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在燕京也有房子,三環。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樣,這只是一套不大,卻很溫馨的小公寓。72平,比她在沈城的家更小一些。
陳婉現在買得起國內任何一處商品房,但她不在乎這個。她覺得房子小一些好打理,自己住着也可心一些,左右不過是一處落腳地。
其實女人也好,或者說人都是這樣,沒體驗過的,纔是最嚮往的。房子、包包、豪車、別墅……感受之後往往會發現不過如此,跟景區似的。
陳婉知道自己很有錢,雖然還沒體驗過太奢侈的生活,但卻早早沒了物質慾望。
在這個燕京炎熱的下午,她更希望能和方圓吃一碗過水的炸醬麪。
老燕京雜醬麪分兩種,過水的或鍋挑兒的,天氣熱的時候吃過水的。
陳婉本想把豐老送給他們兩個的字兒裱起來,但方圓說那樣不行,領導還在職呢,可不敢。
“等他入常吧。”方圓洗黃瓜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
陳婉反應了下,大驚失色,“能…能嗎?”
方圓手握黃瓜笑着親了她一下,“別多想,這次可不是前世的見識,而是…我相信他能把我說的事當回事。”
陳婉就不再問了,把字兒收起來後來幫他做炸醬。
偶爾閒下來的時候,她依舊會練習烹飪,於是越來越相信臭小子以前說的那句“做飯需要天賦”,事到如今她也只會做雞蛋,惟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跟楚楚學習的做醬方法。
方圓喜歡在炸醬裡放些尖椒,有味道,還解膩,陳婉就着重練習辣椒醬的製作。
幫她切好各種細絲配料,方圓就被她攆出了廚房。
客廳二十平多一點兒,一個沙發,一個茶几,一個電視櫃,沒電視。
茶几上有一盆快枯萎的仙人掌,瞧着瞧着,方圓不禁失笑,能把仙人掌養死,可見陳婉多久來這裡一次?
接了一杯水灌進去,方圓在一目瞭然的房子裡逛了逛。
臥室也不大,枕頭和被褥都是新的,衣櫃更是小小的,打開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
掛在這裡的衣裙不多,但都很精緻,陳婉一般來燕京都是參加什麼酒會、論壇之類的官方場合,所以擺在這裡的家當都是值錢的。
方圓在下層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登機箱,頓時眼睛一亮。沒有打開就知道里面是什麼,那是他和陳小婉最最最私密的小玩具,是從東山開始就囤下來的工具箱。
此前他問過陳婉很多次這箱子哪兒去了,原來被她藏在這。
裡面,有大快樂。
……
白生生的手裡握着鍋鏟,鍋裡炸醬咕嘟咕嘟冒泡泡,陳婉在發呆。
一進屋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味道,不是臭味,卻很難聞。那種味道是房子閒置久了的特殊氣味兒,聞着不舒服。
即便窗戶大開一個小時了,依舊沒有散去。
房子這麼大就夠了,正正好好住兩個人,什麼時候有了小寶寶,再換。
家是一定要做飯的,這種感覺纔對。
前幾天的生日過完,自己已經二十七歲了,媽媽二十七的時候,我已經會打醬油了…
也不知道爸媽在國外玩的好不好,吃不吃的慣…
明天要飛香江,唔,我要去吃碟頭飯…
方圓走進廚房,她沒發覺,然後就被人從後面抱住,嚇了她一跳。
把她按在牆上,手墊在她的腦後。
陳婉被壁咚了,猝不及防。
這一吻不熾烈,柔柔的,輕輕的,但很漫長。
“真香。”
“我?”
