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幫人,老的老小的小,呼呼啦啦的下了車,剛下車就看見站在車站門口等待着的二叔老叔。“哥,二姐,三哥,這裡。”遠遠的就看見老叔蹦着喊大家,慢慢的順着人流走過去,越來越近,老叔已經擠了進來,帶着滿臉的笑容蹦跑着過來,看着才十多歲的少年,有些好笑,老叔因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所以無論是哥哥姐姐還是親戚都比較寵愛,而父母更是拿他當寶似的,畢竟是老來子,所以養成了老叔有些天真的性格,知道四十多歲了,還只是知道有事找哥哥姐姐。
剛出車站大門,“娘。”隨着一聲高喊,衝過來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或許是體格比較壯的原因,看着又高又大,“姥爺”年輕了很多滿臉笑容的姥爺來接太姥和姥姥了。
“爸,你咋來了?”李秀芹驚訝的問着。
“你媽打電報說這幾天,我就天天等着,都等三四天了,可接到人了,我還尋思你們不會來了哪。”
李秀芹抱着孩子看着遠去的父母與姥姥的背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想起剛剛姥姥拽着自己在一旁說的話,“大丫,回你婆婆那好好過年,你婆婆即使說着不中聽的話,只要大面上過的去你也別吱聲,忍着,就這幾天,咋的還不能過去,但你大姑姐要是咋咋呼呼的找茬,你別慣着,你是他老劉家的長媳,沒有你當長媳的給一個出嫁姑娘讓道的理,但你也別事事要尖,咋的也要給劉忠留點面子,實在不行,你就帶孩子回家,對付過去這幾天就回去了。大丫,走的時候姥跟你回去,這孩子多,你們倆照顧不過來,指望不上人家,姥給你看孩子。等孩子大了立事了,姥在回來。”說完老太太轉身就走了。
想着姥的話,李秀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太太小時候看自己,老了看自己家孩子。
“秀芹,想啥哪,要走了。”劉忠看着媳婦發呆,趕緊過來拉了媳婦一把,李秀芹看着丈夫,告訴劉忠,“姥說咱回去的時候還跟咱們回去,給咱看孩子。”
劉忠楞了一下,看着已經沒有人影的方向,什麼也沒說,只是接過媳婦手裡的喵喵,往弟弟等待的方向走去,沒人知道此時此刻劉忠的心裡是什麼滋味,自己家裡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經常拖後腿,自己的媽自己的大姐,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孩子都不好,甚至可以說連面子上的假裝都做不到,沒在家那些年媳婦領着孩子吃了多少苦,全靠媳婦孃家照顧着,現在老太太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要跟着去給看孩子,不就是因爲心疼兩口子嗎,可在自家誰心疼他們兩口子了,酸酸的澀澀的,說不清楚是啥感覺。
一幫人坐着屯子裡唯一的一臺拖拉機突突的顛簸了四十多分鐘纔來到了一座大院子,籬笆扎的柵欄,推開柵欄的門走進院子,中間一條小路,兩邊都是翻開的泥土,農村到了開春院子裡也是要種蔬菜的,黃呼呼的泥土房,只是房頂是磚,牆體,窗戶都是泥土胚的,八十年代初奶家條件並不好,雖然孩子都出門了,只留下兩個最小的,但只靠種地能有什麼收入,一年到頭全靠幾個出門子的兒女,主要是爸、二姑、三叔給郵的錢過生活。
門開了,走出兩個各自小小的婦女,一個六十多歲,一個四十左右,倆個人雖然面帶笑容,但首先打量的不是人好不好,而是看着每個人手裡的包裹,等看了一圈之後才招呼着趕緊進屋,仔細看着眼前這兩個女人,真的是一點沒變化,還是如此的勢力如此的不懂得隱藏。記得以前每次回老家,就是這樣,奶奶和大姑首先看的就是包裹,然後纔會讓人進門,好像沒拿東西連門都不能進似的。
一幫人招呼着謙讓着坐在了裡屋的一鋪大炕上,奶奶盤着腿坐在炕上,而大姑則坐在炕邊,爺爺看着回家過年的兒女,笑起了滿臉褶子,爺爺這輩子就是個老實人,什麼事都不說,一輩子沒發過火,即使生氣了,也是轉身出門溜達,絕對不會跟你吵架。等大家都做好,媽把喵喵的小包被也打開了,看着還在繼續迷糊着的喵喵,我們一家人都樂了,二姑、二姑夫也笑着說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這麼折騰都沒毛病,該吃吃、該喝喝的,真省心。
