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瞧見柳氏這副表情,心中越發疑惑,又開口問了一句:“孃親你偷偷摸摸的做什麼呢?”
“沒做什麼,你待會兒讓夏芍她們給你留一根蠟燭,等臨睡前沒人了再看。
柳氏說的隱晦,而錦繡卻是一瞬間明白了柳氏在她枕頭底下塞了什麼東西。不過看着柳氏這一副比她還尷尬的神情,錦繡心中好笑。
倒也沒有再故意說什麼,只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又指了指自己的頭髮,連聲道:“孃親,今晚頭髮要綰起來嗎?”
“等幹了待會兒孃親給你鬆鬆扎一下,免得亂了明兒個不好收拾。”
柳氏褪去了臉上的尷尬,倒是立刻恢復如常,走到了錦繡身邊,給她打理起了頭髮。
等到錦繡這邊全部都弄好,時辰早已經不早了,可錦繡明日便要出嫁,自此之後,便不再是夏家人了。
柳氏心中有太多的不捨,只是握着錦繡的手,目光戀戀不捨的看着。
錦繡也眷戀的靠在了柳氏的懷中。
雖然先時晏淮說過,會帶她多回家裡,可是錦繡也知道,這出了嫁,總歸是要不一樣了。
“娘,我出嫁後,你和爹爹不要太想我,我會多多找機會回來看你的。”
錦繡輕聲說了一句。
而柳氏聞言,卻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口不對心的開口道:“誰要你回來多看我們了,你在王府裡好好做你的王妃,管好王府,照顧好王爺,還有和宮裡,也多多敬着,爹和娘就放心了。”
“知道了,我不會讓你擔心的。”
錦繡連忙點頭應着。
而到了這一會兒,柳氏臉上有浮起了方纔的爲難之色,想到了女兒嫁過去之後的事情,她想了想還是下了決心開口道:“娘給你在枕頭下了放了本書,你晚上一定要好好看看,你和燕親王新婚燕爾,燕親王這麼多年身邊又沒個女人伺候,到時候……你儘量忍着。”
“……娘。”
錦繡聽到柳氏這話,面上有些尷尬了,而柳氏更加尷尬,雖說是母女,可說這事兒,卻也實在有些太不好意思了。可是免得自己女兒一無所知的嫁過去,她決定還是要給錦繡說說清楚:“燕親王至今都沒個女人伺候着,都說老房子着火,不好控制,到時候你難受,你就忍着……不過,實在忍不下,你就撒撒嬌,也別由着燕親王瞎折騰。”
錦繡只是將頭埋在柳氏的懷中,而柳氏也覺得,還是不要面對面說出這番話會比較不尷尬,所以她也沒有讓錦繡答覆,又開口輕聲道:“你年紀還小,傷了身子難過的是你自己。不過燕親王瞧着是個文弱的,又疼你,娘可能多慮了,你也別擔心。”
被柳氏這麼一說,錦繡越發擔心了,晏淮那傢伙是個文弱的,柳氏完全是被他穿了衣服後的樣子給騙了,這廝從頭到腳,肉都硬的緊,瞧着也有幾分功夫在身,恐怕平時沒少練。不過,錦繡一點都不怕,對付別人她沒把握,不過對付晏淮,對她而言,那還不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錦繡信心十足的想着。
送走柳氏後,她從枕頭底下翻出了柳氏那一本“寶書”,鄭重其事的打開,然後,鼓起的兩頰一下子扁了。
虧得她方纔瞧見自己孃親那副樣子,還以爲藏在她枕頭底下的,是一本多麼十八禁的書,誰知道,竟然是抽象派的,簡直就是辜負她的期待。
錦繡翻過兩頁,實在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也沒了興趣,乾脆將那本書再往枕頭底下一塞,然後拉上被子睡覺。
別的新娘子在出嫁之前,都是忐忑不安,一夜未曾安眠的也是有。
錦繡卻是睡的分外香,只差沒把小嘴巴打開打小呼嚕了。
柳氏過來催錦繡起來的時候,一打開牀簾,便看到錦繡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有些哭笑不得,若非丫鬟們在場,還真想上去掀開被子好好打打這小混蛋的屁股。
但最終,柳氏還是輕輕的揉了揉錦繡的額頭,輕柔的喚聲將她叫了起來。
錦繡含含糊糊睜開眼睛,看着屋裡還燃着的蠟燭,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一個哈欠,輕聲開口道:“孃親,到時辰了?”
