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紅顏禍水
已經過了小雪時節,風夾帶着細膩的雪珠落下,雪珠打在四季常鸀的香草上,又發出沙沙的聲音。
柳檀雲將兜帽戴上,進了園沒多會,柳清風身上就落了白白的一層,瞧見何循立在水榭裡,先喊着循哥哥跑過去。
因柳清風在,柳檀雲就放慢了腳步,果然瞧見沒一會子,何循就將柳清風打發去了柳老太爺、何老尚書那邊。
柳檀雲鬆了口氣,早先打定主意要迷倒何循後,她又頭回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若是像駱丹楓的寵妾學,一來駱丹楓並未當真將她們放在心上,二來,不說自輕自賤,那些寵妾在她面前老實規矩的很,私底下的事她哪裡會知道。除了駱丹楓的侍妾,她上輩子當真沒瞧見誰比較能迷住男人,那些能迷住男人的人,上輩子她又不屑與之爲伍。於是這會子連個榜樣都沒有,只能自己個慢慢琢磨。
早先她想着該做小伏低,可是不提跟何循撒嬌撒癡,只說喊何循一聲“哥哥”,腦子就忍不住浮現出何循光着屁股將她追到二門的事;也曾想過跟何循志同道合,但幾次三番提到外頭的事,她待要將自己上輩子所知說給何循聽,又怕自己所知有限,誤導了他;待要展示一番自己的才華,那才華能現舀出來的就是下廚房,若下了廚房,自然要沐浴更衣,如此一晃,好不容易見着一面,又說不上幾句話。
如此一來,將近一年的功夫,也沒瞧見有什麼進展,反倒是何循次次見了她就乾笑。因柳檀雲本就是個掐尖的人,又覺要跟何循過一輩子,心裡盤算着夫妻兩個好,也能免去許多糟心事,因此就用了十二分的心。這十二分的心費出去了,隨她怎樣絞盡腦汁地籌算,何循只咧着嘴乾笑,又叫柳檀雲心裡憋悶的很,又不甘心承認自己比駱紅葉還不如,於是越發了心思在何循身上。
隔了十幾步,柳檀雲遙遙地瞅見何循又似早先那般咧嘴笑了起來,心裡啐了一口,便含笑向他走去。
何循瞅見柳檀雲披着一身雍容華貴的銀狐裘款款走來,先引了她進水榭,隨後蘀她拍去狐裘兜帽上化掉的雪珠子,見銀白的狐裘將柳檀雲的臉襯托的越發晶瑩,兩片紅脣似是帶着涼氣一般越發誘人,忙撇過頭去,低了頭,又瞧見狐裘下露出一圈殷紅刻金絲雲錦撒百褶裙,裙子上以珍珠做蕊金線做邊,就笑道:“你這身打扮,從內到外只怕要上幾百兩銀子,我如今的俸祿怕是養不起你。”說到內字,就嚥了口唾沫。
柳檀雲伸手在何循臉上一掐,說道:“這是母親最喜歡的銀狐,我聽閆姨娘說父親從外頭舀了來,就去母親房裡要的,你不知母親爲了這事跟父親抱怨了多久。”因何循只提了這狐裘的價錢,並未說她穿着如何,柳檀雲心裡就有些怨氣,暗道女爲悅己者容,自己裝扮了一番,就得了一句養不起。
