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不知什麼原因, 沒有開車來,而是打車來的,這下正好坐蕭瑟的車回醫院。
自從和沈乾說開後, 蕭瑟覺得和沈乾相處輕鬆很多, 不用因爲沈乾的愛意而煩惱, 兩人之間也有五年的交情了, 撕開那層尷尬而曖昧不明的薄膜後, 更有了老朋友的感覺。
“你吃早飯了嗎?”蕭瑟把車停在一家早餐店邊上,扭頭問沈乾。
沈乾搖了搖頭,看了看那家早餐店, 道:“我去吧,小衡也沒吃早飯, 我多買點。”
蕭瑟沒和他客氣, 沈乾就下車去排隊買早餐去了。
這家早餐店生意很好, 大早上的,排了長長的一條隊。蕭瑟望着西裝革履、高貴紳士的沈乾擠在一羣市民中排隊, 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沈乾就是這麼一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他搶着去買不會只是因爲溫衡還沒吃,而是不想讓蕭瑟去擠。這麼溫柔的男人,找到了他想呵護的愛人才能傾盡他所有的柔情,而溫衡就是他想要的人。
許久之後, 沈乾纔拿着一大袋熱騰騰的早餐進車。
“你胃不好, 我給你拿了豆漿、黑米粥、黑米糕, 可以嗎?”沈乾翻了翻袋子裡的東西。
“可以, 我不挑。”蕭瑟淡笑了一下, 開車往醫院去。
沈乾把袋子放到邊上,這裡離醫院最多十分鐘, 熱騰騰的早餐不會冷掉。
“說吧,你想說些什麼?”蕭瑟一邊開車一邊問。
沈乾看了他一眼,隨後笑了笑,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就是想找你聊聊,我身邊沒有知心人讓我可以無所顧忌地談小衡的事。”
蕭瑟淡笑了一下,調侃道:“難得能當沈總的知心大姐。”
沈乾淡笑不語。
“溫衡爲什麼出車禍,因爲你?”蕭瑟問。
沈乾點頭,“我昨天在他公司門口等他,不知道他是加班還是故意躲我,很晚纔出來,看到我就跑,不小心被一輛電動車撞了一下,還好沒什麼事,都怪我,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他面前。”
“突然?你之前沒找過他?”蕭瑟有些奇怪,他記得十二月初的時候沈乾找他問過溫衡的下落,這都過去半個月了,這期間沒找過溫衡?
“沒有,那段時間因爲離婚的事情,媒體盯得緊,我不想把小衡牽扯進來,之後我找人把一些跟蹤的狗仔處理了,現在風聲也淡了,纔去找他。”
“你還真是沉得住氣。”蕭瑟淡笑。
沈乾輕笑着搖頭,“幾年都等下來了,還怕這幾天嗎。”
蕭瑟點頭,算是同意他的觀點。他又聯想到和卓簡的賭,這不就是差不多的嗎?夏季白這麼多年都等了,會熬不住這三天?卓簡就等着睡衛生間聞屎香吧。
“他躲你,所以你覺得煩惱?”
沈乾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躲我,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談談不好嗎?”
“就是因爲這麼多年了,才害怕面對吧,你給他點時間。”
“我會給他時間的。”
十分鐘不到,兩人到了醫院,去了溫衡的病房。沈乾心疼溫衡,也考慮到自己和溫衡的關係,有些話不方便給外人聽,所以給溫衡弄了個VIP單人病房。
兩人進去的時候,溫衡正睡着,安安靜靜的。
他們想小聲點,沒想到剛進去,溫衡就醒了,睜眼看着他們,眼裡一片清明,看來剛纔並沒有睡着。
看到蕭瑟,溫衡愣了愣,坐了起來,禮貌地叫了聲“蕭先生”,隨後又看了看沈乾,沒再說話。
沈乾上前替他把枕頭豎好,把牀邊的小桌打開,又把他愛吃的早餐放到小桌上。
“吃點東西吧,還是熱的。”沈乾邊說邊把蕭瑟的那份遞給蕭瑟。
蕭瑟接過早餐,看着僵在牀上的溫衡,淡笑道:“我是來替你家卓總傳話的,他給你放了假,腳好了再去上班。”
“替我謝謝卓總。”溫衡還是那個面癱臉,僵硬地吃着沈乾給他買的早點。
蕭瑟點點頭,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他果然不適合和這個面癱交流,不知道沈乾是怎麼被他迷住的。
三個人各自吃着各自的早點,尷尬着。
吃完早點,坐了一會兒後,蕭瑟告別了他們,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尷尬的病房。
蕭瑟一走,病房裡依然尷尬着。
豆漿杯裡的豆漿已經喝完了,溫衡還在吸着,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他自己似乎並不知情。
沈乾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的早點,把袋子放到垃圾桶裡,纔過去拿走溫衡吸溜吸溜的豆漿杯,連着他吃完的早點的包裝紙一起丟進垃圾桶。
溫衡被沈乾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隨後又面癱了下來,推開小桌子,靠在枕頭上,沉默着不知道一個人在想什麼。
沈乾坐到牀沿,看着他,問:“小衡,我們還有在一起的希望嗎?”