大家正樂呵着哪,突然一聲有些尖銳的話音響起,“這啥時候又生一個丫頭片子,現在抓的這麼嚴,有那罰款的錢,劉忠,你咋不說孝敬孝敬咱爸咱媽,一個丫頭片子留着幹啥,又不能頂門立戶。”
尖銳而又刻薄的話說的所有人都僵滯了笑容,轉頭看向說話的人,只見大姑靠在炕牆邊上,邊磕瓜子邊撇着嘴,滿臉的刻薄讓爸媽和二姑二姑夫皺起來眉頭。
“大姐,生啥跟你沒關係,你該幹啥幹啥去吧。”劉忠緊着眉頭平靜着對自己大姐劉豔說着。
“劉忠,你咋跟大姐說話哪,啥叫沒關係,這可是老劉家種,咋的,我還不能問問啦。”劉豔擡起頭調高語調嚷嚷着。
“還真就不能問,大姐,你可別忘了,你跟我一樣,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你老攙和孃家事幹啥,你要是真願意管事,趕緊回家,管你們自己家事去。”劉萍看着大姐皺着眉頭大聲說道。
劉萍的話讓劉豔楞了一下,馬上笑容滿面的說道,“看看,劉萍你說啥哪,這好久沒見了,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大姐這不是惦記你們特意回來看看嗎。”說完還特意抓了把瓜子塞到劉萍手裡。
劉忠、劉萍姐弟倆看着大姐虛僞的笑容同時皺起了眉頭,但想到剛回家,不想再鬧下去,都沒在搭理劉豔,只是轉頭分別問着父母身體咋樣。
因到老家已經是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過年,互相張羅着準備過年那天的年夜飯,看看家裡少什麼,三家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又互相整理一下,看着差不多了,就沒在出去買什麼,而劉忠則跟二姐和三弟商量了一下,一家給了老人100塊錢,在八十年代這錢可不少了,可錢拿出去卻連個笑臉都沒有,回來兩天,老太太是連個笑臉都沒給大兒媳,沒事就說些酸溜溜的小話,李秀芹也知道自己婆婆什麼樣,沒事也不往跟前靠,還好回來之前,二弟劉國已經把老房子收拾出來,也不用看老太太的臉色,而劉忠則沒事也不讓孩子回奶奶家,湊合在老房子裡跟着二姐家金陽金宇在老房子玩。
忙忙活活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再不願意,兩口子還是帶着孩子去了大院,進屋李秀芹把孩子交給二姐就去廚房做飯,忙活完中午飯還沒等準備晚飯,劉豔就帶着一家人回來了,看着張揚着走進院子的劉豔一家,無論是劉忠兩口子還是劉萍金勝利都皺起了眉頭,但看着老太太眉開眼笑的臉,誰也沒說話,只是簡單的打聲招呼該幹什麼幹什麼,而劉萍看着沒搭理人的弟弟妹妹撇撇嘴,進屋哄老太太去了,她可是直到這次回來的幾個弟妹可沒少給老太太錢。
而坐在後屋炕上玩的姐幾個看着進來的四個人,大姐和哥有印象,而我則是一直知道大姑家的幾口人什麼樣,幾個人裝作不知道似的繼續玩着,金陽金宇估計二姑也有交代也沒吭氣繼續低着頭。看着後屋玩的幾個孩子,大姑趕着倆小子來找我們,踢踢踏踏的進來的兩個半大小子,老大王寶石12,又黑又胖,老二9歲,跟老大一樣,看着就比同齡人長的壯,進來的哥倆看沒人搭理他們,衝上炕搶着金陽帶回來的子彈做的玩具,金陽也沒搭理,搶回來收拾一下,就拉着哥跟他弟弟下炕出去了。
我跟大姐對視一眼,轉身下炕抱着喵喵去找了媽,王寶石哥倆一看踢踢踏踏全走了有些傻眼,哥倆以嘀咕跑出去找金陽哥三算賬,在這個屯子裡還沒有人敢這麼對他倆,敢不搭理他們哥倆,那就打到他們搭理爲止,可惜轉了一圈卻沒找到,垂頭喪氣的回到屋裡去告狀,可今個是三十,大人們正高興哪,沒人搭理哥倆的賴賴唧唧。
直到晚飯,金陽才帶着兩個弟弟回來,看着笑呵呵跑進來的哥三,王寶石哥倆有些眼紅,可看着滿桌子的好吃的,也就沒在管,只是緊緊盯住飯桌,打算吃完再找幾個人算賬。開飯之後除了大姑一家四口吃的噴香別人基本上光顧着擦甩出的菜湯了,只見四人筷子飛快的直奔肉使勁,邊吃邊吧嗒嘴,嘟囔着好吃之類的話,菜湯、飯粒甩的那都是,看着就讓人沒食慾,可今個過年大人還不能說,畢竟過節而且不是自己家孩子,只好對付一口趕緊都下桌了。
大姐帶着我跟哥,金陽帶着金宇,走出了房門,站在門口金陽拍着肚子說着,“二分飽都沒有,我可憐的肚子委屈你了。”金陽的話逗得大家哈哈直樂,可沒辦法,不下桌看着也吃不上,還不如早點離開,忍到半夜的年夜飯,估計吃餃子能好點,一人一盤,也不怕甩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