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三章 輕型外交
強霖剛剛與史迪威等人聊完,就得出去見羅文幹。現在左娜把趙雅苑帶在身邊,就是燕大一年級的趙蘿蕤,改名字叫她們家在燕京大學的雅苑衚衕了。左娜還惡作劇地給她換上新軍的少尉服裝。
因爲胡筠給她們燕大一年級女生招了幾十名做西北軍的文訓專員,趙雅苑留在這裡做實習參謀。胡筠現在把手伸進到西北軍裡面,因爲西北軍向來是紅軍的兵員基地。新編東北軍的新兵基地是北洋軍和晉軍、老東北軍。所以她對孫連仲的部隊改成新東北軍,有些想法。
趙雅苑嘴裡嘟囔說:“真是累死了,每天還要隨警衛出操,還要訓練射擊,還要鍛鍊身體,真的是比上學累多了。”
強霖說:“這就對了。燕大的風氣有些脫離中國了。最後你們都是別人的小綿羊。什麼理想都實現不了。”
趙雅苑說:“我的理想是文學,英國文學。這個理想礙着誰了?”
強霖說:“誰給你錢?爲什麼給你出版英國的文學?你現在搞搞蘇聯文學吧,因爲未來就是工農的天下,你先熟悉一下爲工農兵服務的趕腳。”
趙雅苑說:“我父親也不十分討厭蘇維埃,不過他說以後有可能史大林獨裁,妨礙自由。”
強霖說:“所以你們要照顧工農,否則都被史大林引誘走了,你還吃誰、喝誰?你要給工農兵做媳婦,讓他們的泥巴的身體,在你身上馳騁。”
左娜怒道:“越說越下流了。趙少尉是我找來的記錄員,未來是我的替身。你怎麼能這麼嚇唬她呢?”
趙雅苑說:“沒有關係的。他是在報復我說他黑,他就用泥巴的身體,來報復我的白白的肌膚。嘿嘿,哪天我們游泳去,看看黑白對比什麼樣,那怎麼能夠協調呢?”
左娜看趙雅苑不與強霖生氣,還有模有樣地聊天。不禁氣結鬱悶。她慢悠悠地說:“其實也不必游泳,你們只要在臥室比比就行了。”
趙雅苑說:“看看你自己,說的多下流。我們怎麼能私下裸體相向呢,應該在天-體營才行。中國有麼?”
左娜和強霖不禁奇怪地說:“你知道這些麼?燕大交給你的。”
趙雅苑說:“當然,你們真的是老土。我們教授講的。師姐們早就研究的差不多了。我正在練習身體肌肉呢,我也要曬成黑色的。渾身到處都曬到,那是什麼滋味,這纔是身體自由。我的身體我做主。”
強霖已經不奇怪了。民國時候的思想真的是交流充分,江亢虎的“三無”,就是無政府、無宗教、無家庭的徹底還原到人人裸身相呈,絕對的平等。孩子由公家撫養,那妻子就不必由自己養着。共產、公用妻子,是最革命的了。這個道理是說的通的。羅素的哲學則更爲典型的小資產階級,就是不要社會化大生產的影響,真正的自己掙錢,自己的生意,自己的生活。當然,社會要富裕到一定程度。
強霖說:“這種生活,我們不能向西方學,我們中國還不是西方的發達水平。”
趙雅苑說:“我知道。西方天主教很多人說中國人的愚昧,並不是生產水平的問題,是信仰的問題。因爲信仰,富人把太多的錢用在了個人消耗,沒有回報給土地。”
左娜說:“你個小女孩,年齡不大,心思不小。你的每句話都是假的?你也不喜歡奶油小生,喜歡黑一些的麼?”
趙雅苑說:“長得還是要好看的,健康的黑,像強霖這種南洋的黑,很有意思,曬不出來。哈哈,黑白對比很有趣。”
強霖對左娜說:“少年不知愁滋味。你不要跟她生氣,否則會氣死你的。至少要老了幾歲。”
左娜害怕了。調整心情到:“雅苑妹妹,你以後多跟姐姐學學怎麼與人打交道。”
趙雅苑說:“好的。左姐姐。”
左娜好言好語地說:“叫娜姐姐。”
趙雅苑說:“是,左姐姐。”
左娜不說話了。但跟這個精豆子妹妹,怎麼保持好心情,給她帶來了挑戰。也許從處-女這個上面說事,她會收斂些。
不過,現在快到了,還是要做一個職業人士,不要讓小妞給破了道行。
羅總長很乾練,四十歲整,長時間的高位運行的人生,讓他有些王霸之氣。他讓兩位小姐先坐下,讓公務員給上咖啡。
就與強霖走進裡間的辦公室,他看着一推外交照會說:“你看看,都是問中國發生了什麼事的。我都應付一個月了。潘總理總是讓我與大帥府聯繫,因爲沒有議會,也沒有人彈劾總理的不負責任。所以他就只管他願意管的。”
強霖仔細地看起來這些外交照會。都是關於一個月來兵力調動的,關於戰爭的。關於自己的庚子賠款講話的照會不多。
強霖說:“我奇怪,怎麼沒有問庚子賠款的呢?難道我講話他們不重視麼?”
