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三寧嘴裡答應着,依舊把二姐追到大門外,曲二順有些不耐煩,從那天到現在一直像監視犯人似的看着她,有完沒完!
“二姐,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真的要和大柱哥上街買衣服?”
“否則呢?哪家訂婚男方不得給女方扯兩身?”
說完,曲二順甩包袱似的將三妹甩開。
曲三寧人生第一次憋話,還是一件見不得的大事,就連最親密的四妹都沒法說,難受啊!
回到廂房,她氣哼哼的一屁股坐牀上,曲四靜放下書問道:“怎麼了你這是,誰氣你了?”
“還不是二姐……沒,不是二姐。是小妹,二姐訂婚這樣大的事兒也不回來。”
“噗……”曲四靜難得不是捂着嘴吧靦靦腆腆的笑,她言,“她自己訂婚都沒回來。”
也是哈,曲三寧愣住,唉,這十多天來,她心裡太亂了,急急換了話題,“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書。”
“學生們都放假了,我不看書做什麼?”
也是,學生們一走,他們的生意立刻淡下來,平時也有食客,不過稀稀拉拉的,一天下來也就二三十個,人少所需食材不用費什麼功夫。
“去大姐家吧?”曲三寧提議。
“不去,熱,哪兒都不想去。”曲四靜把書抓手裡,繼續翻看。
家裡多好,電風扇吹着,冰鎮西瓜吃着,有書看,累了就躺牀上,她纔不要去大姐家湊熱鬧呢。淼淼那孩子越大越上勁,整天“打打殺殺”像個假小子,每次都拉着她玩遊戲,一玩還不讓停歇。
有次她實在不想玩了,那丫頭立馬捂着眼睛“大哭”,嘴裡還念道:“四姨不跟我玩,四姨不喜歡我……”
才三歲,簡直成精。
曲四靜連連搖頭,繼續把思緒都埋進裡。
曲三寧哼了一聲,“不去拉倒,我自己去……二姐和大柱哥逛街買衣服去了,回頭爸若詢問,你和他講。”
話畢,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可是她並不想去大姐家。
她的理由和曲四靜不同。
自那天笑川哥的婚禮後,大姐見到她就盤問那天二姐發生了什麼,爲什麼眼睛會有哭過的痕跡,可這件事壓根不能說,別說二姐沒有再三叮囑,就是一聲不吭,她也不能拿二姐的清譽開玩笑。
可是,發生了那樣的事,二姐依舊決定和大柱哥定親……二姐她,到底咋想的啊?
……
曲三寧漫無目的在大街上游走,內心無比苦悶時,曲二順的心情也沒好哪裡去。
那天發生的事像過電影似的在她腦海中翻江倒海,簡直要把她整個人吞噬了。
那天,她在笑川哥的婚禮上出盡風頭,誰見了都悄悄議論,“瞧,那就是曲家二丫頭,潑辣能幹嘴還甜,誰家要是娶了她,祖墳上要冒青煙了。”
別說那些嬸子,大娘,就是笑川哥的新娘子也對她刮目相看,席間一直妹妹,妹妹的叫個不停。
她倒不是故意爭強好勝,笑川哥已經結婚了,她無論有心表現什麼都白搭,再說,她內心深處從來不認爲自己配得上王笑川,一直都是把那莫名的情愫悄悄壓心底。
他是天之驕子,而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姑,初中都沒念完。
她之所以該說說該笑笑,甚至說的話比從前更爲潑辣,笑容比從前更加燦爛乃是因爲,她想裝的和從前一模一樣,害怕被別人瞧出心思而惹人恥笑。
可是她的那顆心啊,終究是肉做的。
婚禮過後,她悄悄躲回自己家裡憋着聲兒哭了一場,並且告訴自己,只哭這一場。
從此把那繾綣的心思撂開,就當從未有過。
酒席上的飯菜味兒重,大熱天的她又哭一場,只覺口乾舌燥,於是她壓了一盆水洗把臉,出門便朝李嬸子家走去。
兩家斜對門,幾步路就到。
李家與王家是村裡兩個大家族,平時紅白事皆有來往,譬如,白事男人去幫忙,喜事女人去喝喜酒,大抵如此。
所以曲二順盤算着就算李嬸子還沒從酒席上抽身,柳大叔總是在家的,討口水喝也方便。
大門半開半掩,柳大叔並未在家,曲二順喊了兩聲沒人應準備離開,突然東廂房的門開了,“二順!”
柳大柱面帶喜色,甚至不敢相信曲二順來他家裡。
這麼長時間雖然他經常往縣城跑,不是藉口買東西,就是家裡有好吃的了趕緊往曲家送,可是越送心越涼,二順並不像他認爲的那樣因爲他的關心,討好而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變。
柳大柱一度心灰意冷,卻又鬧不清究竟爲什麼,他究竟哪裡不好,二順爲什麼就是不肯給他個機會。
曲二順沒想到柳大柱會在家,他自幼與王笑川,王笑海兩兄弟要好,王笑川結婚他難道不該去鬧一鬧,完了留下喝喜酒麼?
不過須臾,她看見柳大柱面色微紅,耳尖也紅紅的,柳大柱憨憨笑道:“今兒笑川結婚,我高興來着,不小心多喝了兩杯。”
說完,還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曲二順點點頭,他真的沒必要跟自己解釋的。
“哦,你來這兒……”他想說是不是來找他,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不敢說,怕萬一錯了丟人。
“渴了,討口水喝。”
“好,你等着……”柳大柱連忙跑進廚房倒開水,還問曲二順要不要加點茶葉,如此熱情,她若再拿捏,倒顯得小家子氣。
“堂屋味兒大,家裡老羊產仔兒了,我媽怕它們受着,就放堂屋了。”
“羊圈呢?”曲二順問道,順便往羊圈看去,一堆凌亂的柴禾,哪兒還有羊圈。
“上回颳大風倒了,我爸這幾天工地上的活兒多,還沒來得及修。”
柳大柱端着一碗開水,鼓鼓勇氣道:“太陽毒,你若不嫌棄就進我屋裡喝吧。”
曲二順未語,卻擡腳走近,柳大柱激動的不知所措,慌道:“裡頭亂……”
事實上裡面乾淨整潔,衣服疊的整整齊齊,牀單上一絲“皺紋”都沒,曲二順沒想到一個男人會這樣乾淨。
牀頭放着一本紅皮書,曲二順隨意掃了一眼,突然笑道:“啊,原來是這本書,我四妹天天在家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