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小柳再看那堆趙正則口中用來練手的小物件,又吃了一驚。那十幾件東西也很精緻,有被刻成籃子的桃核,像盛開的蓮花的石刻,還有許多被琢磨成各種樣式的木雕。
“你的手藝也太好了,怎麼練成的?”趙正則雖說這些都做得不好,但張小柳還是找了個籃子放起來,在他眼中這些手藝已經十分成功了。
“以前我爹爹只要不下地就愛琢磨這些,他也有一把小刀,我小時候常看着他做。”因爲他這樣毫不掩飾的誇獎,趙正則一大早就臉頰通紅,撲閃着眼神跟在他身後忙前忙後,不時看兩眼他的手腕。
等福來上門來,看了小麥結的花樣百出的五色繩就十分喜歡,再看到張小柳手裡戴着的手繩更是羨慕。
“這也是你們編的嗎?”他仔細看上面裝飾的桃核葉子,說:“要是在集上買,至少也要花上十文錢呢!”一般來說即使找到粗石,打磨好一個桃核也要一兩天時間。
“這是阿正做的。”張小柳擼下袖子,對福來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一點也看不明白。
“這些也是阿正哥做的?”福來放下他的手,眼角餘光瞟到桌子上的東西,呆了呆。
“是啊,不過我戴的是第一個成品,這些他都沒有弄完。”
“它們也很漂亮呀!”手藝很精巧,每個樣式都不一樣,看起來十分雅緻。福來看了許久才放下,說:“我昨天晚上把編好的十個五色繩託家同麼麼賣,他說一個大概能賣四文錢。我麼麼從來不收我這份錢,今年過了這麼久,終於攢了點銅板了。”
“這不是好事麼,你都能掙錢用了,編的肯定很漂亮吧?”張小柳也十分爲他高興,在爹麼掌握財政大權的時候,掙點零花錢不容易。
“還好,我覺得小麥編得比我好。”福來倒是豁達,自從上次見了小麥做的衣服,他就一直看好小麥。
“小麥也是照着你教的法子編的,說起來你還是他的師父呢!”小麥在旁邊聽了,笑着直點頭。
福來又與他交換了一番編繩的方法,似乎也被激除了興趣,計劃着再去買些彩繩回來編了送人。
“哥哥,我們能不能也編些出來去鎮上賣呢?”等福來走了,小麥也徵詢般地問張小柳:“每年賣這個五色繩都很熱鬧,一文錢的彩繩轉手就能賺兩個銅板,比做其他容易多了。”
“你說得輕巧,也不看看編一條要花多少時間?再說到鎮上去也不容易……”張小柳想得比他複雜,一樣生意如果有賺頭,總是不乏去做的人。他們是天時地利一個都不佔,只怕也賺不了多少個銅板。
“就是不知道這種手繩有沒有人買?要是像福來說的能賣上十個銅板倒是可以做。”
“我見過許多人戴的都沒有你這個精緻,如果做成手繩肯定很多人要呀!到了六月把五色繩都燒了,大家都會比比誰的手繩好看。”小麥以前也帶着弟弟在村裡走動,更知道一些事兒。
“那不如試一試?”張小柳也心動了,總的說來這些日子家裡的銀子是隻見出去,沒有收入半個子兒。既然小麥都能想到,大不了就浪費些時間。到時候若是賣不出去,再帶回來自己戴就是。
說做就做,因爲要趕着在五月節前,小麥便開始動手。趙正則對用掉他積存的那些試驗品也不介意,任由小麥把它們加入到手繩當中。因爲五色繩最後都要燒掉,有了飾物反而不方便處理,所以他都只用單色的彩繩做手繩,足足做了十六根。最後剩下的彩繩才編成五色繩,討個過節的氣氛。
張小柳對於這種細緻活一竅不通,只能包攬過照顧小松的活計。多做了幾次以後小麥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到最後半個時辰就能編完一根五色繩。僅用了兩天工夫,就把所有的彩繩都用完了。
張小柳再去看,果然比他上次趕集看到的成品還要精緻。
“我們也要託家同麼麼賣嗎?”小麥數了數手裡的成品,帶飾物的有十六個,五色繩有十二個。家同麼麼常年替人做衣服賺點小錢,但村裡要請人做衣服的畢竟不多,他時常也會在鎮上接些針線活做,因此算是熟手了,福來纔會託他去賣。
“不了,今天初七,後天就是初九了,我們自己去吧。”看着小麥期盼的眼神,張小柳笑着說。現在家裡也沒什麼活兒幹,出去半天也不耽擱。對於他親手做出來的東西,也許親自去賣更有成就感。
豆角的採收期前後能延續將近兩個月。不過過了最豐盛的那七八天,後來的量就少得多了,這時候就該是苦瓜登場的時候。
對於下壩村的許多人來說,五月裡最印象深刻的食物之一便是苦瓜。若是種得多,五月節前後就該擡着籮筐去菜地裡摘。等菜地裡的苦瓜長成,張小柳才發現比他以前見過的都小得多。一根約莫只有十來釐米,若是用來釀肉餡,正好從中間攔腰處一剖兩半。
把小松放在地上玩,張小柳便一人拿了籃子去摘些苦瓜回來嚐鮮。下午又有孩子找小麥出去玩,張小柳擔心他因爲上次的事還有陰影,便也積極鼓動他出去,連小松也不用他帶着了。
