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南迴,桂花兒香,梧桐楓葉落了一地,就在楚歲做了長久的心理準備,打算收養這個差點弄死她的孩子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簡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被綁架了。
之前便說過她是一個釀酒師,每月都會推出自己的新品,上上月村長送了兩支荷花,讓她有了點新想法,想法還沒有實現,便被宴九押了回去,好不容易的回來了,荷花也謝的差不多了。
楚歲看着枯萎的荷花,摸了摸下巴,總歸是不能浪費的。
於是,她請村子裡的人將謝了荷花摘給她洗淨,搗碎釀成了新品荷花液,賣與鎮中富商錢老爺,大概是這批質量出奇的好,又逢着錢家千金被找回來了,錢老爺爲了慶祝轉頭又訂購了一批,足夠能讓楚歲快快活活的渡過接下來的半年。
然而就在貨交出去的第三天,楚歲讓阿黃去村頭買上一斤茶葉,阿黃前腳出門,後腳楚歲就被人綁架了。
麻袋一罩,楚歲險些有些轉不過腦子來。
楚相國之女這個名頭威力極大,很多人傳聞楚相國死後,曾留下了大筆的財寶,若是得到財寶便是富可敵國,就連陛下都要忌憚三分。
這樣的說法,楚歲一路到銅錢村的時候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但是自己大大咧咧的東逛逛西逛逛,也不曾看到有人來找自己,或者威逼自己,倒是因爲自己的瞎逛,手上都沒有多少銀兩,這才匆匆忙忙的跑到銅錢村買了房子度日。
唉,楚歲心裡嘆了一口氣,被人套在麻袋裡跌跌撞撞的,像是在走山路一樣,她思來想去,也不應該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啊!
若是自己暴露了,宴九就要一刀劈了她讓她去見死去的父親了。
多想無用,楚歲昏昏沉沉的躺在麻袋裡,腦袋一下一下的撞着不知道什麼地方,直到將人徹底撞昏過去。
再次醒來,天色漸暗,身上已經沒有麻袋了,但因爲是綁架,手腳自然被束縛在一起,楚歲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發現自己是被捆在了一團錦被之中,擡頭可見的金蘇吊墜,側目過去則是緊緊閉合的四扇屏風,屏風鏤空畫着山水之畫,畫中女子貌美嬌羞,四扇皆是同一女子。
這樣看着心裡難免冒出點猜測,難不成有人看中了她的色相,想要和她成兩姓之好?
這個想法有點搞笑,楚歲都覺得有些荒謬,她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就連一直對不起她的阿黃半夜見了都會驚叫,哪裡還會有人能夠看上她。
胡思亂想了一遭,楚歲哆哆嗦嗦的將自己的手從繩子裡解了出來,自從她跳過一次城牆後,身上的骨頭就特別容易錯位,綁住手的腕骨更是,只要自己巧勁一拉,掌骨就和腕骨分離,像是骨折了一般。
楚歲發現自己的這個特點的時候,還特意給自己實驗了已番,最後證實這個功能對於已經沒有人會在乎的她來講並沒有什麼用處。
而現在,楚歲只想感謝一番自己的身體構造,它們可真的是太棒了。
雙手一使勁,眨眼就解開束縛。她從錦被裡出來,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自己熟悉的東西,可想而知,這個地方她是真的沒有來過,指不定綁她來的人,她也毫不認識。
這個想法讓她有些猶豫,所以綁她來的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或者綁她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無從得知,還沒等她更加仔細的探索整個房間的時候,門外傳來輕巧的腳步聲,一串人影從窗戶上印過來,她趕緊縮回屏風後面,鑽進錦被之中。
吱呀——
門應聲而開,楚歲擡起頭,屏風之外點燃了一盞微燈。進來的只有兩個人,瞧着身影像是兩個姑娘。
楚歲一下子覺得有意思了,這年頭,姑娘也做綁匪來綁架人的?
若是綁架人,爲何不綁個美男子,偏要綁她這個醜八怪?
她目光微動,推門而入的侍女將燈點燃,便移步過來,將屏風摺疊在一起,打開。
楚歲裝作剛剛甦醒的樣子,迷迷糊糊的看過去,那侍女立在屏風旁邊一言不發,微微低頭。而另一個姑娘坐在正對面。
燈火如豆,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楚歲看不清姑娘的面容,但是也做不到忽視姑娘的存在,只因爲這姑娘目光冰冷如跗骨之蛆,讓人無法忽略。
楚歲想了一會,難不成自己強迫了這個姑娘的心上人?不應該啊,天知道,她這輩子只強迫過一個男人,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就死了。
孤燈漸盛,楚歲隨着燈光的擴散纔看清了面前這姑娘的模樣,一半隱在明豔燭火之中,一半籠在窗外月色下,氣質溫婉疏離,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卻讓她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楚歲回想,目光忽然落在了屏風上,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姑娘就是屏風上的貌美女子。
只是屏風上的姑娘動人嬌羞,遠不是面前這姑娘的冰冷疏離的樣子啊!
