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戎長老這番話出口,馬車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葉至珩沉默片刻後冷笑:“原來戎長老是個短見之人。”
面對葉至珩的嘲諷,戎長老不怒反笑。
“老身俗人一個,眼前的利是真的,往後的變數那麼大,老身不敢賭。”
“富貴險中求,現在的局勢戎長老定然也看的清楚,大夏遲早要亡。”
“可現在他還沒有亡,再來,東夏王沒有明白老身的目的,老身要的只是一個暫時依靠的肩膀,待凰族內亂平定,哪裡還需要靠聯姻來穩固地位,況且……”戎長老頓住,擡頭看向葉至珩。
“況且東夏王所謂的實力都只是道聽途說,真正如何老身一無所知。”
聽見這話,葉至珩深沉的目光中山國一抹精光,他啓脣道:“待選秀大典結束,戎長老可願意隨我去東夏看一遭。”
讓他去東夏看一遭,意思很明顯,是要將東夏的底牌亮給他看,這個舉動分外危險,如果不是十足的信任,像葉至珩這種心思比頭髮還多的人,是絕對不可能走這一步的。
戎長老眼眸閃了閃,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其實在第一次從顧嫋嫋聽說葉至珩這個名字時,戎長老就派了人出去查過,直到選秀大典開始的前一夜消息才傳來,得到的消息着實將他驚了一下。
東夏竟然研製出了殺傷力極大的**,雖然現在還沒有多大的規模,但**的誕生,已經預示了東夏以後的繁榮。
當然,東夏前面的障礙還很多,不說大夏大周這種大國,就趙國圖錄這種小國以他現在的勢力都夠嗆,說不定在他還未完全成長起來之時,就被別的國家滅了。
這是戎長老的擔心,而在發生趙澗這件事情之前,戎長老也一直覺得,葉至珩雖有謀略有能力,但阻礙太多,難成氣候。
可在趙澗這件事情之後,戎長老才發現葉至珩其人的心思比海還深,他能看到的葉至珩都能看到,他看不到的葉至珩也早早就想到的,特別是放下與大夏的仇恨讓衆國之間維持三足鼎立的局勢,這樣就確保了他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這一刻,戎長老心中的擔心依舊在,但同時卻從胸腔中生氣一片豪情。
是啊,他怎可短見,大夏現在雖強,但只能依靠一時,而且在這種勢力相差懸殊的局面下,凰族的處境也十分危險。
可如果和同樣需要成長需要支撐的東夏並肩,那關係就會更加可靠一些,重要的是,這其中還有帝姬的一片情深。
戎長老雖然好幾次因爲葉至珩的事情和顧嫋嫋紅臉,反對與東夏聯姻的態度也一如既往的堅決,可心底深處卻還是心疼的。
在戎長老心裡,顧嫋嫋不僅是他的主神,更是他的女兒,他對顧嫋嫋既尊敬又疼愛,又怎麼忍心做出棒打鴛鴦這種殘忍的事情呢。
這廂戎長老心思多轉,坐在對面的葉至珩看着戎長老深不可測的臉,心中格外忐忑,他的女人能不能搶回來,全看這一遭。
冗長的沉默之後,戎長老慢慢開口,鄭重的說出一句:“老身也許多年沒有出過凰族了,既然東夏王邀請,那老身便厚着臉皮去做客,只希望東夏王到時可別嫌老身麻煩。”
“戎長老能去東夏,那是在下的榮幸!”葉至珩臉上綻開笑,狹長的雙眼眯成月牙。
如此話算是談成了,葉至珩下車,立在道邊看着馬車消失在巷子轉角,才轉身回到客棧。
而客棧二樓葉霖天的屋子裡,侍衛正單膝跪在葉霖天面前回話。
“回稟皇上,東夏王往後門去了,屬下怕被發現站的很遠,只看到是上了一輛馬車,但馬車裡坐着誰卻不清楚。”
“嗯,你平身吧。”葉霖天點點頭,揮手讓侍衛退下,待侍衛出去之後,葉霖天那兩條濃眉便緊緊皺在了一起,眉心閃過一絲嫉恨。
沉默的在榻邊坐了片刻,葉霖天忽然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去。
——
“帝姬快看!戎長老的馬車果然從那邊出來了!”小蓮看着從巷子口緩緩駛出來的馬車,興奮的呼喚顧嫋嫋。
“我看見了。”顧嫋嫋低低應了一聲,早在小蓮呼喚之前她就看見了戎長老的馬車。
方纔從客棧出來之後,原本跟在身後的戎長老忽然不見了,她好奇的尋了一圈也沒有尋到人,出於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戎長老忽然消失的原因與葉至珩有關,而這客棧前門視線空曠,戎長老坐着馬車絕對一眼可以看到,可現在卻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她想了想,吩咐車伕將馬車掉頭,停在了一顆柳樹下,這顆柳樹正對着客棧旁邊的巷子,於是在戎長老出來的一瞬間,就被她發現了。
在看見戎長老的馬車如期從巷子駛出來時,顧嫋嫋心中無數的疑問忽然找了一個活釦全部解開。
她終於明白葉至珩大晚上叫她來客棧的原因了,這大晚上的,他想見的不是她,而是戎長老。
而他見戎長老的目的,她也都猜到了。
肯定是爲了聯姻的事情。
只是無法猜測的是,他和戎長老的談判到底如何?
