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觸到葉雪飛眸光的那一瞬間,林萊?威爾?寧的腳步一頓,眸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幽光。
只是一瞬,他便恢復正常,堆起紳士而優雅的笑容,繼續朝前走來。
“大哥,這就是雪飛吧?”他來到牀前,在林萊?馬修?寧面前,依舊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情景畫面。
甚至,從他那笑容中找不出一絲虛假,彷彿他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的好兄弟一般。
可是,他這一句話,卻暴露了他心思的不純。
關於自個大哥的女兒,他似乎也太在意了些。先前以爲與葉雪飛有幾分相似的葉囡是,但如今正主一出現,便立即認定了。
可見,他對葉雪飛的瞭解,絕不僅僅只限於一張照片,或是幾句簡單的資料描述。
對於林萊?威爾?寧掌握自己多少情報,葉雪飛不知,卻也不在乎。她的事,在H國,不算是什麼不可見光的秘密,可以說,在那個圈子裡,她九爺的存在,幾乎是接觸過的人都會知曉的。
唯一不清楚的,也就是遠離那個圈子的人,比如,葉芝嵐。
而她也相信,柳玉書也不是吃白飯的,若是有人調查到自己,他不會不知道。恐怕林萊?威爾?寧所知道的自己,雖然比其他人略多,卻也是冰山一角。
他那些折損在容城的殺手,恐怕會讓他推測到葉芝嵐或者是她葉雪飛背後的背景不一般,甚至知道了當初葉氏易主的征伐,有着她葉雪飛的影子。
但,這些都不重要。
她無意捲入這場兄弟紛爭之中,救醒林萊?馬修?寧,已經是看在葉芝嵐的面子了。
垂下眼眸,葉雪飛的眸光流轉間,掃過林萊?馬修?寧的臉上。果然,這對兄弟對情緒的掌控,都是高手。
她不相信林萊?馬修?寧不知道自己弟弟的野心,但是此刻面對笑臉相迎的林萊?威爾?寧,他一樣露出笑顏,甚至,眼神中還包含了一絲兄長對弟弟的寬容和寵愛。
“你來啦。”林萊?馬修?寧對兄弟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他之前的話。
說着,他又看向葉雪飛和葉芝嵐,最後將眸光定在前者身上:“雪飛,這是你二叔。”這句話,說的極其熟稔。就好像,他和葉雪飛之間真的是父慈子孝一般。
可是——
葉雪飛心中不由好笑。
事實上,她和這個男人這一次纔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見面,他如何能輕鬆無礙的說出這麼一番話?
還是以長輩的口氣。
葉雪飛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並不接話。
“呵呵,這孩子。剛剛回來,有些認生,你不要見怪。”林萊?馬修?寧表情中絲毫不見尷尬,依然用和煦的笑容對林萊?威爾?寧解釋。
只是,他如今太瘦,那笑容看上去有點慎人。
“怎麼會?”林萊?威爾?寧大度的擺擺手,恭恭敬敬的對林萊?馬修?寧道:“我剛纔一直在忙公事,聽到下人們說雪飛回來了,這纔過來看看。雪飛剛回來,大哥一定有很多話要和她說,我就不在這礙眼了。我去安排一下,晚上咱們在家中準備一個小宴,算是迎接雪飛回家,也算是讓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林萊?威爾?寧的這番話,說得十分禮貌客氣。但是,怎麼聽都有一種主人的意味。
而事實上,林萊古堡的主人是躺在牀上的林萊?馬修?寧,而他在失去爵位的那一天就已經從直系變成了旁系,他可以住在古堡,卻不能再自居爲主人。
這番話,是挑釁,還是試探?
葉雪飛保持沉默,就好像四周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辛苦你了,威爾。”林萊?馬修?寧,神色微變,好似早已經習慣了一般,笑容淺淺的道。
只是,葉雪飛還是注意到,林萊?馬修?寧眼眸深處浮現的那絲冷色。他脣角的笑容,根本未達眼底,一切不過是做戲而已。
果然是老狐狸。
葉雪飛心中嘆道。能在當年那血雨腥風的爭奪爵位上獲得最後成功,收服騎士團的效忠的人,又怎麼回事一個活在迷霧裡的人?一個看不清是非黑白的傢伙?
看着這兩個兄弟,互相虛與委蛇,葉雪飛只覺得自己眼睛生疼。
撇過頭,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她這個小動作,並未逃過林萊?馬修?寧的眼睛。第一次,他眸底的寒冰,在林萊?威爾?寧進來之後,有一絲破裂,如同一絲暖風吹入,融化他心底的堅冰一般。
只是,這一幕,讓他隱藏得極好,就連一直盯着他的林萊?威爾?寧都不曾發現。
“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林萊?威爾?寧微微躬身,彷彿在體現他對這個哥哥的尊敬。之後,又轉眸對葉雪飛和葉芝嵐輕點頜首,面帶着儒雅而和藹的笑容,才轉身離去。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是漸行漸遠。
當腳步聲消失之後,一直掛着笑容的林萊?馬修?寧,嘴角那不真實的笑容才微微一斂,渾身的氣質一變,如同高高在上的王一般,不容侵犯。
“尼克,你們先下去,我們一家人需要一個私密的空間。”他淡淡的說着,語氣中卻是不容違抗的命令。
“是!公爵大人!”尼克對他的吩咐沒有絲毫抗拒,反而因爲他此刻的表現而竊喜。
他們整個騎士團,都是有着各自本領的尖端人才,自然希望所臣服的人,不是一個病秧子,而是一個真正的王。
尼克帶人退了下去,葉囡也在葉雪飛的默許下離開。
很快,房間裡就只剩下葉雪飛、葉芝嵐還有紫荊公爵三人。
令葉雪飛注
意到的還有,在尼克離開後不久,房間裡的監控攝像都被關閉,整個房間四周也毫無氣息靠近,幾乎在房間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此時,葉雪飛纔有所感悟,尼克這個在她眼中並不算太強的人之所以能進入騎士團,恐怕就是因爲他的執行力吧。雖然,執行力是一個能者的必備,但是像他這種執行力,寸步不離的守在公爵身邊,的確能省下許多事。
只需要一句話,他就能將一切做得妥妥當當,不留一絲破綻。
恐怕,在容城的時候,若不是他先掉入了葉雪飛的算計,受傷不輕,在面對林萊?威爾?寧的殺手時,也不一定會輕易被捉住。
何況,再看看如今結果——
尼克的任務是帶她們母女二人來見紫荊公爵,現在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
“雪飛,他們都會是你的。我的一切也都會是你的。”
“嗯?”