羅總長搖着頭說:“你爲什麼關注這個?肯定是找哪個國家,還念念不忘康子賠款!所以,人家怎麼會出來這個照會,讓你當靶子報復?你以爲外交界會出現這種傻子麼?你以爲我們的智商都是那麼低的一撥人麼?他們肯定是私底下討論,在用各種手段,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把自己當靶子的。”
強霖拉着羅文幹回到幾個女孩的會客室,說:“你看,我帶來了秘書,幫我們記錄。也不是什麼保密的事情。”
羅文幹說:“好吧。看你老弟還算老實的份上,就先聊聊家常。”
強霖先介紹自己的兩位女士,又問外交部負責接待的女秘書。羅文幹只好說:“那是我的侄女,羅青洇小姐,法文名,蘇姍娜,巴黎大學畢業的,有未婚夫的。”
強霖也不怎麼覺得尷尬,讓趙雅苑欽佩的不得了,自己裝傻充愣的功夫還差得遠。強霖說:“羅大家,你說對了,你這裡都是聰明的人,所以我奇怪,你們怎麼就能在外交這個圈子裡面呆得住。”
羅文幹說:“不要叫我羅大家,那是古代稱呼戲劇大家的,現在叫老闆了,比如京劇孟小冬,人稱孟老闆,我比較喜歡她的戲。”
羅青洇,蘇姍娜羅,終於忍不住,笑道:“叔叔你要善待後輩,畢竟還有顧維鈞大人的面子。”
強霖說:“蘇姍娜,不用的。有些東西還要解釋清晰纔好。不過我不喜歡不自然的東西。孟小冬爲什麼要唱老生呢,雖然唱的挺好。中國的東西總是弄得彎曲了,才爲美麼?”
羅文幹說:“你的哲學意思太濃了。確實人類認爲曲折爲美。但是基本上這可能走火入魔了,也就是說人的欣賞實際上是魔鬼控制的。我們也沒有辦法控制我們欣賞慾望。”
強霖總算找到一個詞:“羅前輩,你怎麼能從民黨服務,到爲軍閥服務的。”
羅文幹說:“我不是黨徒,我就是一個職業的人。其實任何憲法級別的,本身出發點都沒有壞的。比如現在的安福憲法,還有國民黨要擬定的憲法,都是爲了民生和人權。但是發源不一樣。安福有民權天生的意思,所以限定了立法權,不得立法限制民權。而國民黨的憲法是靠法律規定民權,沒有規定的民權是沒有的。黨義是法律的來源,也是民權的來源。而黨義則是三民主義構成的,也就是說民權構成的。”
強霖說:“所以問題出在解釋法律上。”
羅文幹說:“是的。我在哪裡都能夠根據司法解釋,理解法律條款的善意。黨法,聽起來有些不好,其實沒有那麼壞。壞的是人,不是法。民法,本身看起來很好,但也不是那麼好,不好的原因也是獨裁者的無法無天。在於人的善意不足。”
強霖明白了,爲什麼這個法學碩士,外交和司法,不同行業的總長,輪迴做;南方北方,不同地域的外長,也都能輪迴做。神人啊。
羅文幹說:“我找你來,是問你怎麼指導我們的外交工作。我這裡真的是無法幹下去了。”
強霖說:“我來這裡先看看。我知道民國外交積累了一批人才,這些人才熟悉國際規則,熟悉國內與國外差異。我說的是直接感覺的,不是書上研究的。
羅文幹說:“是的。這是晚清政府的善政。所以不好的政府,也有善政。”
強霖說:“我需要這些人,有別的用。我再給你說說輕型外交法。”
羅文幹出乎意料,難道你讓我們這些人的都轉行麼?就這麼指導外交?果然是大帥看上的人,匪性十足的小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