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售貨員、馬車和誠實、辛勤勞動的汗水交織在一起，隨着人羣的增多，宮殿的堡壘牆隨着每條街道而越來越近。在超現實的常態下，她發現自己很享受博蒙特和他美麗的馬匹在混亂中穿梭的穩定步伐。在喧囂和興奮的海洋中如此緩慢地前進，令人感到奇怪的滿足。
溫暖的陽光在公馬柔軟的灰色鬃毛上閃閃發光，與博蒙特送給她的灰色皮手套幾乎完美匹配。寧香寒調整了她在馬鞍上的握力，放鬆了手指，陽光在博蒙特的銀色金髮上投下了淡淡的光輝，這種顏色和他的紫羅蘭色眼睛一樣古怪，一樣罕見。
博蒙特微微轉身，彷彿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寧香寒繼續打量着他們周圍的建築。在離皇宮這麼近的地方，只允許有執照的商店和專賣店，而且只有貴族才能購買這種執照。皇家商人協會對這一地區所有建築物的所有權進行嚴格管理，但市場街道對所有希望進行貿易的人開放。
除了聖女精品店外，寧香寒在這個地區還有另一家商店。一家由蘭伯經營的藥店，但紙面上是由伏尊先生擁有的。不過，那家店在拉迪街上。目前，他們正在佩拉街閒逛，在那裡可以找到大量的傢俱、餐具、燈具和亞麻布店等百貨商店。
根據記憶中的地圖，寧香寒確定他們很快就會到達首都正義廣場，然後再走國王街，這是回皇宮的最直接路線。
"你的腳踝好些了嗎？" 博蒙特問道，他們繞過兩個沸沸揚揚的女人，她們窺視着騎士長，顯而易見地竊竊私語。
"是的，"寧香寒回答說，並低頭看了看她的右腳。她的衣服下襬在微風中晃動，蒂徹的工匠應她的要求製作的支架略微可見。寧香寒迅速把黑色的褶邊拉了回來，遮住了它。"是可控的，"她修正道。瘀傷在消退，她可以毫無障礙地走動，支架支撐着關節的弱點。
"那就好。" 那匹公馬點了點騎士長的胳膊。當他們停頓下來讓一輛馬車通過時，博蒙特抓了抓公馬的脖子。"葬禮怎麼樣？"
"很好，"寧香寒回答說，她握住鞍座的手更緊了。不管他的問題多麼善意，這讓她想起博蒙特故意隱瞞的關於海倫娜死亡的信息。"因爲火災，它是一個封閉的棺材。"
博蒙特不確定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然後帶着他們穿過開放的街道。
哦，所以現在你不想說話了。
"我在那裡時聽到了一些有趣的傳言，"寧香寒堅定地繼續說。
"什麼樣的傳言？"博蒙特謹慎地回答道。
"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說一個女巫造成了殺死我父母的火災。"
博蒙特急促地呼出一口氣，他向後退去，使他與她的腰部平齊。"你也許不應該公開提及此事，"他以低沉的語氣建議。"人們對與女巫有關的人反應強烈，即使他們只是受害者。"
博蒙特的眼睛擡頭看着她，他的擔憂顯而易見，然而這隻證實了她的猜測。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寧香寒皺着眉頭，騎士長垂下了目光，瞥了一眼他們周圍。"很明顯，你在遞交死亡通知時就知道了。"
"我-" 博蒙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們覺得在火災被完全調查清楚之前，沒有必要讓你承擔這個信息。事實上，沒有人知道會更好--鑑於你與皇室的關係密切。"
"我們？" 寧香寒帶着一絲苦澀回道。"皇太子？"
博蒙特用手拂過他的後腦勺，長長的手指擾亂了他頭髮一貫的整潔。"是的。"
寧香寒嘲笑道。
"這就是你對我生氣的原因嗎？" 博蒙特輕聲問道。那雙眼睛現在定格在她身上，帶着一絲迷惑。
寧香寒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是說我不應該生氣？"
"不。" 博蒙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前面的街道上，並向公馬的頭部靠近。這匹公馬點了點他的肩膀，似乎在表示同情。
先前在夏日陽光下自由見證生命的興奮感隨着他們之間的尷尬氣氛消失了。寧香寒嘆了口氣，想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其他事情上，狹窄的一排建築打開了，露出了前方巨大的廣場。
