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月10日,陰曆六月二十一。小妹出生第三日,頭三天小妹的狀況還算不錯,李秀芹在第二天的上午在丈夫劉忠和母親的攙扶下去看了小妹,當真正的看見小妹的那一刻,劉媽失聲哭了出來,無論心底做着怎樣的準備,當真正看見瘦小的嬰兒時,當媽的受不了了,無論怎麼勸,一個當母親的都捨不得離開插着呼吸器的孩子,還是劉爸反覆說着只有你身體好孩子纔好,李秀芹一步三回頭的哭着回到了病房,回到病房告訴丈夫小妹的小名叫喵喵,希望女兒可以如貓般有九條命。
然而第四天情況卻急轉直下,先是出的黃疸不消不說,反而重了,緊接着竟然因爲護士的疏忽造成肚臍感染而引起新生兒敗血症,喵喵的情況非常糟糕,需要馬上轉院,而衛生所是沒有救護車的,需要公司派車,劉爸直接衝進值班室,要總機接了大隊長的辦公室,簡單的說了下情況,單位唯一的一臺吉普車十分鐘後就停在了衛生所,而大明叔也開着單位的大解放來了,大夫跟劉忠坐吉普車,剛要走,劉媽李秀芹瘋了一樣衝了出來,連鞋都沒有穿,披頭散髮就這麼光着腳跑出來,什麼也不說,流着眼淚看着丈夫,劉忠抹了一把臉,耽誤不起的拽着媳婦上車就急速的往總院開去,一路上車速極快,而我和太姥、姥姥、蓮姨則坐大解放往醫院趕着,拒絕了蓮姨要抱着的要求,安靜的坐在後斗的角落裡,雙手抱住膝蓋,腦袋死死的埋在膝蓋上,“敗血症、敗血症”。
腦子裡不斷的出現醫生剛剛說的話,“敗血症”哪是什麼病啊,別說現在,就是在以後都是要命的,現在的醫療水平那是九死一生,希望極其渺茫的,喵喵纔出生四天,怎麼可能堅持的住,前生根本沒有發生的事情現在明晃晃的擺在了眼前,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改變了哥的命運意味着要失去些什麼,一飲一啄,因果循環,得到與失去是相輔相成的,老妹比前世早出生了近兩個月,完全不同的出生時間,完全不同的軌道,讓我的心充滿了疑惑,到底爲什麼,是不是我忽略了什麼,腦海裡不斷的回憶着從回來至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來,狠狠的咬了胳膊一口,藉由疼痛來讓自己冷靜別慌,越慌越想不起來,越來越疼,腦子也在慢慢的清醒,突然想起,空間不對,雖然極其細微,但是空間彷彿在自然進化而且裡面的東西絕對不是單純的從遠古時期留下來的,那麼多各個朝代所遺留下來的珍品首飾,藥典,書籍,都顯示着有人在操控一切,種出的蔬菜水果明顯在一點點的挪動位置,彷彿嫌棄雜亂似的,在小心翼翼的規劃着,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可是將近一年的時間,即使挪動的在細微還是會有所改變,只是一樣又一樣的事,促使我每次都會不自覺就暫時擱淺了尋找的原因的機會。
“曉北,曉北,”耳邊傳來不斷的呼叫聲打斷了我的思考,茫然的擡起頭。
蓮姨擔憂的眼神看着我,當我擡起頭的時候,蓮姨驚訝的叫了一聲,急忙拉住我的手,“咋了,這是咋的了,咋嘴還出血了哪?”