成或不成呢?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可現在這個時候,她不好去問戎長老,而葉至珩這邊人多眼雜,去問他更不好。
一番糾結之後,顧嫋嫋只能吩咐車伕會皇宮。
然而,馬車剛剛走了兩步,車外忽然傳來一個沉沉的聲音。
“顧帝姬。”
聽見這個聲音,顧嫋嫋一怔,卻很快反應過來,側頭隔着馬車問道:“是夏王嗎?”
外面立刻傳來聲音,“是。”
“請問夏王這個時候找我有何事?”顧嫋嫋皺眉問。
外面緊接着問:“可否上車一敘?”
“……好。”顧嫋嫋點頭。
小蓮立刻站起來彎腰跳下馬車,守在了一邊,隨後車簾輕晃,葉霖天掀簾走了進來。
“夏王請坐。”顧嫋嫋往裡挪了挪,客氣的邀請葉霖天入座。
“多謝帝姬。”葉霖天客氣的道謝,順勢坐下。
“不知夏王找我何事?”顧嫋嫋再次詢問。
葉霖天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十分複雜,微微一頓之後,他開門見山的說了自己的來意。
“想必帝姬也知道,在下此次過來的目的。”
顧嫋嫋皺眉,點頭道:“知道,但想必夏王心中更加清楚,不管是何種原因,我都不會選擇你的。”
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拒絕的這般決絕,葉霖天的表情僵了僵,但隨即就恢復正常,茶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算計。
“不知帝姬心中可還惦記顧大人和顧夫人,對了,顧家四公子前不久中了舉人。”
聽見這話,顧嫋嫋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她也懶得再和葉霖天打太極,直接了當的問道:“葉霖天,你想用我爹孃威脅我?”
葉霖天臉色大變,連連擺手辯解,“帝姬這是什麼話,我豈敢威脅帝姬,我只是想着帝姬心中或許非常思念他們,所以講一講他們的近況。”
顧嫋嫋纔不信這些話,臉色越發冰冷。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忘了說,前不久我宮裡還來了一位客人,叫什麼墨……哦墨燃,不知道帝姬認不認識這個人?”
“他是我的部下。”顧嫋嫋盯着葉霖天的眼睛沉沉回答。
葉霖天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噢,這樣,我和這位墨大人想談甚歡,一時還不想讓他離開,所以就將他留在宮中多陪我些日子。”
“男人就該有話直說,拐彎抹角就不像個男人,夏王有話不妨直說,這樣繞來繞去倒是叫我厭煩。”對待葉霖天,顧嫋嫋無法維持好臉色。
葉霖天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我希望帝姬能選擇我。”
“不可能。”
“就算是用顧家全家再加上墨燃的性命嗎?”
——
回到皇宮之後,她隨便梳洗一番就睡下了,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夢裡葉至珩李慕還有葉霖天的臉不斷交替。
“帝姬,該起牀梳洗了,今日是選秀大典的大日子,奴婢要給您好好打扮一番。”
顧嫋嫋的思緒從夢中抽離,睜開眼就看見小蓮半彎着腰立在牀邊,笑眯眯的看着她。
“唔。”她咕噥一聲,腦子還有些懵,頓了一下後轉臉看了看天色,漆黑一片。
看見她的動作,小蓮立刻道:“現在寅時兩刻。”
寅時兩刻……她記得昨晚睡下時是丑時兩刻,所以她才睡了一個時辰……
“奴婢知道您沒有休息好,您可以閉着眼繼續誰,奴婢伺候您沐浴梳妝。”
顧嫋嫋疲憊的合上眼皮,任由小蓮給她寬衣解帶沐浴焚香。
無數破碎的夢之後,小蓮一聲‘好了’,將她從半夢中驚醒。
她睜眼一看,頓時被鏡子裡的女人驚豔了。
一身黑色廣袖錦袍,袖口與衣襬處用暗金色繡線繡了複雜的雲紋,胸口正中同樣用暗金色繡線繡了一直翱翔的鳳凰,交疊的衣領恰好露出她精緻的鎖骨,鎖骨上落着冷澈的玉扣。
稍稍擡眼,便看到一張明眸皓齒的美人臉,兩家微紅,小而軟的脣抹成大紅的顏色,祖母綠的耳墜略微有些成熟,頭頂的黑金冠冕隆重且**。
這身裝扮對於顧嫋嫋的年紀來說,確實顯老了些,但在選秀大典這樣的日子卻正正好,整個人一擡眸一抿脣都透着威嚴。
“真好看!”小蓮看的有些癡了,禁不住的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