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澤自然知道，在懷陽地界，能上得了檯面的珠寶店怕沒有幾家。
估計要吃掉蘇青黛手裡這幾塊石頭有些困難。
“怎麼到大柵欄兒來了？這裡的店多數是百年老店，店大欺主，你到這裡來並不明智。”
蘇青黛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總也覺得大店能給得出價錢，料不到卻是想茬了，那祥瑞居的掌櫃不僅隨意叫價，老闆居然還企圖搶奪她的東西。
“你不是同世寧去過潘家園嗎？就是那個聚寶齋，那店家很不錯的，你的東西拿過去他絕對能吃下去，而且肯定不會刻意壓價，我現在就帶你去。那祥瑞居，哼，也不過十幾年光景，並不是老店，你這次可是看走眼了。你別小看了這些東西，裡面貓膩多了。”
蘇青黛愣了愣，她本就是想千方百計地避開聚寶齋，纔會捨近求遠地來了大柵欄，想不到兜兜轉轉地還是要回那家去。不過她後來想想，也覺得自己實在太過謹慎。都已經是解開的石頭，任那店主再如何火眼金睛，恐怕也猜不到那石頭的出處的。
想剿惹出的這些事，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點點頭同意了。
趙明澤見她點頭，車頭倒轉朝着潘家園開去，路上小心詢問道：“蘇丫頭你知道那石頭的價值麼？”
蘇青黛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暖，她當初防着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怕趙家權勢欺人，那她以一人之力絕對保不住手裡的這些東西。
如今看趙明澤一臉緊張的樣子，眼神平淡，並無貪婪之色，顯然只是純粹地擔心自己被人坑。
蘇青黛看他那樣子，放下心來，也不由得啐自己一口•真是小人之心，以趙明澤的身份和身家，是斷然看不上痼己手裡這點蠅頭小利的，也就只有自己把這些東西當作身家性命。
想通這一層•蘇青黛反而放鬆下來，笑道：“趙叔叔，我有拿着石頭去問過做石頭生意的人，也翻過資料，大約是知道的。”
趙明澤聽了這話，倒是放下心來。他是知道蘇青黛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看她做事滴水不漏•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在做些什麼呢？
“你曉得價格就成，免得到時候一抹黑。”
到了聚寶齋，蘇青黛隨着趙明澤到了那店裡。那個店家果然在，看到趙明澤過來有些意外，命夥計泡了壺茶過來，他繼續歸攏他的東西，倒也沒有過分地奉承趙明澤。他倒是記得蘇青黛•朝着她笑了笑。
等那店家忙完，這邊蘇青黛三人也都喝過了茶，開始言歸正傳。
聽到蘇青黛說要出手翡翠料子•那店家面有難色。蘇青黛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忙止住自己要說的話，詢問道：“老闆，可是有什麼問題？”
那店家笑道：“倒也不是什麼問題，只是如今市場上的翡翠，普通的料子價格都提不上來，如今我的店裡還囤積了一堆，那些首飾普通的人消費不起，有點身份的人又看不上，現在那東西就是個雞肋。”
蘇青黛聽了這話•哪裡還不知道這店主的心思。她嘴角忍不住帶着一絲笑，朝着趙明澤和付秋桃看了一眼，問道：“老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瞞你們三位，如今我這店的生意也不見得比其他新店生意好，主要原因還是因爲翡翠質量的原因。店裡如今只收高冰種以上的料子，並不缺低端翡翠。不過高冰種以上的料子多半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店主雖然眼中有難色•還是好態度地說道，“小姑娘你若真想把料子出手，我給你個市場價，這樣算是…•••”
他下意識地朝着趙明澤看了一眼，立即垂下眼瞼，掩飾住眼中的一絲無奈。他這樣做，也是因爲趙明澤的身份，就算是賣趙明澤的人情，他也不敢駁了趙明澤的面子。
蘇青黛自然知道他未出口的話是什麼，想來這店家以爲自己要出手的翡翠不過是普通料子，本來店內就囤積了一堆料子，現在趙明澤還帶着人來，他本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看在趙明澤的面子上，也不可能拒絕。
蘇青黛想想也是，前世自己的老闆曾經切出來一塊冰種飄綠，一羣珠寶商搶着喊價。若是自己這幾塊翡翠切出來的時候真被人看見，現在也輪不到這店主賺這便宜。
“老闆，您還是看了我的東西再下定論吧！”蘇青黛看那老闆一臉勉強的樣子，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從包裡拿出來那四塊翡翠，擺在了玻璃茶几上。
