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籠罩着寧香寒灰褐色的頭髮,她的頭髮從脖子和肩膀上拉開,變成了一個扭曲的髮髻。她舒服地躺在玫瑰宮圖書館窗下的沙發上,腳踝支撐在枕頭上,膝蓋上放着一本打開的素描本。寧香寒用無聲的劃痕,沿着新娘面紗的邊緣刻畫了一個類似皇冠的圖案,面紗在一個人形模特身後流動。她皺着眉頭,在模特的頭頂上畫了一頂皇冠--然後,她沮喪地嘆了一口氣,輕快地在她的作品上畫了一個X。
寧香寒把她的炭筆扔進素描本的皺褶裡,然後把它合上。當她捏着鼻樑,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時,疲憊像簾子一樣掛在她的眼睛後面。
我在做什麼?我應該專注大使的宴會,而不是埃莉諾拉在聖徒日穿什麼。
吱吱嘎嘎的車輪聲把她的視線提高到圖書館門口,一個女僕出現在手推車後面。看到新鮮的麪包卷,旁邊還有一小碗蜂蜜和另一碗水果,寧香寒的胃頓時一緊。在食物拼盤旁邊,一個茶盤微微作響,女僕把手推車從寧香寒身邊滾過,走向王妃緊閉的辦公室門,敲了敲門。
我應該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寧香寒決定,她把素描本捲起來,把皮筋擰在上面。
埃莉諾拉和伊芙琳整個上午都在辦公室裡,研究伊芙琳爲大使的宴會準備的娛樂建議清單,沒有諮詢寧香寒。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伊芙琳出現了。"點心終於來了,殿下,"她一邊叫着,一邊不耐煩地揮手讓女僕進來,向寧香寒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然後在她身後緊緊關上了門。
那她可以自己沉下去游泳,寧香寒決心從沙發上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注意她的腳踝,每當她把重量放在上面時,她的腳踝仍然搖晃。也許我應該去看看哈娜,看看她想吃點什麼。
"早上好,毛拉小姐。"
當哈娜裹着一條白色大披肩進入圖書館時,寧香寒驚訝地轉過身來,露出了笑容。"早上好,哈娜小姐,你感覺好些了嗎?" 她謹慎地低頭瞥了一眼哈娜半埋在柔軟的羊毛披肩下的雙手,欣慰地注意到它們沒有顫抖。
"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哈娜走近時帶着感激的微笑回答。"你泡的纈草茶不僅好吃,而且很有幫助。我昨晚睡得很好,今天早上我忍不住要下牀。"
"如果它緩解了你的不適,我很高興,但你不應該過度勞累,"寧香寒在研究哈娜蒼白的膚色時提醒道。
"不用爲我擔心,"哈娜不屑地揮手回答。"在我躺在牀上的這幾天,伊芙琳小姐似乎已經和埃莉諾拉打成一片了。我聽說她已經接管改變了我爲大使來訪準備的大部分安排。"
哈娜聲音中的怨恨之音是明確無誤的。正如我所懷疑的那樣,這對伊芙琳來說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我不太擔心,"寧香寒輕輕地捏了捏哈娜的手,帶着自信的微笑回答。"伊芙琳可能很自信,但她對維特雷納的文化和大使及其家人的個人品味一無所知。在她改變重要的事情之前,王妃會約束她。"
哈娜齜牙咧嘴地回答。她玩弄着披肩的流蘇,手指微微顫抖着。"是的。" 她好奇地低頭看着寧香寒手中的素描本。"你在那裡做什麼?"
"哦,只是一些衣服的草圖,"寧香寒帶着沮喪的笑容回答。"但我此刻沒有靈感。我正準備去廚房吃點點心,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吃。"
"你真奇怪,"哈娜笑着喃喃道。"我們不必去那裡,僕人可以接受我們的命令,把食物送到我們面前。"
"我的意思只是想讓我的--"
"你介意我看一下你的素描嗎?" 哈娜懷着強烈的好奇心問道,她仍然專注那本皮革素描本。
"我......這不會有什麼影響。" 寧香寒解開了皮革的裝訂,又翻開了幾張完成的設計圖。
"多漂亮的衣服啊! 你是個設計師嗎,毛拉小姐?"
