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辰扔了一個地雷就走,也不去看周謹行的表情,兩個人之間所有的感情,早已經在十幾年前的時候就消失殆盡,隔了這許多年,周辰此刻看到周謹行與陌生人差不多,如果不是不能立即脫離這個家庭,周辰早就一走了之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等到周謹行將一切都爆出的時候,也就是他在c大附中轉學之時,想到升學率永遠第一的c市一中,以及c市一中那個頑固清高的老校長,周辰淡淡的笑了,更何況,方雨薇還在那裡。

周辰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家,另一邊周謹行卻是幾經心理顛覆,整顆心彷彿掉進了油鍋裡,正被油煎火燒着。

恍惚間,曾經與周辰相識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就像周辰知道學校裡有個常年第一的人一樣,他也同樣知道學校裡的‘萬年老二’,只是由於對方有錢有勢的身份,周謹行其實對周辰是相當不屑的。

即使周辰的成績一向很好,在他的眼裡也是享受父母餘蔭的紈絝子而已,一想到自己明明這麼優秀,可是在學校裡卻要對那些紈絝低三下四,周謹行的心裡就浸滿了不平與嫉妒……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有的人天生含着金湯匙,而有的人,只能拿着一塊破石頭,周謹行憤懣過後,在遇到那些找麻煩的紈絝的時候,卻還是要繼續彎腰。

沒辦法,這些紈絝折騰得起,他卻折騰不起,之所以來到c大附中就是因爲校長不僅減免了學費,每次考第一還有豐厚的獎金,更甚至於,只要他高考考了第一,那麼就會有一比不菲的獎勵,足以支撐他念完大學,到時候天高憑魚躍,他相信他不會永遠都是一個貧家子,他能用自己的雙手賺來更多的財富。

所以對於這些紈絝,他能退讓就退讓,不然只要這些人的父輩一個招呼,就足以將他的希望毀滅,更何況c大附中雖然名聲不好,但是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教學設施都是一等一的,周謹行也只好暗自忍耐。

而對周辰的改觀則是在他唯一一次屈居第二的時候,看到卷面上扣了足足十五分的作文,周謹行忍不住冷笑,沒想到纔不過一個學期就忍不住了,原本以爲周辰還算是磊落,沒想到也是這種小人。

但是轉折隨即就來了,批改作文的語文老師僅僅半天時間就被辭退,而後周謹行的卷子被重新批改,他再次成了第一。

看着重新下批的卷子,還有同學傳聞,說是周辰親自發話,周謹行閒聽之餘對周辰也多了幾分關注,而由於周辰在同學間還算可以的人緣,他也能陸陸續續的得知他的許多情況。

比如他是周家的二公子,上有一個在c大唸書的哥哥,爸爸是知名的企業家,母親是c市有名的貴婦,而除了家世,則是周辰在同學間幾乎可以說是奇怪至極的人緣了。

周辰是出了名的冷傲不理人,除了必要的說話和廁所,幾乎一整天都可以泡在教室裡學習,十分刻苦,但是偏偏這樣的周辰在男生之間的人緣不錯——男神不勾搭妹子,他們就有機會了;-),在女生之間則是憐愛之心大起。

是的,就是憐愛。

那些女生總說周辰外表的冷酷其實是在掩飾內心的脆弱,一起嘻嘻哈哈說笑時總是以周辰能不能記住她們的臉爲榮,在聽到一個女生說她曾經在周辰面前掉過四次筆兩次本一次書,周辰仍然沒認出她的時候,就是周謹行也忍不住失笑,對於那些女生呆萌的說法有些贊同。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聽她們說周辰的喜好,周辰的偏科,周辰的眼睛和頭髮,以及他偶爾的臉紅,有的時候他路上看到周辰想起這些就忍不住笑,當然,某人目不斜視的離開,對他視若罔聞。

周謹行的關注悄無聲息,原本以爲只是閒暇之餘的興趣而已,但是沒想到他們還有交集的一天,在他最狼狽的時候。

周辰救了他,這毋庸置疑,可是狼狽被看盡自尊被戳傷,卻也讓他頗感侮辱,他本不想再交集,可是就在那天過後,足足一個月,再也沒有人來打擾他。

周謹行初時詫異,後來才知道,他傳聞正在被周辰‘罩’,所以纔沒有人敢來招惹他。

這一個月過的十分愜意,以至於再次被紈絝堵住的時候,他已經不想再妥協,所以他拿出了周辰的名號,扯虎皮做大旗,暫時喝退了那些紈絝。

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而已,周謹行十分清楚這份清淨是有時效的,爲了之後的兩年不被打擾,他選擇了接近周辰。

如果這份接近換做是其他的二代,他肯定早已經失敗了,每個層次都有屬於自己的圈子,他不過一介貧家子,甚至還需要學校減免學費才能讀書,在這些子弟的眼裡就是個樂子,即使湊過去,得到的也不過是侮辱而已,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接近居然成功了。

他不知道周家究竟是如何教導子弟的,但是周辰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世家子,真正的上流社會的人,應該學會審時度勢,交流人脈,圍觀抱團,乃至落井下石,就像是那些紈絝一樣,對於周辰諂媚,即使周辰不理他們,也不能得罪人,對於他則極盡打壓,因爲他沒有反抗的能力。

這些父輩應該早就告之,可是周辰居然對此一片空白,看着他接受自己委婉的補課,周謹行在內心裡感激着這份另類。

起碼對他有好處的不是麼?