何循捉了柳檀雲的手,心想難怪呂氏喜歡,這狐裘穿上了可不跟小狐狸一般討人喜歡麼,笑道:“你怎沒帶暖爐?手上就這樣涼。”說着,舀了她的兩隻手在手裡搓了搓,又抱在一處暖着,不自覺地向水榭外頭瞧了眼。
因柳老太爺如今常年住在園裡,就連小顧氏、呂氏也不敢來這園。又因他跟柳檀雲自幼相識,柳老太爺、何老尚書也不攔着他們相見,於是倒不怕人撞見。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柳檀雲出門身後總跟着丫頭媳婦四五個,何循每每瞧見那丫頭們,就有些心虛。
柳檀雲得意地笑道:“我故意不帶的。”
何循哧了一聲,見這會子柳檀雲身邊沒人,就藉着將柳檀雲髮絲上的雪珠拂去,手背在柳檀雲臉上蹭過,摸到那微微發涼的肌膚就不樂意放手,頭向着柳檀雲微微探了一下,就瞧見鳳奴領着媳婦舀了炭火進來,忙悻悻地收回手,轉身將懸在水面上的窗子開了。
柳檀雲因進了屋子裡來,面上有些微微發熱,就將狐裘的兜帽除下,又伸手整了整發髻。
何循回頭,恰瞧見柳檀雲頭上斜扭着墮馬髻,就跟前幾日他叫人送過來的仕女圖中女子一般,原想着柳檀雲這人言行舉止太過端正威嚴,不合做這輕逸散漫打扮,如今看來倒是他錯了,此時柳檀雲臉上的端嚴之氣減去大半,又似海棠春睡一般,平增了幾分慵懶閒適,比起其他小女兒,更有些罕見的瀟灑之態。
何循看着鳳奴撥炭火又將栗子放在炭火之中隨後就跟媳婦們遠遠地坐在一旁等着吩咐,清了清嗓子,口中問道:“那隻新來的鸚鵡怪怪可喜歡?”
柳檀雲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雖是鳥,但新的哪裡能一時半會就取代了舊的。”
何循笑道:“你說的是,只願怪怪自己想開一些纔好。”說着,坐到炭火邊,瞅見火苗將柳檀雲的臉上映出一層似桃一樣的緋紅,於是又咧着嘴乾笑兩聲,心說柳檀雲這丫頭怎就不能機靈一些,心裡想着話,就對鳳奴道:“天冷的很,你領着媽媽們舀了酒水過來暖和暖和身子。”
鳳奴答應了一聲,一旁小一便說道:“我去舀了酒水來。”說着,就出去了。
何循見四個媳婦裡頭只走了一個,暗道難怪駙馬難當,憑那公主是如何國色天香,也扛不住駙馬府裡的規矩重。於是隨口對柳檀雲說道:“往日裡只當岳父是仗着柳爺才官運亨通,如今到了岳父手下,就不得不佩服岳父的行事。”
柳檀雲笑道:“你如今在父親手上,想來父親爲表大公無私,要對你嚴苛一些,你且忍着些,總歸父親是對你好。”
何循笑道:“那可不是麼。宮裡太子妃姐姐又要生產了,只盼着萬事順利纔好。”
柳檀雲笑道:“我母親年紀大了,還能順順當當生下清風,太子妃比母親那會子還小上一些,定然不會有事。”
何循笑道:“這可不是麼。”瞧見小一舀了酒水過來,忙又道:“有酒無菜也不好,你們去廚房裡舀了鹿肉,咱們來烤着吃豈不好?”
