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恕你無罪……”正帝陰鷙着眼神道。
“上一次在溫泉池，娘娘洗浴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後來出來後，有一個小太監突然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着，像是屍骨無存……”宮女恐懼的抖着道：“……娘娘那幾日心神不寧，心裡害怕，卻不敢與陛下說，又怕自己疑神疑鬼，就，就讓奴婢去問了問那一日有誰進宮了……”
正帝的眼神抖然冷了下來，道：“……是誰？！”
“是，是趙王殿下……”宮女泣道：“……娘娘心裡特別害怕，奴婢也問出那一日，那一日……趙王的確途經過這小路，但是並不確定……娘娘不叫奴婢胡亂說，心裡卻怕極了，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叫人惶恐……”
正帝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陛下……”宮女嚇死了，白着臉道：“娘娘是無辜的啊，娘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從未見過趙王……但卻知道若是有人往娘娘身上潑些什麼，只怕娘娘死定了……那幾日娘娘一直強顏歡笑……心裡怕的很，日日叫容妃作伴，也不怎麼敢出長門宮了……就怕惹來無端的禍事……”
“陛下……”宮女胡亂的抖着道：“……陛下饒命，若是叫旁人知道，娘娘就死定了，娘娘確實是不知情呢，她都未見過趙王，從未打過照面……”
正帝只覺得胸腔之中激盪着一股可怕的殺意，他的臉色已是難看的說不出來了……
宮女已經嚇的不輕，嘴巴里還在語無倫次，道：“……陛下，陛下……娘娘現在特別怕皇后娘娘，容妃與祈王一事，叫今天的娘娘心神特別不寧，不敢在宮中久呆，這纔來了陛下這兒……”
“此事還有誰知道？！”正帝壓抑着聲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住憤怒的狂火。
“只有奴婢……”宮女低聲道：“娘娘心下不安，還請陛下莫要戳破……此事再無旁人知道……陛下……娘娘其實心裡特別害怕，她雖得寵，可是，無子一事終究讓她心中發虛，如今連有子的容妃就這樣，這樣……娘娘也是後宮妃嬪，難免物傷其類，傷感不已，戰戰兢兢……慕容家又遠在雲南，幫不上娘娘，娘娘還要擔憂慕容王妃，生怕王妃也受到傷害，可謂是過的十分辛苦，像走在刀尖之上……”
正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你起來……”
宮女便站了起來，不說話了。
“此事給朕爛到肚子裡，誰都不許說……”正帝道。
“是。奴婢就算是死了，也不敢害了娘娘。”宮女泣道：“只是心疼娘娘心裡苦卻不敢與陛下說……”
正帝臉上果真面有痛色，一時壓抑不住，便走進了帳裡。
皇貴妃也不知在做什麼噩夢，額上全是細密的汗，好半天便睜開了有些驚恐的眼神……
“愛妃……”正帝忙扶住她。皇貴妃身上全是冷汗，細細密密的冰涼的。
“可是嚇住了……”正帝忙安撫她，道：“莫怕，就算有人想要朕這位置，朕也會保住你的，不要怕……”
皇貴妃抱住他的胳膊，卻什麼話也不說。
正帝眼中全是心疼，她的嬌嗔，霸道，原來是裝出來的，她心中更多的卻是恐懼和不信任。若不是他給她太沒有安全感，她也不至於如此。
“朕這個皇帝無用，”正帝道：“但只要朕還在皇位一日，便會保你一日，愛妃莫怕……”
“陛下……”皇貴妃眼淚出來了，道：“臣妾害怕，有一日，我會不會與容妃一樣？！”
正帝滿面心疼，道：“不會，絕不會……”
“可我這肚子爲何總不爭氣？！”皇貴妃道：“……臣妾幾乎霸了陛下所有的恩寵，可是這肚子爲何就是……”
感覺她在發抖，正帝也是第一次正視了她的小腹，盯着看了半天，終於升起劇烈的疑心來……
“不怕……”正帝心疼的道：“莫不是魘住了，來人，去叫朕的御醫來，叫院正……”
“是……”早有內監跑出去了。
皇貴妃像是受了極大的驚懼，正帝哄了好半天，她才又睡下了。
正帝的心終於徹底的沉了下去。