“醬。”
在郊外沒吃飽,兩人吃光面條才正兒八經恢復了體力。
方圓的時間很趕,陳婉本不願意他再在自己身上折騰,可分別在即,心裡那股難以言喻的不捨和古怪的感覺卻由不得自己不配合。
工具箱用上了,但沒用全。
洗過澡三點半,方圓走了,陳婉沒送。
合上門那刻,屋子裡重複安靜,她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坐了二十分鐘。
腿痠酸的,下面有點脹痛,她很累,卻還是不想再呆了。
給藍雨發了條信息——【我們現在就去香江吧】,然後就拎包下樓。
藍雨在地下停車場發動汽車,大燈亮起,剛一把輪出了停車位,陳婉就被急剎車晃得一頓。
擡頭望去,車前站着兩個女人,她都認識。
藍雨回頭看了看她,眼神的意思是撞過去還是怎樣。
陳婉抿抿嘴,打開車門了走下去。
任倩對她笑笑攤攤手:“抱歉陳小姐,太冒昧了,我本想先給你打個電話約見的,卻架不住這死丫頭非說要給你個驚喜。”
陳婉表面不動聲色,只和善地點頭微笑,畢竟中午剛收了人家老爺子的字。
然後歪頭看向夏末,她問:“幾個月不見,你又漂亮了。有事?我訂好票去香江了。”
夏末甜甜地眯起眼,一襲素淨白裙子猶若一朵白蓮,陳婉和她打過幾次交道,心裡卻知道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女人根本不似外表這樣人畜無害,照比她姐姐夏初,這簡直就是個小妖女。
夏末說:“正巧。”說着上前開朗地挽住陳婉,“我們也要去香江逛街,坐我的飛機吧。我們三個好好說說話,逛吃逛吃逛吃,不叫臭男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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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丹桂飄香,喜迎2008級……】
六點,天還沒黑。
濱海的海岸像被染成橘黃帶粉,粉中帶紫的玫瑰色。
臭男人方圓終於回到學校了,東校門上掛着的巨大條幅映入眼簾。
每年的九月,中國所有學校都會發生一件大事——學妹駕到。
方圓沒有隨隊從太源直飛,比同學晚回來兩天,而這兩天,濱海大學也發生了不少大事。
張校長升了,變成書記了。這事兒方圓在短信中跟人家道過喜,不值一提。
新生入學了,濱海大學連續兩年擴招,08級大一新生達到一萬六千人,史無前例。
於是,前一屆分散軍訓的方式也不好用了,校領導大手一揮,決定8號開始就地在校內軍訓,請部隊戰士入校。
這本來也沒啥,對學生來說每天都住自己的寢室,更方便,但一個月的時間壓縮成兩週,徹底讓新生瘋狂點贊,也讓老生們心生不滿。
這事兒在BBS上本來吵翻了一整天,老生們有的吐槽樂趣沒了,本還打算借傳授訓練經驗以親近新生的機會被剝奪了,可今天有個叫“老陳頭兒”的某攝影系騷貨發了個“新生在校軍訓的樂趣123”的帖子,又讓老牲口們轉怒爲喜。
一來,如果去營地訓練,封閉不可親近;在校,我等可以去操場看風景。聽說麼麼茶出了一元錢的新生專享檸檬茶,我等可以去給大一妹妹們發放,不美乎?
再來,他們踢正步,我們在旁吃西瓜,不美乎?
最後,近八千新學妹,十五天觀望篩選週期,美不美?
此貼雖未被置頂,但熱度在二十四小時不到的時間裡穩居第一。
從者如雲,紛紛呼:老陳頭兒大善!
下一件事,麼麼茶雙系列新品上市,全部針對新生優惠。
一是秋季特飲系列,從奶茶到咖啡再到鮮萃茶飲,以及新加入了冰淇淋。覈算成本後,冰淇淋三毛錢一支的造價,賣一塊五,羣衆大呼:良心企業!
二是小食,也就是零食產品線擴充了。
有堅果、有凍幹、有甜點等等佐食,大部分是柯紹從“一縣一品”的產品庫中挑選的精品。
短短兩天,濱海大學單店兩天內的月度188元會員卡充值人數達到一萬兩千多位。
全國四百七十家校園店的數據,可想而知。
三,範之瑤的文創產品線更新,增加了花樣繁多、沒什麼卵用的皮筋、頭繩、棉籤、化妝鏡的女生消費物品。
下一件事,和夏初並列的新晉女神榜首陸曦姑娘,加入學生會了。
各種原因外人不得而知,但其是被新升任副主席夏初欽點的文藝部副部長,這造成了極大轟動,一時間申請入校學生會的男生從校部快排到了海邊。
諸如此類影響範圍涵蓋整個校園的大事件還有不少,但也有一件從全校角度來看微不足道,可對方圓朋友圈卻影響深遠的事情也被人草率地下了決定,做了。
範之瑤卸任鹹魚社社長,將大權下放給社團裡唯一一名幹事——許悠。
說卸任有些誇張,應該說範之瑤垂簾了,依舊掛着太上社長的名頭。
此事原由是這樣的。
範之瑤在平遙、磧口這陣子私下不斷鼓動寢室其餘幾位…當然不包括徐家姐倆,一起做方圓的校內小秘書,並“高瞻遠矚”地說了無數條好處:
比如以方圓的影響力…我們以後妥妥也是大人物,比現在還有名氣呢。
比如下發給秘書處每月的資金可不少呢。
比如……
說了好半天,女生們興趣了了。
範之瑤急了,咬着嘴脣說:“你們就不想幫着飛…安然監督那傢伙嗎?”
想了三秒,孟靜怡說可以,“有工資就行。”
想了五秒,安洛說可以,笑道:“我不打算進學生會,本來鹹魚社就是幫你,這次也當做幫你吧。”
想了五分鐘,木萱萱撓頭,說:“我不會做什麼呀。”
第八分鐘,木老實架不住拉扯,同意了。
範之瑤的想法是,當即成立FLY集團董事長方圓的秘書處…之濱海大學分處。
毫無疑問,她就是首任分處處長。
並同時任命孟靜怡、安洛、木萱萱,三女爲副處長。
範之瑤興奮道:“那就這麼定了,接下來會有集團董辦新招納的全職姐姐來給我們培訓,由我負責對接。”
所謂全職姐姐,是方圓在發現範之瑤不是玩鬧之後,緊急聯繫李喬,讓其從此前面試過的一堆人裡挑出來的一個“大個”,專門幫他打雜,以及看着範之瑤幾位娘子軍不要亂來。
範之瑤說:“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不論方圓未來的前程有多麼遠大,從這一刻起,他的軍功章上都會有我們四個的印記。同志們,開心麼?”