那店家本來還想說什麼，一見到蘇青黛拿出來的石頭，頓時瞪直了眼睛，話都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這••••••”他顫抖着手摸着那幾塊石頭，驚訝地擡起頭打量着蘇青黛爺孫二人，隨後炙熱的眼神盯着那石頭，頭也不擡地朝着內堂喊，“魯兒，喏取盆清水來！”
內堂的那個夥計聽到老闆的吩咐，幾步取了一盆清水過來，看到茶几上的四塊翡翠，目瞪口呆。
“愣着幹什麼？沒點出息！趕緊把水盆放下！”那店家自己的聲音都還有些發抖，偏偏還要訓斥自己的夥計，見那夥計把石頭放下後還是緊緊地盯着那石頭，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拉過那夥計，叮囑了幾句。
那夥計的臉色一變，隨即像是想明白了一般，點了點頭，進內堂去了。
這店家將翡翠放到水盆裡略微清洗了一下，隨後將翡翠取了出來。
那店家在櫃檯後取過一盞檯燈，戴上眼鏡，將翡翠對着已經打開了的強光燈仔細察看起來。
蘇青黛幾人也不說話，任憑那店家觀察。她也知道，現在不少翡翠作假矇騙，這店主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看了許久，那店家才停下手，呆呆地望着蘇青黛不知道如何言語。
“老闆，可是石頭有什麼問題？”蘇青黛見那店主一言不發，心中也有了疑惑。那翡翠是她從石頭裡切出來的不錯，可是她也不過是個半吊子，這翡翠她並不精通。
那店主聽蘇青黛這麼一問，頓時有些惶恐，慌亂地擺手搖頭說道：“不是不是••••••這翡翠沒有完全問題，而是…•••而是這翡翠品質實在太好了！”
嗯？品質太好了？蘇青黛不解地看着那店主，難道這店家還嫌棄東西品質太好的嗎？
那店家見蘇青黛面露疑惑，生怕蘇青黛誤會，連連解釋道：“我沒有說清楚，小姑娘你們這東西質量絕對上乘，只是這四塊石頭同時售出，我這店恐怕也沒有辦法同時吃下去。”
“趙先生你也知道，我這店如今的光景早不如之前了，流動資金這一塊怕是有些麻煩。這東西一塊的價值就不只這個數，我得同家主好好商量商量。”那店主伸出五根手指頭，解釋道。
蘇青黛聽到這，鬆了口氣。她倒是不介意多等等，反正她時間多，只要東西沒有問題，那她的啓動資金就能到手，也不怕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柏森，你說的那帝王綠翡翠在哪兒？！給我瞧瞧！”
就在幾人等待的時候，一個略顯嘶啞蒼老的聲音在店門外傳了出來。蘇青黛循着聲音轉頭朝着門外看去，就看到一個滿頭銀絲的老人拄着柺杖走了進來，身後一箇中年男子扶持着進了店。
那店主聽到聲音，驚訝地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爸，您怎麼來了？慢點兒，這東西在呢，不會跑了！”
蘇青黛看那老頭一臉興奮的樣子，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那老頭進屋就鎖定了擺在桌子上的翡翠，顫抖着走了過去，眼中光芒大盛。
他拿起翡翠，眼神專注地盯着那翡翠打量摩挲着。那瞬間，蘇青黛覺得他似乎年輕了幾十歲一般，連原本顫抖拄着站着的腿都變得有力了。
只是蘇青黛擡頭朝着那老人看去時，纔看到老人拿着翡翠的右手微微的有些顫抖。
“色澤似林間翠竹，明亮若山中清溪。龍到處有水，瑜所在無嘏，好玉啊好玉！好哇！”
老人拿着玉摩挲看半天，依然是戀戀不捨，嘴裡一個勁地念叨着好玉，心情激盪，眼角不自覺地滲出淚漬。
他在玉石界打拼多年，玩了一輩子的石頭，親眼所見的玻璃種帝王綠也不過一塊。
那塊帝王綠不過巴掌大小，哪裡有如今他手裡的這塊大？況且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學徒，哪裡有機會摸到這難得一見的石頭？
如今他快要入土了，想來老天爺許是可憐他，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裡也能擁有這麼一塊石頭，完成他這一生的夙願。
“爸，這翡翠••••••”那店主見自家老爹霸着這石頭，卻是一句話不說，不由得有些尷尬，開口詢問道。
“柏森！這是帝王綠啊！我們家就算傾其所有，也要買下來！”
那店主聽自家父親說那翡翠是帝王綠，頓時變了臉色。他原本以爲這石頭也不過是玻璃種，並未和帝王綠掛鉤。如今聽到父親說這石頭是帝王綠，頓時驚詫不已。
要知道他接手這家玉石店之後，雖然和翡翠打了二十年交道，卻從未見過真正的帝王綠。現在這帝王綠就在眼前，他竟然識不出來。
“爸，你說的是真的？”
他不免有些懷疑，雖然自己父親手中的翡翠是玻璃種不錯，但是要說它是帝王綠，他哪裡會信？
帝王綠何其難得，這麼大一塊帝王綠，得多少錢才能拿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