陷入自己思緒的葉雪飛,突然耳邊飄過林萊?馬修?寧的聲音,讓她一頓,停止了思考,擡眸看向病牀上的那個男人。
被清洌得不含一絲情緒的眼眸清掃,林萊?馬修?寧只覺得自己彷彿如三伏天裡打開了冰櫃的門,被冷氣吹了一下,渾身冷沁,耳目清明。
他眸中暗暗驚訝,卻更是欣喜。
他的女兒,理應如此優秀。
他看得出剛纔女兒心中所想,自然而然的說出這番心裡話。此時,話一出口,自然不會收回來,只是用充滿期待的眸光看着葉雪飛。
兩人對視了一會,葉雪飛冷笑一聲垂下眼角,睫毛擋住了她的眸色:“多謝你的慷慨,但是我卻沒有接手爛攤子的習慣。”
這句話,說得毫不客氣,就連葉芝嵐也不贊同的喊了一聲:“雪飛。”想要制止她對父親的無理。
在葉芝嵐看來,無論林萊?馬修?寧如何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雪飛作爲晚輩,可以不認他,卻不能不禮貌。
畢竟,她身上的血脈來源於他。沒有他的話,也就不存在如今的葉雪飛。
只是,這一聲,也僅僅只是阻止而已,並未一點怒氣和埋怨。
林萊?馬修?寧對葉芝嵐擺擺手,眼神中滿是溫柔的笑容,示意她不要擔心。那眼神與衆不同,彷彿在看向葉芝嵐的時候,他的專注,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一人。
在他毫不遮掩的炙熱眸光下,已經到了中年的葉芝嵐,還是如少女般羞澀的低下了頭。
葉雪飛默默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頓時覺得自己彷彿是多餘的,很礙眼啊有木有?
看來,自己失蹤的這幾天,母親心底已經原諒了這個男人當初的離別,還有十幾年的不聞不問。
唉,誰讓這個男人的理由太充分了啊!
臥病在牀,失去意識,家族爭鬥,血雨腥風……這些理由,都無法讓葉芝嵐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繼續責怪下去,原諒也是早晚的事。
終於,兩人從深情款款中出來。葉芝嵐是繼續如賢妻般的保持沉默,開口的依然是林萊?馬修?寧。
“雪飛,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有埋怨,更知道你們母女這些年吃了很多苦。過去的事,我無法改變,我的錯,我承認。但如今,我只想用剩下的時間好好的陪伴你的母親,帶她去環遊世界,實現我當時對她的承諾。而我的一切,終究要給你,我唯一的女兒。我會向皇室遞交正式的申請,由你來繼承我的爵位,成爲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紫荊公爵。”
“停!”
葉雪飛差點沒咬到舌頭。
她怎麼覺得,這個語氣誠懇,一臉慈愛的男人,正在給她挖個大坑跳下去呢?
她發誓,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林萊?威爾?寧那兩個種身上,恐怕他們已經激動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可是,發生在她葉雪飛身上,她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坑。
嘴角抽了抽,葉雪飛眼神不善的看向林萊?馬修?寧:“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帶着我媽去享受世界,然後讓我留在這去做本該你做的事,替你賣命受你勞役?”
“鴻程,你不能這樣,雪飛還那麼小。”此時,在葉雪飛赤裸的語言下,葉芝嵐也從甜蜜中清醒過來,不滿的提出反對。
“芝嵐,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環遊世界?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了。”林萊?馬修?寧眼神中充滿了受傷,語氣頹敗的道。
“我……”葉芝嵐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糾結的咬脣,一時語塞。
葉雪飛無語的看着兩人,她總算知道當年自己的母親是怎麼被眼前這個狡猾如狐的男人給拿下的了。
“呵,你的事與我何干?”葉雪飛看着葉芝嵐落於下風,冷嗤一聲,扭頭攬過葉芝嵐的肩,帶着她向外走去:“媽,我們走。”
葉芝嵐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任由女兒將她帶出去。
而林萊?馬修?寧也沒有阻止,只是眼睜睜的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在他眼底下離開。
她們一走,尼克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進了房間,恭敬的立於牀前。
“公爵大人,公主殿下她……”尼克似乎想要替葉雪飛的冒犯解釋幾句。
之前,在房間中發生的事,尼克並不知道。但是,卻看到了葉雪飛帶着葉芝嵐離開的畫面。按照他對葉雪飛的瞭解,他自然認爲剛纔的談話,進行得並不愉快。
這纔想要解釋幾句。
可是,林萊?馬修?寧卻不在意的擺擺手,眼神中充滿驕傲的道:“我的女兒,理應如此!”
說完,不給尼克思考的機會,便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騎士團已經在給她考驗了吧。”
此話一出,尼克臉色大變,而林萊?馬修?寧卻在其中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