而且周辰實在是太好懂了,對於他來說實在遊刃有餘,兩個人很快推心置腹,看着他自以爲不着痕跡的幫助着自己,爲自己遮風擋雨,周謹行在享受之餘也會覺得周辰實在是蠢。

比如他那個爹,有這種父親還不如沒有,居然還念念不忘;他那個哥,擺明了是怕他爭奪財產,居然還濡慕期待;還有他那個媽,別以爲他不知道周辰手腕上的傷就是被他媽弄的,這樣的媽他還爲她掩飾……在周謹行看來,周辰簡直蠢爆了。

可是爲什麼……周辰這麼蠢,他居然會爲此心疼,還動了心?

周謹行第一次做夢夢到周辰的時候是驚嚇的,他足足兩天沒有去學校,結果卻被周辰找上門,還帶了一堆的藥——因爲他請假的理由是感冒,看着周辰忙前忙後的給他量體溫喂藥,最後還勉強做了一頓白粥,周謹行簡直說不清楚心裡什麼滋味。

他媽都沒對他這麼照顧過,在五歲以後,就是他給他媽做飯了,只是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會有這樣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爲他下廚。

即使粥煮的有點硬,他卻還是一口不漏的喝下去了。

他很想扯着周辰的領子讓他別對他這麼好,他接近他只是爲了他的名頭是別有用心,他能不能別這麼蠢,起碼有點看人的眼光啊,可是這些話,最後卻只是化作暖流酸酸漲漲的流入他的心臟,迅速的發酵成一種不知名的情感,填滿他空虛的內心。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再也不會放手了,誰讓周辰這麼蠢,招惹了一頭慾壑難填的野獸,卻不自知呢?

只是這樣的感情終究不容於世,而且他現在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而周辰卻是周家的二公子,彼此之間相差太過懸殊,更何況周辰對他並沒有之外的情感,他也只能將兩人的關係一點點從友好刷到至交,慢慢腐蝕周辰的心。

但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轉折的這般離奇,就在周辰被綁架的那天,他聽到綁匪的話之後親自去找周行峻,可是在商店的櫥窗裡,他見到的居然不止是周行峻,還有他的母親蘇瑾!

他從沒想到蘇瑾和周行峻居然是認識的,而在被他撞破之後,周行峻纔對他曲折的身世娓娓道來,說他其實是周行峻的二兒子,當年偷嬰事件致使他被遺失,無奈只好收養周辰安撫產後抑鬱的林惠芝,這些年多虧了蘇瑾心善養育了他,他十分感激蘇瑾,並且願意將他帶回家裡正名,給蘇瑾500萬的補償款。

他當時已經驚呆了,周辰被綁架、周辰是養子、他纔是二公子等等事情糾纏在一起,即使是他周謹行,也有着片刻的怔然,但是隨即想到周辰的危在旦夕,他要帶周行峻走,可是周行峻依然在糾纏讓他歸家,還有他那個胸無大腦的母親一直在旁邊起鬨,時間不等人,他只好先行答應。

可是到的時候天橋上已經空無一人,聽到周圍人議論說那少年跳江了,他的腦袋瞬間空白,心臟彷彿一瞬間被擊空,滿心想的,都是他來晚了,周辰死了?

他不信,也跟着跳了江,大雨滂沱,他卻感覺不到寒冷,最終,纔在凋零的石塊中找到周辰。

還有氣,那一刻的狂喜,周謹行直到現在還記得。

可是不過三天,當他再次來到醫院看他的時候,一切就變了,周辰的眼神是那麼的陌生,以至於隱藏着淡淡的厭惡,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以爲在鬧情緒,而直到剛剛那道晴天霹靂,他才恍然明白。

他知道了。

他居然知道了。

他知道他是周行峻和林惠芝那兩個人的兒子,而他自己,則是養子。

想到周辰平時對周家一家子的依賴,他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他奪走了他最想要的一切,怎麼會不招致厭惡?

想到周行峻和他商量的一個月後的認親儀式,那時候周辰的心裡會有多麼的難過,周謹行的心臟就驀地抽緊,如果這是必經之路,那麼不如讓這份感情消失的徹底一點。

等到他看清了周家的真面目,就再也不會傷心了吧,他會陪着他走過所有的路,哪怕周辰恨他,他也相信那不過是暫時的。

畢竟他那麼心軟。

而此時正這樣想着的周謹行,不會知道那離去的背影已經是二次歸來,而他的前路,註定坎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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