只是首都最令人垂涎的設計師。
"你可以把這稱爲一種愛好,"當哈娜接過素描本急切地翻閱其頁面時,寧香寒淡淡地回答。"我想爲聖徒日設計一些特別的東西,因爲我在準備大使的訪問時沒有什麼用。"
"只是一個愛好?" 哈娜喃喃自語,她檢查了每一張優雅的圖畫,在寧香寒的一幅比較新的草圖上定了下來。"這件衣服很可愛,而且--那些是翅膀嗎?"
"是的,但它們不會完全形成。我想用一種透明的材料來創造一種幻覺--"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因爲罌粟小姐走進了圖書館。
"對不起,打斷一下,"罌粟用她一貫單調的聲音說。"一位騎士要求與毛拉小姐談一件棘手的事。"
一個騎士?寧香寒皺起了眉頭,而哈娜的眉毛則調皮地揚了起來。
"一件棘手的事?有人向你表白了嗎?" 哈娜帶着狡猾的笑容揶揄道。"我想知道是不是那個在選拔賽中揹你的英俊巨人?"
到底是什麼讓她有這種想法?
"我--最好去看看是誰,他們想要什麼,"寧香寒一邊嘟囔着,一邊從沙發上拿回她的梅紫色披肩。"在那件衣服之後還有幾件成品衣服,哈娜小姐,"她向哈娜手中的素描本點頭說。"我想爲每位女主人準備一件,所以請隨意挑選你最喜歡的。"
"你和你的才華一樣周到,毛拉小姐,"哈娜一邊回答,一邊解開寧香寒的披肩一角。"現在去吧,"她俏皮地眨眨眼補充道。"不要讓他等太久。"
寧香寒齜牙咧嘴地嘆了口氣,她跟着罌粟離開了圖書館。"這個騎士在哪裡?"
"我把他留在院子裡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他帶到餐廳或者--"
"不,院子裡很好,"寧香寒輕描淡寫地斷言。據我所知,可能是太后派來騷擾我的利奧上尉。
當她們走近院子時,寧香寒自己踱步。罌粟沒有發表意見,寧香寒跟在後面,走起路來偶爾有些蹣跚。
當寧香寒踏進拱門時,溫暖的陽光迎接她。棋盤在晨光下閃閃發光,而在金色和珍珠色格子沙磚的中心,站着博蒙特上尉。
騎士隊長銳利的紫羅蘭色眼睛注視着他們。他穿着通常的騎士裝束,還有那把她從未見過的大劍,但他憂心忡忡的表情使寧香寒在棋盤邊上停了下來。
他總是這樣--悲慘的樣子嗎?
"我會通知殿下的。"罌粟在她身後喃喃自語。
"哦,謝謝你,罌粟小姐,這不會花很長時間的。"寧香寒一邊回答,一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走到騎士長面前。
"我向你表示慰問,"罌粟急忙說,然後退了出去。
慰問?
寧香寒的目光從撤退的女僕身上移到博蒙特渾濁的表情上。然後她注意到他左手中繡有金色的黑色信封。她的喉嚨一緊,黑暗的預感立刻飛向艾薇。
不,這不可能,他們不會爲一個奴隸寄來死亡通知。
寧香寒用一隻顫抖的手按住肚子,繼續穿過閃光的瓷磚。她在幾尺遠的地方停下來,淺淺地行了個禮。"隊長。"
"毛拉小姐,"他輕聲回答。他摸索着信封,紫色的眼睛落在她的腳上。"你的腳踝--好些了嗎?"
他還在擔心這個?寧香寒的嘴脣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快速的微笑。"好多了,應該在一週內完全恢復。" 等我能做個合適的支架來支撐它,情況就會好很多。她搖了搖頭,瞥了一眼黑色信封,然後又擡頭看他。"這就是你要求與我見面的原因嗎?"
"不是,"他陰沉地承認。"我是來送--通知--"他吸了一口氣,走向寧香寒,伸出信封。"我很抱歉,毛拉小姐。這是一份關於你父母死亡的官方通知。"
寧香寒盯着信封,慢慢地眨了眨眼。"這是什麼?"