不過小麥此時在村頭,顯然爲哥哥的鼓動苦惱不已。來找他玩的分明是大牛,但他先是要帶他找什麼好玩的,走到這兒又說家裡有事急急忙忙走了,剩下他一個人慢吞吞往回走。
“咦,小麥你也在這裡呀?”走出沒多遠,斜地裡就走出一個人。高高瘦瘦的個子,雙眼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石柱哥。”小麥朝他點了點頭打過招呼,繼續往回走。
“小麥,你要去哪兒玩?我也一起去。”石柱忙追上他,跟在他身旁。
“我要回去了,石柱哥還是找別人玩吧。”小麥停了腳步,禮貌地說。下次大牛再叫他出來,肯定不再相信他了,每回都有事兒跑掉。不過這次他原本也不要出來的,如果不是哥哥讓他多出來玩的話。
“你不是纔剛出來嗎?怎麼,你還有活兒要做?”石柱好不容易幹完了麼麼使喚他做的事,才跑出來找他玩。這時聽他說要回去,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這裡沒什麼好玩的。”小麥從做衣服和編手繩上找到了新樂趣,對於這麼熱的天在外面跑跑跳跳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石柱想了許久,好像真沒什麼能吸引他,除了上次與他說到捉蚱蜢喂小雞的事兒。他腦子一轉,道:“現在這麼熱,我帶你去小河裡撈小魚。上次我們摸坑螺的時候就看到很多了,撈回來如果吃不了,還可以喂小雞。”河裡常年都能看到許多小魚,最大的也不過孩子尾指長段,小的就只能稱作魚仔花了。如果一起撈上來,大些的全是刺,小的看都看不清,實在沒多少能吃的,所以纔沒什麼人去撈。
小麥想了會兒,現在回去還早,家裡的小雞已經很久沒有餵過料了。
“那行,可是你用什麼撈?”小魚可不是好撈的東西,在河裡玩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孩子想用手去撈來玩,卻連影子都摸不到。
“我回去拿個簸箕,你在這裡等等我。”石柱見他答應了,飛快地說完就一溜煙跑了。石柱家確實就在村頭,離小河近,想來不會再像大牛那樣騙他,小麥便安心地在旁邊等。
不到一刻鐘工夫,石柱又跑了回來,手裡果然拿着一個大簸箕。小麥看了看,便隨着他往小河走去。
到了河邊,小麥看到游來游去的小魚就高興起來,可算又能把小雞們飽喂一頓了。他捲起褲腿就要下去,被石柱攔住了。
“怎麼了?”他等了會兒,卻不見他有其他動作,皺眉問道。這個人可真奇怪,明明就是他說要來撈魚的,看了魚兒卻不動手。
“那個,小麥,我麼麼給我做了好多五色繩,我分你一個。”因爲五色繩不能碰水,石柱拉住他不讓他往河裡去,從懷裡掏出一個藍色的小荷包遞給他。
小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我自己會編,既然是你麼麼編的,你還是自己拿着吧。”戴五色繩是不拘多少的,有些體弱的孩子會手腕腳腕甚至脖子上都掛一個。也有些爹麼擔心孩子調皮愛玩惹上不好的東西,也會多做幾個帶在身上。在小麥看來自己麼麼做的東西自然是寶貴的,只以爲石柱是擔心他們家裡沒人會做,因此解釋道。
“我還有呢,給你一個。”石柱卻不放手,掰開他的手心塞進去,又說:“你以前都不跟我玩,現在我們該是朋友了,下次我自己去找你玩。”以後再也不用找大牛那個連藉口都不會找的笨蛋把他喊出來了。
小麥卻之不恭,只得伸手打開。荷包應該也是用做衣服的邊角料縫起來的,原本只有藍色的底色,被人在周圍繡了一輪紫色的線圈,可見他麼麼也是個手巧的人。荷包的封口是個鬆緊帶,小麥拉開了,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薰香。他曾跟着哥哥去挖柏樹根,一聞就知道是燒柏樹的時候薰過的。這種荷包通常是做給孩子辟邪保平安的,有些是從剛出生就開始帶着了。
“這個荷包你也不要了?”小麥有些驚訝,他只知道草兒麼麼家的大哥有一個這樣的荷包,是剛出生時去鎮上找佛廟供奉過的。
“麼麼給我做了個新的,這個送給你了。”自從把荷包塞到他手裡,石柱就迅速下了河,這時好像正在認真地撈魚,遠遠喊道。
小麥見他似乎真的不在意這個東西,才捏了捏裡面的五色繩,放入懷中。如果真的很重要,被他麼麼罵了以後一定會讓他要回去的,或者等會兒要回去的時候再還給他,現在要是落在水裡就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呵,這是我早上不到五點起來寫的。紅眼睛了。第三更容後一點點好不好?時速太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