行人的海洋幾乎沒有移動，人們聚集在長椅、野餐毯和各種各樣的椅子上閒談，或向那些在首都最繁忙的角落裡悠閒休息的人出售商品。
在正義廣場繁華的中心，鮮花、舞者、藝人，甚至還有一個賣酒的人，他似乎正從一隊喧鬧的騎士身上賺取財富，而在那裡，行刑的腳手架以其壓迫性的榮耀隱約可見。
寧香寒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來自毛拉噩夢誘發記憶的冰冷恐懼壓縮在她周圍。當另一羣人在她耳邊咆哮時，一片經過的雲彩使歡樂的呼喊聲變暗。衆多嗜血的聲音將爲她的死亡歡呼，即使他們從不知道她的名字。
"擦鞋！擦鞋！"。一個脖子上綁着箱子的中年男子從騎士人羣中掙脫出來，掃視了一下衆多的潛在顧客，並將他飢渴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在這些泥土裡走來走去，會把那些可愛的靴子弄髒的，先生。只要六個月牙，先生，它們就會像您夫人可愛的笑容一樣閃閃發光。"
"不，謝謝你。"博蒙特揮手讓他離開。
"那就四枚月牙吧! 給一個勤勞的人工作，先生。我的房子裡還有孩子要餵養--不是說它有屋頂，先生。他們像小狗一樣可愛，但總是很餓。"
"也許下次吧，"博蒙特堅定地回答。
"別管他們了！"一個老婦人愜意地依偎在花車的陰影裡，咯咯笑着。"你沒看到你在破壞他們的約會嗎？，瑪德琳！"
一個大約十歲的年輕女孩拿着一束雛菊從車後出現。"是的，夫人？"
"有一個迷路的人需要你的引導。你說什麼花能配得上他的漂亮女士？"
"哦，那你現在是在搶我的顧客了，是嗎，羅絲？"當金髮小女孩把她的雛菊換成一束紫色的鈴鐺花時，擦鞋匠叫道。
當女孩衝過來時，寧香寒鬆開了腰間硬幣錢包的繩子，當她擡頭看向博蒙特那張凝重的臉時，猶豫地退縮了。
"別忘了要硬幣！" 羅絲呵斥道，然後她的注意力轉移到樂師們身上，樂師們彈起了活潑的曲子。
"爲女士獻花？" 瑪德琳低聲說。
博蒙特嘆了口氣，伸手去摸他的口袋。
"瑪德琳是個漂亮的名字，"寧香寒叫道，她俯下身子，在手指間伸出五個月牙。
"你的花，小姐！"孩子笑着說，她急切地用花換了硬幣。"你也很漂亮！"
"你會成爲一名出色的女推銷員，"寧香寒一邊研究她現在手中的花，一邊喃喃自語。
爲什麼是紫色？
瑪德琳似乎已經讀懂了她的想法。"我選它們是因爲它們與他的眼睛相配，"她解釋說，並露出一個膽怯的笑容，朝博蒙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當羅絲再一次叫她的名字時，她就跑開了。擦鞋匠也繼續前進，在一羣商人身上試試他的運氣。
"博蒙特隊長！"
瑪德琳的注意力從博蒙特臉頰上掠過的好奇之色轉移到現在朝他們方向慢跑的三個騎士身上。
"今天一定是隊長的生日！"第一個騎士在繞過博蒙特時叫道。
"不，等等，他可能是在約會？"
"不可能。"
寧香寒不理會男人們好奇的目光，她把風鈴草塞進她的皮包。
"我只是這位女士的護衛，"博蒙特尖銳地糾正了他們。"你們應該知道，不要用這種閒言碎語來玷污一位貴族婦女的名譽。"
"穩住，上尉，我們沒有惡意。"
"殿下什麼時候把你借出去護送他自己以外的人了？"
"我告訴你，今天是上尉的生日。那是他唯一的一天，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王儲的繩索。"
"如果你沒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我們就繼續前進，"博蒙特咆哮道。"享受你的休息時間。"
騎士們帶着膽怯的笑容向後退去，他們的樂趣過早地被打斷了，但寧香寒感到他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國王大街兩旁的建築物上，直到那匹馬經過。
"如果他們讓你感到不舒服，很抱歉。"博蒙特尷尬地向後看了一眼，說道。
寧香寒忍住了笑意。"他們不麻煩。" 她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消失的平臺，太陽重新照亮了它的污濁表面。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我明天會給他們一個烤肉，"博蒙特小聲嘀咕道。
