布上的幾塊寶石,語氣似有些不屑。
“這些寶石,能值兩三萬兩,特別是那顆最大的‘赤耀星’,比其他的加起來還要值錢。”
聽到王戈居然主動說出“赤耀星”的價值,小鬍子不由急得直使眼色,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僧袍女子卻是直接將寶石又擲回給了王戈:“我說過只要銀票,那便是隻要銀票,本以爲‘赤耀星’是什麼稀罕玩意呢,嘁……”說罷身體如驟然失去重量般,向後輕飄而起,袖袍微蕩,身形變幻,如鬼魅般,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眨眼間已是踏牆飄然而去,消失無蹤,只留下王戈和小鬍子面面相覷。
長髮、僧袍,又是這般恐怖的身法,這當是“邪僧”無疑了。
小鬍子愣愣地看着王戈:“公子爺,你知道她會把寶石還給你?”
王戈搖頭:“當然不知道。”
“那你爲何還主動說出‘赤耀星’的價值?”小鬍子不解。
“直覺。”王戈回道。
當然不是什麼直覺,“邪僧”又不是傻的,那顆赤耀星那麼大,隨便一看就知道很值錢了,就算不說值多少錢也一樣,人家要奪一樣能奪,還不如表現得坦蕩一些,至少給“邪僧”留下一個從他們這得了很大便宜的印象也好。不過這些,王戈就沒必要詳細解釋了。何況,他也不確定現在那“邪僧”是否真已走遠,還能不能聽到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