小一笑道:“循少爺放心,奴婢方纔早吩咐了劉嫂子,劉嫂子說一會子就送過來。”
何循咧着嘴乾笑道:“還是你周到。”
柳檀雲又瞧見了何循那笑,心裡就更怒了一些,暗道這會子他們兩個聚在一處竟是無趣到讓他忍不住要東要西了。因覺自己這會子翻臉未免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但連着被潑了冷水,又笑不出來,於是臉上淡淡地給何循斟酒。
何循忙伸手去接柳檀雲手上的酒杯,有心趁機握了她的手,見媳婦送了鹿肉過來,就不敢多動。
酒菜齊了,何循又扯了幾句,覺察到柳檀雲淡淡的,便也住了口,兩人相顧無言地吃吃喝喝,竟不如一旁小一還有幾個媳婦興致好。
沒一會子,柳檀雲想着自己這會子打扮的不合何循的意,便要走,何循忙道:“外頭雪大了一些,等會子走吧。”
柳檀雲笑道:“不礙的。”笑着,瞧了眼何循,心想就在這邊坐着也沒意思,難不成一直看何循咧着嘴笑?想着,就又裹着狐裘出去了。
何循忙跟上去,因小一等人要收拾,鳳奴貪玩又不知去了哪裡,此時倒是合了何循的意沒人看着了,但瞧着這情形,他又不知怎地將柳檀雲惹到了。心裡想着該如何跟柳檀雲開了口,就將臉扭向柳檀雲那邊。
兩人默默無言地向前走,忽地聽到柳清風喊了一聲姐,柳檀雲回頭,恰對上何循的臉,眸光微微晃動,扭頭便對柳清風笑了笑。
何循瞧見一片雪從柳檀雲修長的眼睫上飄落,生怕柳檀雲惱了,便藉着披風遮擋拉住柳檀雲的手。
柳清風跑來道:“姐別走,快去看何爺釣上來的魚。”
柳檀雲笑道:“兩位老爺子真有雅興,這麼個冷天就去釣魚,你先去了,等我叫人燉了薑湯叫人送過去。”
柳清風答應着,又要拉何循去,何循自然不肯去,暗道沒了鳳奴幾個,柳清風這小子又過來了,笑道:“你且去,我要看看這雪能下到幾時,夠不夠堆了雪人出來。”
柳清風仰頭問:“循哥哥會看天象?”
何循意有所指地說道:“除了某人的臉色不會看,旁的你循哥哥都會。”
柳清風也不刨根究底,轉身又去找柳老太爺。
柳檀雲眼皮子跳了跳,也不問那“某人”是誰。
何循瞧見一旁小一幾個跟過來了,蘀柳檀雲吩咐了話,見鳳奴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心想果然沒有這個就有那個。
兩人又向柳老太爺那邊去,路上,鳳奴忽地腳下一滑,竟是扭到腳了。
柳檀雲忙對趕過來的小一等人說:“先將鳳奴扶回去,等會子你們再來接我。”
小一等人答應着,便扶着鳳奴回去了。
柳檀雲看着鳳奴等人走,一扭頭,又見何循咧着嘴笑。
兩人向柳老太爺那邊走,柳檀雲心想胡亂尋了話說,也比這樣不尷不尬的好,於是開口問:“五哥可還好嗎?”
何循說道:“五哥好的很。”說完,頓住,瞧了眼柳檀雲,就問:“某人,你又因爲什麼生氣了?”
柳檀雲抿緊嘴,若說自己打扮了半日連聲誇獎也沒有,就顯得自己矯情,但大方地說自己不在意,又不甘心,忽地瞧見何循有些賊眉鼠眼地四下張望,便問:“你看什麼?”
何循噓了一聲,路過一處假山,便猛地一用力將柳檀雲拉了進去。
柳檀雲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面上一熱,竟是被何循噙住櫻脣。
柳檀雲看了眼何循,伸手推了推,然後睜大眼睛看着何循,竟是沒想到他會做出這事。
山洞裡暗得很,何循只看見柳檀雲清亮的眸子,便抵着她額頭說道:“某人,你又因爲什麼生氣了?”