“到了,起來吧,信陽長公主都到了。”
柳氏連連催促。
錦繡雖然還存有睡意,但行動上,還是強撐着從牀上坐了起來。
一事不煩二主,錦繡這裡是一人不煩二主,及笄裡上請的信陽長公主,今日的梳頭人,晏淮也給她請了信陽長公主。
當然,信陽長公主也是皇家比較熱衷於請的祝福人。畢竟這一位的日子過得實在不錯,是一位有福之人。
信陽長公主的年紀很大了,便是皇家相邀,她也是儘量將這種事情多多推辭到,晏淮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出這一位出山,足見他的用心良苦。
而信陽長公主的手藝也的確是不錯,原本錦繡以爲對方只是過來給他唱副梳頭,最終綰髮的人,還是會換人的。
沒想到,信仰長公主直接在梳完頭祝完福後,將錦繡一頭秀髮綰成了一個牢牢的髮髻,以便用來佩戴新娘頭冠。
而信陽長公主在替錦繡綰好發後,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梳子,退下讓一個老嬤嬤樣子的宮人上前給錦繡上下忙和。
錦繡的受罪也便從這裡開始,老嬤嬤的手藝當然是極好的,可是開面,卻是疼的緊,哪怕是老宮人手藝極佳,這半邊臉下來,錦繡只覺得自己動過的半邊臉火辣辣的。而不等着錦繡說什麼,老宮人便手腳利落的將錦繡的另一半邊臉給收拾了。
然後老宮人拿出了一個綠色的小盒子,打開蓋子,往裡邊狠狠摳了一大坨已經凝固了的帶着淺紫色的膏脂,用手上的溫度劃開後,塗在了錦繡的臉上,錦繡只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臉上涼絲絲的,十分舒服。
老宮人瞧見錦繡愜意的表情,立刻手腳利落的撿起了放在梳妝檯上已經擺佈好的胭脂水粉,開始在錦繡的臉上,濃妝豔抹。
錦繡閒閒的打了一個哈欠,看着鏡子裡慢慢被濃妝掩去了本來面目的自己,只覺得越發困了,她昨晚睡得倒不遲,但起的太早,天不亮便要早起收拾打扮。自然是累的緊。
不過今日還有一天的事情等着她,新娘子彷彿瞧着什麼都不必幹,但最忙最累的還是新娘子。
她換上的喜服,是內服上次下來的王妃禮服,只不過做成了大紅喜慶色,上邊繡着四尾的鳳凰,十分精美異常,看起來就像是一件藝術品。
不過想要撐起這件禮服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光是現在錦繡往身上穿的,起碼已經是第三層了。
倒也幸虧今日天氣不熱,甚至還有一些冷。錦繡穿着這些衣服也不會覺得熱,不過想到在夏天結婚的幾位妯娌。錦繡突然覺得,自己的生辰是個好日子。
上妝勻面、穿衣佩飾,今日的錦繡,自然一步都不能夠少,這麼一番弄下來,時辰便已經差不多了。
屋外鞭炮聲陣陣,屋內錦繡靜默的坐着,她剛剛用過了丫鬟們送上來的雞蛋甜湯,只覺得那味道還在口齒間遊蕩,太甜了!
柳氏也是安靜的一動不動不捨的看着眼前恍然長成了大人、就要嫁人的錦繡。
夏靖銘和夏靖珏二人走進來的時候,錦繡倒是乾脆的撿起了紅帕子,蓋在了自己的頭上,她只怕自己再耽擱下去,便要忍不住情緒哭起來。
若是蓋了帕子,便是哭起來,也沒人會知曉了。
夏靖珏蹲下身體讓錦繡趴在了他偉岸的肩膀上,而夏靖銘則是站在錦繡身邊,小心翼翼的護送着。
從錦繡的閨房、小院子,一步一步踏到勇誠伯府大門的時候,夏靖銘和夏靖珏突然開口輕聲道:“妹妹你放心,若是燕親王待你不好,便是王爺,我們也不會放過他。”
“哥……”
錦繡心中的不捨再也止不住了,眼淚猛地落下,太討厭了,在這個時候,說什麼煽情的話,也不知道她的妝有沒有哭花掉。
新娘子是不能夠腳落地,夏靖珏一口氣將錦繡背到了喜轎裡,而夏立齊,也在這個時候,念起了送女兒出嫁的詞:“永日方慼慼,出行復悠悠。女子今有行,大江溯輕舟……”
他念得很動情,語調之中,滿是戀戀不捨之情,眼眶子也不覺開始泛紅了,而送着錦繡上了轎子的夏靖銘和夏靖珏兩兄弟,也紅了眼眶子;後一步過來,接受了女婿拜禮的柳氏,則是不住的拿着帕子輕輕揉着眼睛。
晏淮看着錦繡的家人,鄭重其事的朝着幾人深深的彎腰行了一禮,眼裡滿是感激與真誠:“多謝岳父岳母將錦繡養的這般好,也多謝岳父岳母肯放心將錦繡教育我,我一定會好好的待她。”
“你們肯好好過日子,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夏立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強忍住情緒,點了點頭。
“是。”
晏淮依然強忍着興奮,轉身上了高頭大馬。
今日,他終於實現了這麼久以來的夙願,終於,堂堂正正將錦繡娶回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