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裡間的小屋，隔音效果好，關上門後極爲清靜。
“坐。”
肖芒指指椅子說道。
鄭啓航看了她一眼，走到椅子旁坐下。
肖芒也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
“爲什麼來面試店員？”
她開門見山地問。
鄭啓航眉間霎時落下重重一道陰影，似乎極度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但他仍舊開了口，聲音硬邦邦的。
“沒爲什麼，吃不起飯了。”
“可據我所知，你是醫大畢業的。”
“那又怎樣？飯都吃不上了，醫大畢業的也變不出糧食來。”
鄭啓航不耐地道。
“你怎麼知道不能？你知道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考進醫大嗎？”
肖芒反駁。
“擠破腦袋？”
鄭啓航狐疑地看了過來。
肖芒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擠破腦袋讀醫大，那是本世紀末纔會有的事，目前報考醫大的學生還少之又少，畢竟恢復高考沒幾年，生源還不多。
“當然現在還沒有，不過那是因爲國家限制大學生數量，只有最頂尖的學生才能考進大學……”
“你是在變相誇自己嗎？M大的學生，確實夠頂尖。”
一句話，肖芒呆愣了兩秒，纔回過神來。
“鄭啓航，我能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你和人說話都這麼嗆嗎？”
鄭啓航聞言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我就這樣！”
他沉默半晌，忽然說道。
雖然這次他語氣也極爲不好，但肖芒卻從中聽出了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
“你不該是這樣的。”
她幽幽地說。
“什麼意思？”
鄭啓航戒備地看向她。
“意思就是，你不該來這裡面試營業員，因爲你根本就不適合這個工作。”
鄭啓航端坐在椅子上，定定注視着肖芒，而後倏地站起身，一語不發朝門口走去。
肖芒急了，這傢伙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人不是該問問爲什麼嗎。
“你就不問問爲什麼不適合？”
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
鄭啓航身形一頓，慢慢轉回身。
“既然你都說不適合，那麼我們也不用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他長腿一邁，就要開門出去。
“哎，你別走，我想資助你繼續讀醫大的研究生！”
一句話，鄭啓航後背頓時僵直，正伸向門把的手停在空中，整個人都彷彿凝固了一般。
肖芒則有點懊惱。
原打算先鋪墊一下再說的，這會兒一着急她直接說出了口，也不知會不會把他嚇到。
反正話已經說了，那不妨再加把勁兒。
“我是說真的。你是醫大的高材生，又真心喜歡醫學，就這麼把專業荒廢實在太可惜了，既然相關工作一時不好找，不如沉下心來準備醫大的研究生考試，繼續攻讀碩士學位，這期間你的一切生活開銷都由我來負責……”
“當自己做慈善嗎？”
鄭啓航冰冷的雙眸後劃過一絲惱怒。
“對不起，我不接受救濟和同情，我只是來面試工作的。”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拉開門走掉了。
搞砸了！
肖芒有心想攔他，可一想到他遠超常人的傲氣和倔強，估計就算再勸也是做無用功。
可就讓他這麼走了？
眉梢一挑，肖芒有了主意。
乾脆讓他先走，自己去找他母親鄭大娘談談。
有時候曲線救國效果說不定會更好。
鄭啓航開門出來的時候，外面羅義偉正在不斷對韋蘭英使着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他好奇肖芒爲何單獨面試這個年輕人，還特意關進小房間去說話。
羅義偉使眼色想讓韋蘭英去門口打探情況，畢竟她是女同志，若是讓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去，太抹不開面子。
可韋蘭英只當沒看到，只管低頭查看最近的賬目。
羅義偉實在忍耐不住好奇心，只得自己悄悄踱步過去，剛趴到門邊，一個字都沒聽清就跟猛然走出的鄭啓航撞了個面對面。
兩人四目相對，羅義偉本來就心虛，見被抓個正着只得尷尬地笑笑。
鄭啓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一句話沒說，大步走出了商店。
“哎，這孩子又怎麼了？啥都不說就走了，這臭脾氣，我真是要被他愁死……”
見兒子二話不說直接走人，知道是倔脾氣又犯了，鄭大娘愁得不行。
“大娘，您先彆着急，我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杜寶良勸說着，正想去找肖芒問問清楚，肖芒卻已經笑眯眯地從屋裡走了出來，走到鄭大娘身旁。
“鄭大娘，我有幾句話想和您說，您看咱們能進屋去說嗎？”
“啊，我嗎？好，好，沒問題。”
沒想到事情會有轉機，鄭大娘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等兩人在裡間屋內坐定，沒等肖芒說話，鄭大娘先長長嘆了口氣，替兒子向她道歉。
“小姑娘，我這個兒子，脾氣不大好，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個歉。不過他原來不是這樣的，是出了一點事，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瞞你說，他這次返城是自己偷跑回來的，沒有返程手續，想找份正式工作是不可能了。剛好我認識杜經理，就拜託他讓啓航來參加面試……”
說到這裡，鄭大娘擡手抹了抹泛紅的眼眶。
“小姑娘，你看能不能再給他個機會，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大娘，您兒子他不適合營業員的工作……”
聽出肖芒語氣爲難，鄭大娘遲疑了下，最後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毅然地開口。
“小姑娘，家醜不可外揚，但今天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就把什麼都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