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屋裡響起一個渾厚的男聲。
莊向秋打開門，朝跟在身後的李正一低聲說：“我爸這段時間慢慢正常起來，不過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脾氣罵人，如果說了不好聽的話，多擔待一點。”
李正一微笑着點頭，其實心裡在吐槽，你老爹是誰？襄寧市地產王，鼎鼎有名的莊叔，需要別人擔待嗎？就算被罵得狗血淋頭，只怕該忍的得忍，不該忍的，看在莊向秋的面子上，還得忍。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能做到莊叔這等成就的男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城府之深，絕非常人所能揣測。真要當着面罵你，說實話，這是你身爲被罵者的福氣，因爲罵你的人把你當親信看待，否則罵你幹嗎？
兩人走進書房。
書房有點大，恐怕有四五十個平方，當中一張圓弧形長桌，桌上一應書籍筆墨齊全。書房兩側是書架，高有兩米多，最頂上的書籍想要拿到，絕非易事，打眼一掃，便在書房角落看到一個活動小梯子。
背面是窗戶，厚實的窗簾掃開在兩旁束着，只餘薄薄的白色細紗遮着窗戶，光線映射進來，襯得居中端坐的老者面容有一絲朦朧。
“爸……”
莊向秋走上前，拉着老者的臂膀撒嬌說：“爸，我帶朋友來看你，你還這一副做派，都不歡迎一下。”
李正一跟在莊向秋之後，站在老者端坐的長桌對面，態度恭敬地叫了一聲伯父。
老者沒有迴應，也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李正一。
李正一安靜地站在前面，沒有一絲急躁、不安、扭捏等情緒，不卑不亢，神態自若。他對莊叔的做派非常瞭解，這是在用威壓測試他人的心性，但凡心裡有一絲不對勁，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盡全力應對隱藏，都無法完全排除細微的肢體表現。
從莊叔的神態和目光中，李正一彷彿又看到前世八爺的影子。當初第一次見到八爺的情景，就如同現在的翻版，幾乎一模一樣。
區別在於，端坐的人不是八爺，換成了莊叔，站着人不再是當初的李正一，換成重生後的李正一。
當初的自己，面對八爺的威壓測試，儘管極度控制自己要鎮定，卻依然沒法擺脫手腳不自覺而輕微的顫動。
事後八爺的評語是：“肢體沉穩、非常難得。”肢體沉穩是獄中練武的效果，非常難得是八爺對其心性的評價。
今天，李正一再一次面對莊叔，肢體沉穩是談不上的，這一世的身體素質跟上一世沒法比，紋絲不動站上十分鐘，保證會兩腿打顫。
不過心性方面，李正一幾乎可以做到滴水不漏，面對莊叔，一改前世面對八爺時不敢直視的姿態，就那麼穩穩地站在那兒，雙眼直視莊叔毫無感情色彩的目光，臉上沒有微笑，卻也不是刻意的死板。
很自然的神態，一直持續了數分鐘時間。
如果不是莊向秋在裡面，或許僵持的時間更長，一老一少都無所謂，可旁邊站立的女人受不了，兩下里一瞧，便哼地一聲說道：
“做什麼呢？當這裡是戰場是吧？爸……人家來，是晚輩的禮貌行爲，不是你的下屬，收起你的那一套。”
一老一少的氣場頓時被破，兩人相視一笑，李正一主動出聲說：“伯父身體康健，可喜可賀。”
莊叔剛纔毫無感情色彩的目光變得溫和，微笑說：“年輕人非常不錯，你就是李正一？秋兒口中經常提到的李正一？”
“是的，伯父。”
莊向秋臉上一熱，連忙辯解說：“哪有什麼經常提到，上次讓你幫忙提到而已，是你盤根問底沒完沒了。”
莊叔說：“在襄寧市，熟悉我的人，都是叫我莊叔，你爲何一來直接稱呼爲伯父，而不叫我莊叔？”
李正一笑着說：“伯父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怎麼說？”
“真話就是，我其實是來串門的，跟秋姐是好朋友，您老人家年紀比我父親要大，稱呼一聲伯父是常理。”
“假話呢？”
“假話就是，莊叔這一稱呼是生意場上以及各界人士送您的敬稱，而我一不是您的下屬，二不是您的生意夥伴，三沒有任何利益關係，所以不叫莊叔，也是常理。”
莊叔聽完沉默半晌，突然間哈哈大笑。
莊向秋驚訝地望着幾個月來從沒如此開心笑過的父親，忍不住問道：“爸，你這是咋啦？”
莊叔呵呵笑道：“開心，今天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直言不諱，卻又說得句句在理。少年郎，你很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的公司，我保證你的前程飛黃騰達。”
李正一微笑着搖搖頭。
莊叔詫異道：“怎麼？不情願？既然你都叫我一聲伯父，我自然不會虧待於你，難道你對我莊叔的信譽還有什麼顧忌不成？”
李正一說：“伯父誤會了，我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爲我知道自己的才能，不足以在您的公司做事。而其他事情，非我所願，不敢苟同。”
莊叔目光有些沉寂，臉色看不出是喜是怒，良久才道：“你想自己走？”
“伯父明鑑。”
“其志可嘉。”
莊向秋聽得犯迷糊，出聲打斷說：“你倆打什麼啞謎？能不能別當我是透明人？”
莊叔溫和地說：“秋兒，你先出去一會，我跟正一談點事情。”
“你們沒事吧？”莊向秋狐疑的目光在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身上掃視。
“沒事。”李正一見莊向秋最後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便笑着解釋，“伯父有事情問我，又不會把我怎麼樣，你擔心啥。”
莊向秋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書房，帶上門鎖。
“坐。”
直到這時，莊叔纔出聲招呼李正一在對面的座椅坐下。
“聽秋兒說，你是專門前來見我的？”
“是的。”
“我前面幾個月的狀況，她都跟你說過？”莊叔又反問。
李正一點頭說：“有跟我說過，早就想來看看您，卻被秋姐擋駕，說暫時不要打擾您老人家，所以我就一直沒來。”
“嗯。”
莊叔微微點頭，然後說：“暫時先不談別的，我來問問你，你會武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