“出血?沒有啊?沒有疼哪來的血?”有些困惑的想着。
蓮姨着急的四處看着,當看見已經血肉模糊的胳膊時,蓮姨眼淚下來了,“你這孩子咋這麼狠,咋還咬自己哪?這要是你爸媽看見得多心疼,你老妹都那樣了,你在出點啥事,你還讓不讓你爸媽活了。”蓮姨的哭罵聲傳來,木然的低頭看着胳膊上的傷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瞅着傷口,這點傷算什麼,我老妹的命都要沒有了,如果可以,我寧願捨棄自己來換取小妹生的希望,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留着血的傷口上,淡淡的淚水混合着流淌着的鮮血彙集着一滴滴的往下流淌着。
蓮姨看着我的眼淚,什麼都沒在說,一隻手抱着我輕輕的拍打着,另外一隻手拿着手絹按住了傷口,車在急速的行駛着,坐在蓮姨懷裡,死死的按住胸口,疼痛的感覺襲來,“喵喵,小西,你一定要堅持住,別讓姐失望,別讓爸媽失望,你是我們大家期盼了那麼久的孩子,如果失去你,那麼對於快樂溫馨的家就是個無法逾越的坎。”
“吱嘎”一聲,一陣快速的前衝,行駛中的大解放緊急剎車了,到了,急速的擡頭,真的到總院,使勁的推開蓮姨的抱着的手,快速的衝到後鬥邊,什麼都沒想,翻身就跳了下去,一個前衝,摔倒在水泥地上,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爬起來快速的跑着,“快點快點在快點。”心底不斷的重複着,遠遠的看着爸推着保溫箱迅速的前行着,隨車的大夫邊跟着跑邊喊着什麼。衝出來一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接過爸手裡的保溫箱快速的衝進重症監護室,大門在眼前關上,衝到門前,使勁墊着腳也無法看見裡面的情況,使勁的拽了爸的手一下,爸低頭看着我,“我看不見。”爸抱起我,透過重症監護室的窗戶看進去,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裡面的儀器就已經用在喵喵的身上,隨車的醫生與總院的醫生互相不停的說着什麼,看着那個四十多歲的總院醫生緊皺的眉頭,心沉了沉。不知道站了多久,或許是半個小時,或許是一個小時,喵喵的情況出現了意外,急促的鈴音,尖銳的門外的我們都聽的清清楚楚,裡面的醫生護士快速的運動着,那位四十多歲的醫生盡然低下頭給喵喵做着按壓與嘴對嘴的呼吸,冷汗下來了,死死的攥緊拳頭,緊張的盯住裡面的情況,爸抱着我的手也越來越緊,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尖銳的鈴音消失了,做着緊急搶救的醫生擡起了頭,輕輕的點了下喵喵的額頭,笑了。她的笑容給了等待的我們一個莫大的安慰。
醫生站在喵喵的身邊又仔細的查看了好一會,才點點頭跟旁邊的人交代了什麼轉身走出了監護室。看到救治的醫生走出的步伐,爸抱着我,拉着媽快速的挪到門邊,順手把我放在了地上,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你們是孩子的父母吧,我姓魏,兒科主治醫。”醫生看着爸媽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是、是、魏大夫,我家喵喵咋樣了。”爸有些緊張的問道,媽也滿臉淚痕的點着頭,緊張的看着醫生。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就是,希望你們家長做好心理準備,第一,孩子得的是新生兒敗血症,雖然咱院的醫療器械要比衛生所的好很多,但這個病死亡率在新生兒中很高,我們醫護人員會全力搶救,但還是希望你們家人保持冷靜,配合我們醫護工作,做好心理準備。第二就是,孩子太小,三天內如果肚臍沒有明顯的好轉,那麼無論我們醫院用什麼藥都是白費,還有就是費用,你們家裡回去準備準備,就算孩子能治好,費用也是很大的。”
媽聽了醫生的話,頓時癱在了地上,沒有哭聲,眼淚卻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爸眼睛通紅的看着眼前的大夫,艱難的問着,“孩子怎麼能好,什麼時候能看出來?”
“到明天早上,這孩子如果不出現休克狀態就有好轉的跡象,但一旦這期間出現休克狀態,那麼我們只能盡力去搶救,不過如果到了那種情況,那麼希望就不大了。”殘忍告知的事實,促使了媽的崩潰,嗚嗚的哭聲一點點的越來越大,爸低着頭,眼淚掉落在地上。“撲通”一聲跪在了醫生身前,“大夫,我求求你,有啥好藥你儘管用,我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絕不拖欠醫院的費用,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孩子,我給你磕頭了。”媽也爬到醫生身前跟着跪了下來,哽咽的說道“求求你們了大夫,救救我姑娘,我也給磕頭了。”“咚咚咚”的響聲敲打在心頭,“趕緊起來,你們這事幹啥哪,救人是我的職責,我們肯定會盡力。”魏醫生拽着爸媽的胳膊把哽咽中的倆人扯起來,又單獨的對媽說道,“我也是做母親的,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現在不能再哭了,在哭沒奶孩子更不好帶,現在開始每隔兩個小時,你要擠奶,每次三毫升,我今天會守在這裡,你們也要配合我的工作。”媽使勁的擦着眼淚,邊哽咽的點頭,邊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魏醫生交代完繼續回到監控室裡,爸攙扶着媽,慢慢的走到門外的凳子上坐下,蹲在爸媽的身邊,緊緊的攥住他們的手,蓮姨安慰着哭泣中的姥姥、而太姥挺直着脊背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守着,快七十歲的人,誰說也不聽,只是守在哪裡,而大明叔則走到爸身邊拍了拍爸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看着等在門外悲傷的家人,看看監控室裡掙扎的妹妹,內心充滿了痛苦,心絞着般的疼痛着,難道喵喵真的沒有希望了嗎?輕輕的把頭放在了爸的腿上,不斷的重複着祈禱着,“小西、喵喵,你要堅強,爸媽在等着接你回家,哥姐也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