"死亡通知,毛拉小姐,"他重複了一遍,把信向她伸了過去。
沉默中,寧香寒研究着金色的狼印章,它在博蒙特有力的手指間夾着的黑色羊皮紙上閃閃發光。當寧香寒不情願地接過信封時,一股冰冷的刺激順着她的指尖,穿過她的胸膛,進入腸胃。
"對不起--但你確定你不是想說--他們已經離婚了?" 她懷疑地衝口而出。
"啊--沒有,"博蒙特帶着困惑的表情回答。
"只是檢查一下,"寧香寒一邊嘟囔着,一邊撬開了信。
就在那裡,毛拉的另一段被改變的過去,以白紙黑字列出。
昆廷騎士長很遺憾地通知你毛津大人和海倫娜夫人的死亡。請放心,他們的遺體將得到最嚴格的處理,並儘快送回家人手中。如果您對正在進行的調查有進一步的問題,請隨時......
"他們真的死了?" 寧香寒在放下未完成的信時喃喃自語。但是爲什麼?怎麼會這樣?毛拉的父母在她被處決前都沒有死。首先是離婚,現在我的兩個最親近、最大的障礙已經被清除了?寧香寒掃視了一下騎士親切簡短的邀請函,然後把信按在肚子上,她盯着地面。
他們的死亡沒有改變什麼,卻改變了一切。
博蒙特仍然安靜地呆在她身邊。當寧香寒再次擡起她的目光時,她注意到他的眼睛裡繼續表達着關切。
"他們是怎麼死的?" 寧香寒突然問道。"通知中提到了調查--發生了什麼?"
博蒙特猶豫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穿過金白相間的沙磚。"昨天他們在姐妹們的禮拜堂,當時它--被燒燬了。"
"燒燬了?" 寧香寒難以置信地揚起眉毛。"它怎麼會被燒燬?他們在小教堂裡做什麼?毛津和海倫娜沒有去教堂,從來沒有!"
毛津在哪個教堂都不受歡迎,而海倫娜在毛拉生父的謠言傳開後就不再去了。
"我聽說他們在--參加你哥哥的葬禮。"
"林肯的葬禮?哦。" 寧香寒緩緩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自從我在那條巷子裡殺了他之後,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了。她猛地笑了起來。這黑暗苦澀的聲音嚇了寧香寒一跳,她趕緊用手背把它悶住。
"我爲你的損失感到遺憾,毛拉小姐,"博蒙特溫和地說。"我也失去了我的母親,當時我只有15歲--"
"損失?" 寧香寒笑着放下手,與他的目光對視。"這不是損失,隊長。" 一種解脫感取代了她肩上突然落下的重量。
哦,毛拉,他們的死亡有可能把你從未來中拯救出來嗎?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那個沉默的騎士隊長。早期花在創建兩個化名以隱藏她的投資、財富和設計的努力,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爲了確保寧香寒在二十歲之後能夠獨立生存。現在看起來是一種浪費。
但她過早的解放並沒有給寧香寒任何安慰或安全感。
時間線改變了多少次?首先是林肯的襲擊和死亡?然後海倫娜和毛津離婚,現在他們都死了?毛語蘭?
"那我異父同母的姐姐,毛語蘭呢?" 寧香寒尖銳地問道。
"毛語蘭女士在火災中安然無恙,"博蒙特迅速回答。"她住在朋友那裡,我可以爲你打聽他們的名字和地址,如果--"
"不--不,這很好。" 寧香寒雙手叉腰,深吸一口氣。"從現在開始,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越少越好。"
博蒙特帶着同情的微笑觀察着。"無論如何,國王陛下已經准許你暫緩履行職責,以處理與你父母的葬禮安排有關的事務。"
寧香寒哼了一聲,挑起了一個有趣的眉毛。"我不會在他們的葬禮安排上放過一個想法,"她冷冷地說。"讓他們在溝裡腐爛吧,我不在乎。"
驚訝在騎士長的臉上一閃而過,但博蒙特只是搖搖頭,低聲說:"我很抱歉。"
"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寧香寒一邊回答,一邊把信摺好,放回信封裡。"你送來了好消息,隊長。謝謝你。"
博蒙特緩慢地點點頭。他的表情仍然很矛盾,他鞠了一躬,退後一步,轉身向出口走去。
當他背對着她時,一種莫名其妙的不確定感突然席捲了寧香寒。"你有沒有質疑過--你母親的愛?" 這個問題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然而當他轉過身來再次面對她時,寧香寒奇怪地鬆了一口氣。
"沒有,毛拉小姐,"博蒙特耐心地笑着回答。
"母愛,"寧香寒輕聲重複。"我從來沒有體會過。"
不是今生作爲毛拉,也不是我過去作爲寧香寒。
"你不能爲你從未了解或想要的東西缺失而感到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