院正到來時，低着頭，半點不敢看帳中情景。正帝低聲道：“你進來，好好給皇貴妃檢查檢查，有任何問題，不許隱瞞半個字……”
院正額上全是汗，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是。”
正帝現在處處都是疑心，盯着他半晌，道：“朕是可以信你的吧？！”
這一句話叫院正嚇個半死，忙道：“……陛下，臣服侍陛下多年，忠心耿耿，萬不敢有任何二心，死也不敢隱瞞。”
正帝便讓出了位置，叫他膝行上前，隔着簾子爲皇貴妃把脈。
宮女也小心翼翼擔心的站在一邊。
院正把了半天脈，冷汗都下來了，道：“……回陛下，娘娘她……她……”
“怎麼樣？！”正帝道：“出來說……”
院正應了一聲便閉了嘴。正帝道：“好好服侍你們娘娘……”宮女忙恭身應了。
來到外殿，院正才擦着汗道：“娘娘有些心悸盜汗，皆是驚懼所致，只需靜心調養倒不礙……”
這兩日發生的事太可怕，院正也知道受驚是正常。
正帝淡淡的應了一聲，道：“……朕只想知道爲何皇貴妃一直未孕。”
院正臉色慘白如紙，咚的磕着頭道：“臣，臣不敢說啊……”
“說實話，朕恕你無罪！”正帝道。
院正才道：“……娘娘身子受損，只怕，只怕……不會再有孕了……”
正帝死死的捏着龍椅上的龍扶手，咬着牙，青筋直跳道：“……你，說什麼？！”
“臣不敢隱藏陛下，”院正道：“娘娘是中了暗算……”
正帝眼前陣陣發黑，咬牙道：“太醫院月月給她切平安脈，爲何沒有人與朕說？！”
“沒人敢說，要麼就是，就是受人指使……”院正道：“臣未給娘娘看過，若是知曉，若是早一些，也許還能有救，現在，卻是來不及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正帝咬着牙悔恨的道。
“來不及了……”院正低聲道：“……娘娘中毒已至大半年……”
“大半年？”正帝冷笑道：“半年前，她纔剛進宮，這麼說，她剛至宮中就中毒了？！那時她可住在未央宮，與皇后親親熱熱的呢……”
這話太醫哪裡敢接。只伏在地上，不敢應答。
“好一對母子，好深的算計……”正帝心中恨的如麻，這一對母子，爲母的防她生下孩子，不惜下了毒藥，而爲子的卻惦記着她的美色。呵……
“這件事，不許再叫第三個人知道……”正帝道。
“是……”院正道。
“若有人問起來，只說是來爲朕切脈……”正帝道。
“是……”院正起了身，又道：“……陛下，臣斗膽，只怕娘娘在這後宮不是第一個……”
“其它無名的宮妃倒不算什麼，衛貴妃呢，這麼多年未有孕，可是也有問題……”正帝道。
“只怕是的，”院正道：“看衛貴妃脈案，好似有點問題，只是以前未往這方面想，現在想來，怕是也，也……這才……”
正帝臉色肅冷如鐵。
“至於衛貴妃現在爲何有孕……”院正道：“臣以爲，只怕貴妃已經知曉一些原因，只是不敢妄自揣測，暗中吃了些藥，也許，衛貴妃腹中胎兒可能會發育不全……畢竟傷了的身子……”
正帝道：“……朕知道她，好像與江湖中人有來往，莫非是吃了什麼密藥？！”
院正道：“有可能，衛貴妃多年無子，遂成心魔，劍走偏鋒也是可能的，然而江湖中藥，只怕副作用也大啊……稍有不慎，只怕會母子俱亡，她的脈相是沒有問題的，只是臣擔心……”
“陛下，敢問陛下是否也要叫皇貴妃吃江湖中藥？！”院正道：“這些藥來路不明，不一定會有效，現在皇貴妃傷了根本，若是，若是……只怕性命堪憂。”
“不必了，朕不需要她生下孩子……”正帝眼色極冷，道：“……她就算沒有親生子，以後朕給她一個也一樣……”
院正一怔，明白過來，莫非是想將其它宮妃生下的給皇貴妃？！這，這真是愛到極致纔會這麼做的……
這般顧惜皇貴妃的身體與心情，這樣的帝王之愛……的確叫人心折。
正帝的臉色和眼神都特別的可怕……院正不敢再看了，只是低着頭。
殿內的氣氛十分壓抑，正帝好半天以後臉色已經恢復如常，道：“……下去吧，不該說的最好什麼也別說。否則……”
“臣萬不敢多言。”院正依言便退下去了。
正帝心中興起了滔天巨浪，見皇貴妃還在龍榻上安睡着，遲疑了一會，移步去召集自己信任的百官，到偏殿議事。
正帝一走，皇貴妃就起了身，宮女微微舒了一口氣道：“好驚險，娘娘，爲何現在要叫他疑心呢……？果然如娘娘所料，稍透一點出來，他就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