溫衡看了看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別開頭,沒有回答,只說:“我們都錯過,就錯過了。”
“既然你這麼想,爲什麼不敢面對我,你怕什麼?”沈乾緊盯着溫衡的臉。
溫衡沉默着,不說話,也不看沈乾,彷彿一座雕塑。
沈乾無奈地嘆了口氣,替他把被子拎上了點,溫衡顫了顫。
“小衡,我不知道當年我媽用什麼樣的手段把你逼走的,那個時候我沒本事,但是現在,我能保護你,能保護我們之間的感情,如果你還有一絲期待,我會一直等你。”
“你媽沒有逼我,”溫衡突然開口了,聲音很沉,沉重,依舊不敢看沈乾,“是我自己選擇拿錢出國的,是我自己的選擇。”
溫衡這麼說着,聲音低低的,平靜無波,眼裡卻忽然滑下淚來。
沈乾看到了,但他沒有伸手去擦,他知道,溫衡會因爲這句話流淚,那麼他說的就是真的,他爲了錢,放棄了他。
“爲什麼?”沈乾問,很平靜。
“因爲我不想自欺欺人,年齡越大我越是明白,你是沈家獨子,你是要結婚的,將來會曝光在媒體前,我們的感情對你來說只是障礙,沒有任何幫助。我本來就想好了,畢業了就分手,恰好你媽拿着錢讓我離開,與其畢了業在一個城市,還不如拿着錢出國深造,眼不見爲淨。”溫衡機械地說着,眼裡蓄着眼淚,卻沒有再留下。
沈乾安靜地聽着,沒有任何情緒,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溫衡,只問:“你後悔過嗎?”
溫衡忽然緩緩地扭頭過來看沈乾,沒有回答,蓄着的眼淚卻猛然滑落。
沈乾沒再逼他,靠上去將他抱進懷裡,柔聲道:“小衡,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當年的我不夠強大,是我沒有考慮得周全,是我太過想當然,是我逼得你沒有安全感,我們都太年輕,不知道怎麼守護自己的愛情。雖然我們錯過了那麼多年,但是這些年足夠我們成長,我還在等你,只要你肯回來。”
溫衡僵硬地靠在沈乾懷裡,聽着他的話,流着淚,許久之後,等心情平復之後,才輕聲道:“我後悔過,拿着那筆錢出國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可是當我鼓起勇氣回國找你的時候,你已經結婚了,後來我想,和我預料的一樣,這纔是你的人生。我去了法國,打工賺錢上學,你媽給的那筆錢,我至今沒有動過,但是已經什麼都換不回來了。沈乾,你已經結婚了,你有孩子了。”
沈乾深吸一口氣,抱緊了溫衡,“我和那個女人是被設計的,我保證,除了被設計的那晚,我沒有再碰過她,我和她一點感情都沒有,小衡,我……”說到這裡,沈乾忽然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不管怎麼解釋,和別的女人結婚了,生了孩子,就是不爭的事實,再多的解釋也不過是藉口,改變不了什麼。
斟酌了許久,沈乾最終只嘆了口氣,無力地道:“對不起。”
溫衡沒說話,只搖了搖頭,他們之間說誰對誰錯已經說不清楚了,終究是他放棄在先,怪不得沈乾。
“小衡,我已經離婚了,但是孩子還是我帶,他是我的責任。我們之間,你拋棄了我,我背叛了你,這麼多年過去了,互相抵消了好嗎?把過去拋開,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溫衡推開沈乾,擦了擦眼淚,腦子裡一片混亂,自從當年知道沈乾結婚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想過有複合的可能。這麼多年,其實他一直在關注着沈乾,他會看有沈乾的各種雜誌,各種報紙,各種新聞,各種視頻,甚至把雜誌報紙上的照片剪下來收藏,把新聞視頻下載下來保存,他喜歡沒事的時候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看那些照片和視頻,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已經魔怔了,漸漸地就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他甚至知道沈乾這幾年一直和蕭瑟有交集,媒體沒敢隨意報道,但是他知道沈乾在追蕭瑟。這次跟卓簡來A市,他就做好了躲着沈乾的準備,沒想到沈乾會來找自己,他以爲沈乾是恨自己的,但是沈乾卻告訴自己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他們從頭開始。真的能一筆勾銷嗎?那些明明是不爭的事實。溫衡心裡很亂,一時間分不清是夢是醒,做不了任何決定。
“我想睡會兒。”溫衡又恢復了面癱臉,沒什麼語氣地說着,但是仔細聽就會發現細微的顫音。
沈乾沒有逼他,點了點頭,扶他躺下,替他蓋好被子,柔聲問:“我在這裡陪你,好嗎?”
溫衡閉上眼睛,眼皮顫了顫,淡淡地應了聲。
沈乾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溫衡一顫一顫的睫毛,知道他其實根本睡不着,過了一會兒,輕聲道:“小衡,我給你時間,我會等你,只要你一回頭,我就在你身後。”
溫衡沒有再應聲,看似睡着了,只是那一顫一顫的睫毛卻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