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監們急着回京,一刻都不想在亂糟糟的雲南多呆片刻。收拾了,過了兩日便要回京。
李景瑜沉默,連傷未愈的李君眉都沉默不語,再不復見吵人的樣子。
衛氏與李景瑜淚別,李君眉看了,不過是諷刺的扭過臉去。
慕容千親自護送慕容灃出雲南,縱已做好了準備,李君玉的心也是微沉,萬般的不捨。
“母親且去,我自會有打算。母親在京中別忘了我叮囑過的事情……”李君玉道。
“我兒放心。”慕容灃道:“多去陪陪你外祖母……”
她悄聲道:“你外祖母有話要與你敘,這幾日你忙的腳不沾地,也要抽個空去見見你外祖母。”
李君玉見她說的鄭重,一凜道:“好,母親放心。”
母女二人沒有淚漣分別,只是眼中帶着了萬般的不捨。待慕容灃上了馬車,漸漸遠去時,李君玉才發覺到李君眉也跟着一同上京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頗具深意。李君玉不禁有些好笑,此女真是吃盡了虧也總不吃教訓。
衛氏見到她,這才朝她行了個禮。李君玉點了點頭,與王府衆庶子會意,便帶着人馬又匆匆的走了。
衆庶子看着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那股氣勢,不禁心中被其所懾,十分折服。
衛氏看着她的背影也意味深長,只是心中還有着不捨,倒沒有多看李君玉。
只有張嬤嬤低聲道:“……夫人,大姑娘總算是乖巧了一次,竟也不吵不鬧。”
“吃了虧總要懂事了吧……”衛氏道:“與她硬碰硬,又有什麼好處呢,這樣也好,能省些心。”
張嬤嬤點頭,哪裡料得李君眉生了旁的心思。
衛氏強忍着悲傷,回到府中又開始傷心起來,加上知道老王妃所謀之事,不過借分別之苦,趁此裝病。
“以後小心,不可常出府門,也許可以避禍……”衛氏眼睛毒辣的道。她心思深沉,是想將自己置之度外了。即便有事,她也沒有參與,一切都由老王妃一人承擔。
“夫人放心。”張嬤嬤道:“老王妃計謀雖好,只怕……不一定能成事,李君玉要除,以後院之手段,怕是不成事的。王爺現在走投無路,太急了,只怕也很險……夫人如此,纔有最好的打算。”
衛氏低聲道:“我知道。自從出事後,我悟出了一些事情,只有權勢,絕對的權勢,才能真正立足。”
“夫人且安心,有我看着呢,萬不會錯亂了……”張嬤嬤雖然以前也很輕狂,但現在卻也深沉下來了。也許遇強則強,感受到了李君玉的強大,她們自然而然的也都強大起來了。
“約束好孩子們,莫要出府。”衛氏道。
張嬤嬤點頭,主僕二人眼底都帶了些深沉的光。
李君玉有些悶悶不樂,母親一走,她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只是心裡像是空了一塊。
肖錚跟着她日久,看她表情,又是出身高貴之人,知道那些齷蹉,知道此去艱險,便勸道:“郡主安心,以後倘有變,末將隨你一同打到京中去,看誰敢動王妃一根頭髮……”
李君玉見他說的理所當然,有些狂悖道:“又胡說了?!這種話豈是隨意能說的?!”
肖錚雖然粗莽,可是卻粗中有細,尖銳的眼神看着她道:“郡主,你不妨老實告訴我,你可有那心。不管有沒有,末將天涯相隨,生死相依,定會忠心於郡主,萬無二心。郡主……你敢老實說嗎?!”
