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的叮囑,讓夜鸞煌心生疑慮,黑眸轉向雁漠北,懾人的目光如一盆涼水,立時將他澆醒。
他撓撓頭,唉聲嘆氣地說:“這年頭師兄不好做啊。”
“哦?這話怎麼說?”鳳綰衣從善如流地接嘴。
“哎,你說說,我教他討好意中人也就罷了,現在還得幫他記下這些瑣事,不然,天知道他這塊木頭幾時才能開竅,明白有些事不能光靠做,得用嘴說。”雁漠北強行辯解,餘光一直偷瞄着夜鸞煌的神態。
見他面上的疑慮散去,這才放了心,心中暗暗想着:往後可不能再這麼大意了。
聞言,鳳綰衣啞然失笑。
待夜鸞煌親手爲她上過藥之後,她才提起了正事。
“京城的情形怎麼樣了?”
“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光了。”雁漠北懊惱地拍了下腦門,“你們等等,我出去帶個人進來。”
他風風火火地奔出營帳,沒過多久,竟帶着個熟人回來。
瞧見本不該出現在此的驚天,鳳綰衣和夜鸞煌大吃一驚。
“我馬不停蹄趕往京師,還沒進城呢,就在官道上碰見了他。”雁漠北指了指身旁臉色略顯蒼白的驚天,徐徐道來,“當時他就剩一口氣,身上到處是傷,我要不出手,他保管得死在路邊,無人問津。”
“多虧了雁莊主出手相救,驚天感激不盡。”
驚天很上道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救命之恩大於天,他受得起!
“得了,你若不是小煌煌的人,我會救你纔怪。”雁漠北最煩的就是這套虛禮,不耐地揮揮手,繼續說,“他是從京城裡逃出來的,我只好把人安頓在鄰鎮,等他傷勢好轉,人也清醒了,才向他追問緣由。”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鳳綰衣大概能想象出,驚天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
若非傷勢太重,他豈會奄奄一息倒在路邊?
“你仔細道來。”夜鸞煌冷着臉,命令道。
“是,”驚天略一拱手,道,“數日前,安南王於深夜發兵強突京城。”
他頓了一下,眼睛下意識向鳳綰衣看去。
因着要上藥,鳳綰衣便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故而,驚天能認出她來。
“無妨,你直說便是了。”夜鸞煌拂袖坐在鳳綰衣身畔,大手無所忌憚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驚天微微一愣,心中升起一絲欣慰。
主子和安南王妃,哦不,是鳳家大小姐,看來已經打破隔閡,走到一起了。
他放下了戒備,接着往下說:“只一夜,安南王就佔領了禁宮,皇上及後宮各小主,皆被他軟禁起來,之後,安南王自立爲君,還下旨說主子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有謀逆之心,派遣人馬包圍王府,欲將屬下等拿下,押入天牢。”
“哼,亂臣賊子?”鳳綰衣滿臉鄙夷,“他分明是賊喊抓賊!”
鸞煌他從無奪嫡爭位之心,一心只想國泰民安,邊境無戰亂之憂,何來謀逆一說?
“屬下不願落入奸人之手,恐他用屬下等作人質要挾主子。”
“所以你拼死逃了出來,卻因傷重,暈厥在半道上?”鳳綰衣替他把剩下的話說了。
“是屬下學藝不精,若屬下的武功能如雁莊主這般超絕,興許能帶着更多人逃出生天。”驚天語帶顫音,充血的雙眸裡遍佈着悲痛之色。
堂堂八尺男兒,眼下竟忍不住紅了眼眶,可見當時的廝殺有多慘烈。
“只你一人活下來了?”夜鸞煌臉廓緊繃,袖下雙拳黯然收緊。
“隨屬下一路斬殺亂軍的侍衛,幾乎全死了。”驚天無力地閉上眼,喉結上下鼓動,生生忍下了從心窩裡漫上的哽咽。
“咔嚓”
扶手應聲碎掉,木屑的殘渣刺入了夜鸞煌的掌心。
“你這是做什麼?”
鳳綰衣慌忙拾起他的手腕,用力掰開指頭。
掌心上刺滿木刺的傷痕,好似劃在她的心上,心尖一陣抽痛。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你怎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拔出倒刺,一邊責備。
他眼下的心情,與幾天前,她得知手下探子身死時如出一轍。
“他們在九泉之下,若見到你這樣做,心裡豈會好受?”
鳳綰衣擡眸問道,手上動作不停,在拔掉木刺後,取出娟帕,將傷痕一圈圈包裹起來。
夜鸞煌到底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僅是短暫的失態,便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但臉色卻比平素冷了許多,隱隱散發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凜冽氣勢。
“除你之外,府中有無倖存者?”
驚天神色一暗,顫聲道:“除侍衛外,府內手無寸鐵的奴僕,在混亂中慘遭叛軍擒拿,眼下應落入了叛軍手裡。”
至於是死是活驚天沒說,可在場哪個不是精明的主?誰會不知,這些人即使活着,落到了夜臨風的手裡,不死也得脫層皮。
“是麼。”夜鸞煌恍惚地喃喃道,“人,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尚能有一線生機,吃些苦頭總比把命丟掉強。
“你放心,夜臨風絕不會輕易要了他們的命去。”鳳綰衣眸光森冷,透着一股狠厲的冷意,“你一日未回國,他心裡一日不得安寧,唯有拼命尋找籌碼,好在將來威脅你。”
而府中這些奴僕,就是最好的人質,不到萬不得已,夜臨風斷不敢傷及他們的性命,自斷後路。
主帳的氣氛稍顯凝重。
鳳綰衣緩了緩語氣,復又問道:“夜臨風麾下有多少人馬?”