寒冷離開了她的四肢，寧香寒咬着牙笑了起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啊--是的，正好是。"
"那麼生日快樂，隊長。"
"謝謝你。" 他的話似乎有些猶豫，因爲他的目光仍然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
"你要去慶祝嗎？"
博蒙特轉向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沒有人慶祝私生子的生日。"
寧香寒笑着回道。"或者混血兒。"
他點了點頭，揉了揉後腦勺。"啊--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毛拉小姐？"
寧香寒眨了眨眼，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再過幾個星期。"
"真的嗎？" 博蒙特饒有興趣地回頭瞥了她一眼。
"是的。"
自從她來到拉斐爾後，所有的生日都在無聲無息中過去了，寧香寒無意慶祝毛拉的17歲生日。這是一個標誌着毛拉以前令人沮喪的生活垮臺的日期。而如果未來沒有改變，這將是寧香寒作爲毛拉這個混血冰女巫的最後一個生日。
"在聖徒日之前還是之後？" 博蒙特好奇地追問道。
"之後幾天，"寧香寒半笑着回答。離真正的倒計時開始只有一個星期了，但首先，我必須確保哈娜和埃莉諾拉能度過大使的訪問時間。
當把宮殿堡壘和首都隔開的櫻花樹空地出現時，建築物都散開了。風起來了，把寧香寒的深灰褐色的頭髮吹到她的臉上。她想馴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同時仍然保持着對馬鞍的牢靠把握。
馬匹和馬車的聲音像潮水一樣在他們身後滑過。博蒙特小心翼翼地把馬駒引到路邊，讓運輸工具有空間通過。寧香寒擡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馬車的第一個護衛隊疾馳而過；他的猩紅斗篷和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人有禮貌地向博蒙特傾斜了頭。
一輛閃閃發光的白色馬車，用黃金裝飾，鑲嵌着紅色寶石，並標有教皇的聖徒屠龍的標誌，充滿了寧香寒的視野。冬日玫瑰閃爍着，寒冷從她的胸口涌出，她的四肢因恐懼而顫抖。
教會來了。
在馬車後面，又有三個身穿猩紅盔甲和長袍的騎手推搡着走過，沒有向他們的方向看一眼。寧香寒轉過頭，在他們身後留下的灰塵下咳嗽起來。
"教皇的使者，"博蒙特以同樣的厭惡確認。"他們來早了--雖然在意料之中。" 他把小馬拉回路上，擡頭看着寧香寒。"他們會在門口耽擱一段時間。我得趕緊回去給國王陛下傳話。"
"當然，我可以自己從門口走，"寧香寒緊張地回答。
四個女巫獵人，四個！她把手伸向冬日玫瑰。我會發現這是否可行。
"拉起你的頭巾，"博蒙特說，他把手放在她腿邊的馬駒肩膀上。"往前挪一點。"
"什麼？"
博蒙特把腳擡到馬鐙裡，當他毫不費力地把自己擡到她身後時，寧香寒在馬鞍上向前扭動了一下。"忍耐一下，我們過大門。"
"好吧。" 寧香寒把斗篷的罩子拉到她的臉上。如果這意味着要通過那些女巫獵人，那麼這就是--"當博蒙特的長臂伸到她身邊調整繮繩時，她的呼吸卡在喉嚨裡。他胸前的溫暖壓在她的背上，伴隨着泥土、松果和薄荷的氣味，混合着一種只可能是他的氣味。
"抓緊了。" 博蒙特低沉的聲音擦過她的耳朵，但其中的緊張感使寧香寒重新關注危險和前方的馬車，正如預料的那樣，馬車在堡壘的隧道門外緩緩停了下來。
博蒙特用一聲輕柔的口哨催促馬車前進。寧香寒的背部再次找到了博蒙特堅實的胸膛，這匹公馬調皮地打着響鼻向前衝去。馬車和四個猩紅的敵人越來越近，當一個騎士繞過使者的馬車，舉起手來約束他們時，恐懼刺痛了寧香寒冰冷的胸膛。
"讓我過去！" 博蒙特舉着王儲的皇家通行證喊道。
"讓博蒙特上尉過去！"騎士一邊喊着，一邊竄了出去。
那匹騸馬抖動着耳朵，甩動着腦袋，靈活地在鵝卵石上跳舞，繞過女巫獵人，穿過騎士牆，走到狼穴的黑暗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