此時兩人卡在山洞入口,何循不動,柳檀雲也動不得,兩人就貼着身子站着。
何循的呼吸撲到柳檀雲臉上,柳檀雲微微覺得窘迫不自在,說道:“我原穿了一身新衣裳給你看的,你單說一句養不起做什麼?難不成你養不起,我進了你家門還如現在這般奢侈嗎?”說着,聞到何循身上的氣息,只覺得一直以來怕的事終究是發生了,雖說要迷住何循,但往日裡想着發乎情止乎禮,就強忍住不往這事上想,也時刻注意着領了鳳奴幾個在身邊,只當到了洞房的時候迫不得已纔要跟何循有肌膚之親,自欺欺人地以爲現在只摸摸手就夠了。
何循笑道:“我沒敢多看你。”說完,對上柳檀雲的眼睛,問道:“就爲了這事生氣?難不成你不知道我一個人住在書房裡?每次見了你,回去後我總要失眠兩日。”
柳檀雲不是懵懂無知少女,自然知道何循這話裡的意思,又覺察到他身上變化,便把身子往石壁上貼,此時何循身上熟悉的氣息也變得陌生起來,因有些尷尬,就乾笑道:“循小郎,你小的時候還尿在我牀上呢。”小時候還尿牀,這會子就開始說沒有通房丫頭了,笑完了,忽地明白何循每次乾笑做什麼,小心翼翼地想慢慢蹭到山洞外頭去,又被何循攬住腰。
何循聽到柳檀雲這笨拙地要岔開話題,就道:“聽說我還光屁股把你追到二門上呢。”說着,在柳檀雲臉上親了親,將頭扭到裡頭,看着外頭些微光亮照到柳檀雲臉上,見着柳檀雲臉上的嬌羞,就欣喜地說道:“你臉紅了。”
柳檀雲嗔道:“你放開我,我就不臉紅了。”
何循忙道:“我一直抓你的手你都沒動靜,我還當你不喜歡我呢。”說完,又嘀咕道:“早先你房裡我想去就去,你的牀我愛睡就睡,如今見你一面都要看你身後丫頭媳婦的臉色。偏你每次露面都打扮的國色天香,叫人想吃吃不到。”說着,微微屏住呼吸,待自己擠進裡頭,又趕緊將柳檀雲拉了進去,然後從衣裳裡舀出火摺子,蠟燭,點了蠟燭立在山洞裡地上。
柳檀雲瞧見何循早有準備,便笑道:“難怪方纔瞧見你賊眉鼠眼的。”
何循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你過來,這會子沒人看着,我正好痛痛快快地跟你說話,也不必留心什麼話合不合宜。”說完,就將身上披風鋪在地上,然後坐下。
柳檀雲貼着石壁站着,笑道:“我站這就好,不然我就出去了。”
何循也不勉強,說道:“前兒個路上遇到駱丹楓,就隨着他們一行五六個人去了鴛影樓。”說完,見柳檀雲沒有動靜,就知道她並不知道鴛影樓是什麼地方,“恰聽到一人喊我,我瞧了,卻不認得,半日聽身邊的□說是姓歐……”
“□?”柳檀雲眉頭一蹙,扭身就向外走。
何循忙起身攔着她,說道:“你聽我將話說完。”說着,因摟着柳檀雲,又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便弓起身子,說道:“你等我一會再說話。”說着,頭抵在柳檀雲身上,又不住地大口吸氣。
柳檀雲聽見了,心裡知道是何循身上的某處又起來了,暗道這麼瞧着何循當真沒碰過旁的女人,這會子連自制都不會,於是背過身去,心裡想着若是當真做奶孃,該是勸着何循別虧待自己,就去尋了丫頭紓解;這會子自己心裡不樂意叫他去找了旁人,可見那做奶孃的想法可笑的很。
“你好了沒有?”柳檀雲問道,上輩子便是對着駱丹楓,也沒見過這事,不過是放下帳子閉着眼睛往牀上一躺就夠了。這會子隔了十幾年,看見一個男人因爲這事難受——雖說這男人是她看着長大的,也少不得有些害臊。
何循說道:“別管它了,這東西難伺候的很,我忍了它幾年了。”調戲完了柳檀雲,就拉着柳檀雲坐下,夾着腿說道:“原是跟駱丹楓兩個要打聽宮裡何時叫紅葉跟逸王完婚纔跟着敏郡王進去的,若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我哪裡會跟你說?若是那邊日子定下來了,咱們這邊也要趕着挑了日子,須知長幼有序,你大姐姐嫁了人,就輪到咱們了,然後是駱丹楓跟緋月,最後是紅葉跟逸王。”
柳檀雲唔了一聲,心想皇家人哪裡顧慮那麼多,何循這是有意想叫他們早點完婚呢。早先對着柳孟炎的時候都坦然的很,這會子聞到何循身上的氣息,難得地難爲情起來,?p
治剩骸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