想要在一夜之間拿下京城,且血洗皇宮,絕非一兩萬人能做到的,據她所知,夜臨風能調動的兵馬總和,決計不會超過五萬,京城守備森嚴,再加上禁軍,就算是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叛軍打得措手不及,也不該只一夜就告破了。
“恐有十萬餘衆。”驚天估算出大致的數字,卻足以讓鳳綰衣和夜鸞煌感到驚詫。
“十萬人?”她大驚失色,身子騰地竄了起來,“當真?”
“只多不少。”驚天答得十分篤定,“當夜各城門告破,涌入京師的叛軍遍佈各街各巷,夜臨風麾下兵馬一分爲四,定北王府、花將軍府、皇宮,還有肅清京城的人馬總共有四批,單是圍堵王府的,足有近五千餘人。”
那天夜裡,王府外人潮如浪,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幾乎看不到盡頭,這些人身穿甲冑,一身浴血,手裡高持火把,漸次相連的火光仿若一條火龍,映紅了他頭頂上的夜幕,他萬不可能記錯。
“他怎麼可能調動這麼多的兵馬?”鳳綰衣不願相信,可驚天言辭鑿鑿態度堅定,由不得她不信。
“楚國內共有近五十萬兵馬,多鎮守於邊關,他若想從邊關調兵,動靜勢必極大,會驚動朝廷。”夜鸞煌擰眉分析着,與鳳綰衣一樣,也猜不透夜臨風手中的兵馬究竟從何而來。
“他上哪兒去弄到的人,重要嗎?”雁漠北翻了個白眼,“平日裡你們聰明機智,怎的到這節骨眼上,竟泛起糊塗來了?他有十萬精兵,咱們不也有麼?真要打起仗來,那些個作戰經驗不足的亂黨,能是咱們的對手?”
分分鐘把他們秒成渣渣!
他的話雖粗俗,卻擊中了要害。
鳳綰衣如醍醐灌頂,立時從牛角尖裡退出來。
“雁大哥所言甚是。”是她走進了死衚衕,“不管這些兵馬是哪營的將士,如今,都是一幫人人得而誅之的亂黨。”
比起深究他們的背景、來歷,當務之急是拿下樑國,揮軍直逼楚國邊境,把夜臨風拉下馬來!
夜鸞煌點點頭,心中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
“驚天,你身上傷勢未愈,今兒就先說到這兒,下去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行商議。”鳳綰衣勉強摁下了複雜的思緒,見驚天臉色發白,不由出聲勸道。
“屬下的傷不礙事。”驚天嘴硬的說。
“不礙事?”雁漠北冷哼一聲,出手在他腹部用力一拍。
“嘶!”
撕裂般的劇痛讓驚天倒抽了口涼氣,本就泛白的臉龐爬滿豆大的冷汗,幾近成青。
“師兄。”夜鸞煌不悅地低喝道。
“我就是看不得他這副逞強的樣子。”雁漠北渾然不覺有錯,“傷患就該安分點,乖乖養傷,在這兒逞什麼英雄?”
驚天一時有些語結。
“你退下吧,雁大哥,勞煩你送他去軍醫那兒好生診治一番,莫要落下病根。”鳳綰衣看似溫和的笑容下,是不容人忤逆的強勢。
雁漠北微微頷首,笑眯眯地點住了驚天的穴道,拽着人快步走出營帳,帶他瞧傷去了。
“真沒想到,夜臨風他竟有能耐號令重兵。”鳳綰衣疲憊地坐回椅子,腦子被雜亂的思緒佔滿,亂哄哄的,引得她腦仁抽抽犯疼,“他背後怕是有人在爲他出謀劃策,否則,以他的本事,怎可能得盡軍心?還大膽到率兵逼宮?”
就是不知他背後的幕僚,是同樣手握重兵的花無涯,還是消失許久的林光榮,亦或是她不知道的神秘人物。
夜鸞煌亦是滿心不解,然,他最在意的尚不是此事,而是夜臨風突然逼宮,領兵造反的原因!
沉思間,帳外又聞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鳳綰衣還未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
又出什麼事了?
“將軍。”
一名士兵握手腰間佩刀,躬身在帳外喚道。
夜鸞煌無聲拍了拍鳳綰衣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些,莫要這般緊張。
隨後,喚人進來。
“有何事要稟?”
士兵拱手作揖,行完禮後,纔開口說:“營地外有位自稱是宮中宦官的公公前來,聲稱奉皇上之命,有要事見將軍。”
他是樑國的士兵,故尊樑王爲帝。
“宮裡來人了?”鳳綰衣略感奇怪,樑王好端端怎會派人過來?
夜鸞煌遲疑半秒,道:“傳。”
他來意爲何,見了面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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