李君玉一怔,苦笑道:“這麼明顯嗎?連你都看出來了……”
她不欲瞞他,便也沒否認。
肖錚本是試探之心,此時一聽便是大喜,道:“郡主若有此心,肖家上下,家族千餘人,盡皆甘願追隨郡主,爲郡主所驅使……”
“快快起來……”李君玉道:“以後可不許胡說,不到那一天,萬不能昭告此心。肖錚,以後我定不負肖家上下,我保證。”
肖錚眼眶一紅,心中激盪着萬千的雄心,一時動了動脣,道:“……以後定會蕩平天下,幹掉那些操你好蛋的不顧百姓生死的豬狗,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會的,”李君玉知道他雖粗莽,卻是極聰明之人,見他面露喜色,心中不免也鬆快了一些。今生得這些人真心相待,她又有何遲疑。
他們並馬去城外,肖錚怕她擔憂王妃,便低聲道:“……若是以後事情有變,郡主放心,末將會帶着人去京城,一定將王妃毫髮無損的帶回來。郡主萬勿憂心。京中還有我們家的族人,我會叫他們暗中盯着,郡主放心……”
“嗯。”李君玉一笑,有些意氣風發,與他一拍手,握了握拳道:“多謝兄弟……”
肖錚哈哈大笑,兩人便忙去賑災了。事情太多,哪有何閒心在杞人憂天。早奔忙去了。
小院之中,有些清幽,似不被俗世所擾的清靜。
然而院中主人,卻已經心懷天下萬民,將重擔肩於自身。
沈君瑜咳嗽有些重了,明路等人不肯讓他再出屋門,閒來無事,便下棋撫琴。只是琴聲之中多了許多以往從未有過的感情。
知己之遇,知遇之恩,天下萬民之心憂,還有……一些心絃微亂透出來的凡心。
琴聲多了人氣,卻聽的明路等人直皺眉。他們俱都是懂琴之人,聽着聽着,便擰了眉。
感情這種東西,在眼睛裡,在琴聲裡,在心裡……都是藏不住的,更何況還是從未遇過感情,並且根本不懂遮掩,甚至不知道自己動了凡心的沈君瑜所能掩藏得住的。
琴聲裡,時而是蕩平天下的雄心驚魄,十面埋伏,時而卻是幽長的情長幽深。
撫了半個時辰,才停了。
沈君瑜靜不下心來,心中更多的是對受苦百姓的擔憂。
十五進來了,道:“賢王妃走了……”
沈君瑜眼睫微顫,道:“……讓京中弟子多多照看,倘若有變,定要護賢王妃周全。萬不可叫她受制於京中。此去,賢王妃定然艱難萬分。”
“是。”十五聽他這樣說,更心塞了。他專注的看了一眼沈君瑜,見他眉間都微擰着,嘆了一口氣,道:“門主當安心養病纔是,門主吩咐,自有我等與外面的人去處理。”
“嗯。”沈君瑜縱有心思萬千,也不可能盡說出於口,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沉默下來就更安靜了。
十五出來,幽幽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情之一字,只怕躲也躲不過。哎。再憂心,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難不成他們能將動了心的人將心中的人從心裡挖出來?!天底下總沒有忘情水這種東西。
慕容千連送了百里,一路行至離雲南數百里開外,還是不捨迴轉,他心中苦澀不已。手腳都是僵硬着,擔憂着的。
慕容灃雖然也心苦,卻勸道:“哥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此地已是安全,哥哥快回轉吧……”
內監也勸道:“此地離雲南已有百里遠,大人無詔不得離雲南,不必送了。”
慕容千眼中紅了,卻是對那內監一拜,道:“妹妹從未出過遠門,旅程辛勞,還望大人費心照顧一二。”
內監笑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應,王妃尊貴之身,豈能怠慢?”
慕容千縱有千言萬語,此時也不能說什麼,只訥訥的道:“妹妹安心前往,一路珍重。”
“哥哥保重……”慕容灃眼眶通紅,十分不捨。
她知道,哥哥爲了她竟願意向內監低頭,一時心中大慟。慕容千雖然心計謀略俱都不及慕容沛,可是他也是極心高氣傲之人,於戰場之上,意氣風發,從無折損。可卻爲了她……
親眼看到,慕容灃心中真的是說不出的震動,更是心疼。哥哥一向恨極了這些內監的,可卻不得不若此。
世間種種不堪和委屈,皆像如此。慕容灃一時更是不知道說什麼。
兄妹二人面對面垂淚,還是內監多了幾句,慕容灃才讓慕容千停步,自己上了馬車出發了。
慕容千一直站在原地,身後跟着百餘兵士,一動未動。只聽馬嘶之聲。
慕容灃掀着簾直到哥哥的身影消失,眼淚才刷刷的落了下來。忍不住痛哭。剛剛不過是強忍着,如今竟全發泄了出來。
哭出來了才覺得好些,只是心中依舊壓抑而悶悶。
馮嬤嬤低聲道:“王妃,此一路,到京中,一切全看王妃自己了,王妃當堅強纔是。”
慕容灃點頭,收了淚。
“王妃與大人情深義重,不捨依別,纔是人之常情,可是這一路,衛氏的兩個兒女卻無動於衷,實在古怪,不光李景瑜,李君眉都是目光幽深,十分沉默,兄弟二人竟無半分交流,王妃,這非人之常情,太古怪了……”馮嬤嬤壓低聲音道:“這兄妹二人,王妃當小心防備,事出反常必有妖。”
慕容灃一凜,隨即想了起來,道:“臨出發時,衛氏與世子倒是十分不捨,反倒是李君眉心性與以往大不相同,一句話都沒說,這幾日確實越發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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