楚歲想了想,那姑娘從進門到現在都不說話,難不成是等自己先開口,這樣一想也有幾分道理,畢竟根據綁架的話本來講,除了四肢被束縛,就連最爲基本的嘴裡塞東西都沒有,也指不定是這姑娘想要找個人來聊聊天,只不過方式不太對。
於是她就開口了:“姑娘?”
先是一個疑問,那姑娘沒有說話,眼睛裡有着掙扎。
她又開口:“姑娘可是找我有什麼事情?有事我們可以好好說,沒有必要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的,我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他若是沒有看見我,會着急的。”
隨着話音落下,屋中依舊一點聲音都沒有,楚歲側着頭看那姑娘,這回清楚的看見了姑娘眼裡的掙扎。
楚歲一愣,便看見那姑娘緩緩起身,向自己走來。
“...”楚歲眨眨眼,這是做什麼?
姑娘抖了抖,從袖口裡劃出一把堅韌的匕首,泛着冷光,讓楚歲一下子額頭冒汗,心墜到地上去。
楚歲嚥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說:“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啊!有話好好說啊!”
姑娘目光微動,還是冰冷,她一步步走向楚歲手上的匕首顫顫巍巍:“爲什麼他放過了你,爲什麼他不帶我走?”
話畢,她一刀架在了楚歲的脖子上,好巧不巧就是上次流血的地方。
“.....”楚歲不知作何反應,從她的言語中似乎可以聽出來是什麼癡男怨女的戲碼,而她非常不幸的充當了第三者的戲份。
半響,那姑娘手還在顫抖,她似乎想恨下心來一刀結果了這個女人,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狠不下心來,要知道楚歲在三歲的時候,一刀剁了別人送來的兔子時,都沒有這麼顫抖過。
她感受着喉嚨旁冰冷的刀鋒,絲絲疼痛傳來,很不合時宜的想到,如果這個姑娘不會用到,一點一點的磨下來,那不是要痛苦死了?
這個想法真的很不合時宜,起碼楚歲就是沒有想過要死的,她感知這疼痛,揉了揉藏在被子裡的手腳,然後,翻身上來,將姑娘壓在自己身下,匕首一轉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彈指之間,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姑娘和立在一旁的侍女驚呆了,侍女就要高聲呼喊,衝上來的時候,楚歲一刀放在了姑娘果的脖子上,笑嘻嘻的說:“不要叫哦,叫了之後,我可不保證我會不會衝動割下去啊!”
楚歲笑嘻嘻的樣子落在兩人眼中宛如惡煞一般,令人膽顫。
楚歲見那侍女不在說話,只是一臉的警惕的看着自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微笑,慢慢的從姑娘身下爬下來,拉着姑娘的衣領慢慢起來。
“都說了,有事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何必這樣動刀動槍的呢?”
楚歲嘴裡說着這樣的話,手裡的匕首不由又進去了幾分,直到貼上姑娘白皙的脖頸,這才停住。
姑娘僵硬的身體跟着楚歲而動,發出冷冷的聲音:“你沒有被綁住。”
楚歲笑了一下,當然沒有啊!
爲什麼總是有人喜歡說着明明可以看的見的話,難不成她還要綁着繩子告訴她:“哦,抱歉,我掙脫了你的繩子。”
楚歲問:“姑娘,我仔細瞧了瞧你,你我好像並不認識吧!”
那姑娘目光波動,像是有淚光一樣,她微微抖動着嘴脣,像是委屈一樣終於受不了的哭了起來。
這就有點麻煩了,楚歲向來心腸硬,就是吃不得軟,她見姑娘哭泣,頓時一個頭宛如兩個一樣大,她皺着眉頭,猶猶豫豫的說:“好了,別哭了。”
這樣說着,匕首依舊沒有放下。
那姑娘抽抽涕涕的哭訴:“憑什麼..憑什麼..”
所以說,楚歲最煩那些癡男怨女了,感情之事你情我願,爲什麼要強求呢?又爲什麼要無緣無故的牽扯她人呢?
她到現在就連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反而先弄哭了一個姑娘,這可真的是要了命了。
楚歲沒有辦法了,將匕首拿開,坐回牀上,面對兩個姑娘,誰能想到有一天綁匪還能看着綁票哭的。
那姑娘被鬆開,轉身看着楚歲,眼淚花花的妄圖用目光殺了楚歲,她說:“憑什麼他最後放過了你,卻不帶我走。”
“....”楚歲莫名其妙。
她衝上前一步,扯着楚歲胸前的衣衫,像是要吃了她一樣:“憑什麼我要嫁了那個姓宴,憑什麼他們都放過了你,而你卻還若無其事的出賣了他。”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大到楚歲的腦子一片空白,就像是被煙花轟炸過一樣,全是難以置信和意料之外。
楚歲看着姑娘,喃喃的問:“你方纔說..你要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