濱大分處三位顏值高到沒邊兒的女副處長沒大聽懂,個個表情都萌萌的。
範之瑤說:“有問題?”
然後,三位副處長分別提出了自己上任五分鐘後的第一個問題。
孟靜怡:“這事兒……他同意了麼?”
安洛:“嗯,我也要問這個。”
木萱萱:“是不是說,我們…以後都歸他管了?”
“……”
範之瑤哼了一聲,大咧咧擺手道:“這事兒我說了就算,以後嘛,”圓圓的眼珠轉了轉,她道:“以後還是歸我管,作爲處長,我來對接。”
孟、安、木:“喔。”
範之瑤嘻嘻笑了,心道:誰理那傢伙?!要知道,我可是直接對陳婉女神負責的呢!
那一瞬,熟讀近代史的範之瑤想起了劉建明和陳永仁,覺得這倆下場不好,又想起了戴笠……想起了……
她決定打破臥底沒有好下場的“習俗”!
陳婉,在她心裡就是武則天,那她就要做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是不是也沒善終??不管了,反正本大小姐精明的很。’
回校當天晚上,範之瑤馬不停蹄在社團辦公室(C座陰冷的儲物間)召開了全社大會,包括她在內,其餘兩位副社長木萱萱和安洛,以及幹事許悠,都出席了。
範之瑤的開場白很直接,她直接對幹事許悠說:“我們都升遷到方圓的秘書處了,按理說…你也是咱們鹹魚社團的元老,是骨幹,你的領導們都高升了,沒道理不帶着你。
這樣吧,你想做方圓的秘書麼?如果有這個想法,現在告訴本社…處長,我去幫你問問。”
許悠想都沒想,本能地撥浪鼓似的搖頭。
開什麼玩笑?給老幺當男秘書?
許悠當初能進鹹魚社就一個原因,掙錢。
掙錢的原因最早是能吃肉包子,然後是積攢戀愛經費。
和董雨晴的感情一年來愈加穩定之後,他也越發覺得缺錢,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尊嚴。
和方圓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是玩鬧…是,他覺得範之瑤幾位在玩鬧,那他也不能跟着玩過家家。
所以,他大膽地提出:“要不,我退社吧。我去食堂兼職打工。”
聞言,範之瑤犯了難,見許悠可憐巴巴的樣子,其餘三女也於心不忍,安洛偷偷拽拽範處的袖子。
範之瑤心裡也不希望自己一手創建的、已經和夏初的飛優舍合併成二級項目的大好社團就此除名,於是她琢磨一番後,向許悠表達了“傳位”的意思。
她最早給許悠開出的價格是每一百斤“廢品”收回來,給他五毛錢佣金,賣出一百斤,再給五毛。
這次,她說:“這樣,給社團留五毛,剩下的,你這個新社長做分配,怎麼樣?”
許悠當即答應,喜不自勝。
鹹魚社雖然規模小,但名氣大。
他打算擴招。
“我能擴招發展麼?”許悠問。
範之瑤點頭說:“爲啥不行?”
許悠開心極了,第二天就插了旗子、搬了一張破桌子,以“鹹魚社”偌大名氣的新社長頭銜,跟其他社團、移動聯通辦卡處和迎新老生一起在校門口“練攤兒”。
於是,方圓跟新任女秘書一起走進東校門的第一眼,就看見了許悠和董雨晴在一個寒酸不堪的攤位後發傳單。
“瞧,”方圓笑眯眯地指着許悠說:“那個就是我室友。”
正牌小秘書荊如意恭敬地落後方圓一步站定,抱着公文包,文文靜靜地點頭。
“我知道的,方先生,這兩天給范小姐和靜怡幾人做培訓的時候,我見過他和他的女朋友。”
方圓揹着雙肩包,雙手插兜地笑了,聽她口中的稱呼,笑道:“都是年輕人,不要因爲家庭背景就搞區別對待。”
見小秘書恭謹應了,又回頭抖抖眉毛,問:“才知道?”
荊如意被這個比她還小五歲的大富豪瞧得怕了,抿着嘴縮縮肩膀,搖頭說:“入職後,李總和安保部給了我一些資料,我用了兩天背下來了,但以前只是記住了名字和照片,這兩天才見到。”
方圓嘿嘿笑了笑,沒再說這個,向前一步要跟許悠打招呼,卻又聽小秘書道:“方先生,您的同學來接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