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當年跟隨太宗皇帝北征大漠與元兵血拼的時候你們這些娃娃還在穿開襠‘褲’,現在竟然欺負到老子的頭上來了,真的以爲拿根‘雞’‘毛’就是令箭了?呸!只會在自己人面前耀武揚威的孫子,有本事跟叛軍打去!”
剛走近軍法隊和那些酒後鬧事軍士所在的院子,李雲天就聽見一個男人大咧咧的罵聲,聲音裡充滿了不屑。
李雲天的眉頭隨即微微一皺,看來說話的男人不僅倚老賣老,同時也是在質疑軍法隊的權威。
下一刻,李雲天領着薛祿和王哲等人走進了院子,院子裡有兩幫人在對峙着,一幫人是穿着黑‘色’軍服的軍法隊,另外一幫是衛所的軍士,一個個橫眉冷對,劍拔弩張。
其中,軍法隊有四五十人,身後蹲着二三十個抱着頭的軍士,對面的軍士則有百餘人。
軍士們的前方立着一名身穿千戶官袍的中年人,滿臉通紅,好像喝了不少酒,正用手指指着他面前一名佩戴着上尉軍銜的魁梧男子謾罵着。
這名魁梧上尉是講武堂的一名教官,現在擔任軍法隊的一名武官,面無表情地瞪着那名千戶,任由他在那裡挑釁辱罵,雙拳緊緊攥在一起,看得出來是在極力剋制。
“敬禮!”見李雲天一行人進院,魁梧上尉連忙雙‘腿’一併,衝着李雲天敬了一個禮。
撲的一聲,院子裡軍法隊的人不約而同地一個立正,齊刷刷地向李雲天敬禮,氣勢十足,使得對面的軍士不由得一陣小小的‘騷’動。
“你喝酒了?”李雲天今天穿的是文官的官袍因此沒有向魁梧上尉等人回禮,他神情冷峻地走到魁梧上尉和那名千戶的面前,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後,沉聲問向那名千戶,那名千戶的身上傳來刺鼻的酒氣,很顯然中午的時候喝了不少酒。
“稟大人,卑職喝……喝了一點兒。”那名千戶認出了李雲天,打了一個酒嗝後有些口吃地回答。
“走到院‘門’那裡。”李雲天聞言伸手扇了扇從千戶口中發出的一股酒臭,冷冷地說道。
千戶於是擡步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院‘門’,他的雙‘腿’有些發飄,身子一路上搖搖晃晃着。
“把他所屬衛的衛指揮使喊來。”李雲天望着無法走成一條直線的千戶,扭頭吩咐身後立着的山東都司都指揮同知魯海。
魯海聞言連忙讓手下的親兵去找人,魯海是周徵的人,自從靳榮等人被抓後山東都司就由他在撐着,否則濟南城內的軍隊早就‘亂’了套。
“怎麼回事?”隨後,李雲天皺着眉頭問向了那名魁梧上尉。
“大人,我們的一個小隊在街上巡邏時接到舉報,於是前來這裡查看,發現他們糾纏這裡的姑娘,因此將他們拿下,不成想走的時候被那位千戶帶人攔下。”魁梧上尉衝着李雲天微微一躬身,指着垂頭喪氣地蹲在那裡的二三十個軍士回答。
軍法隊的編制與講武堂的編制相對應,共分爲4個大隊,每個大隊分3箇中隊,每個中隊又分5個小隊,也就是講武堂的班。
因此,軍法隊的每個小隊有10個人,平常以小隊巡邏。
今天來青樓的只有軍法隊的一個小隊,雖然酒後鬧事的軍士有二三十人,軍法隊在人數上處於劣勢,但由於講武堂學員近半年的刻苦訓練再加上那些軍士喝了酒,故而還是很快就將對方制服。
隨着那名千戶前來阻攔,魁梧上尉接到消息後也帶人趕了過來,於是造成了現在對峙的場面。
對於魁梧上尉的話青樓的老鴇予以了證實,那些喝了酒的軍士闖進來後四處追逐青樓的姑娘們,攪得庭院裡‘雞’飛狗跳,如果不是軍法隊即使趕來後果不堪設想。
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後,李雲天面無表情地立院子裡等着肇事軍士所屬衛所的衛指揮使前來,那些軍士不僅違反軍紀而且還對抗軍法隊,看來他要殺一儆百,好好整頓一下濟南城裡軍隊的軍紀。
見李雲天神情嚴肅地立在那裡,其他的人都不敢出聲,現場鴉雀無聲,一派沉寂。
“巡撫大人,下官管教不嚴,請大人治罪。”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一名穿着正三品武袍的中年人急匆匆走進了院子,拱着手衝李雲天請罪,他就是這些肇事軍士所屬衛所的衛指揮使方大虎。
方大虎是濟南左衛的衛指揮使,聽聞手下的軍士醉酒與軍法隊衝突,並且被李雲天抓了個正着,立刻感到大事不妙,慌忙趕來請罪。
“方大人,你可知兩軍‘交’戰之際不能飲酒,更不能醉酒滋事?”李雲天盯着方大虎,不動聲‘色’地問道。
“巡撫大人,下官知罪。”方大虎的臉上閃過一絲鬱悶的神‘色’,規規矩矩地躬身認罪。
本來,方大虎想要將責任推到那些喝酒的軍士身上,不過來之前魯海派去找他的人特別告誡他,讓他老老實實地把罪名擔下來,千萬不要推卸責任,因爲李雲天可不是那種好糊‘弄’的人,惹怒了李雲天他的下場無疑更慘。
說到底,魯海是方大虎的上司,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方大虎出事。
“依你之見,如何懲處此人?”李雲天見方大虎態度端正,並沒有推諉責任,於是臉上神‘色’稍緩,沉‘吟’了一下後望着那名醉醺醺站在院‘門’處的千戶說道。
“杖責三十軍棍,官降一等,以儆效尤。”方大虎想了想後沉聲回答。
“軍棍就免了,現在是戰時不宜動杖刑,讓他到軍法隊關七天禁閉。”李雲天聞言微微頷首,三十軍棍事小,可官降一等絕對是嚴厲的懲懲處。
隨後,他擡步向院‘門’處的那名千戶走去,周圍的人見狀連忙尾隨在後面。
“你是不是覺得曾經跟隨太宗皇帝北征殘元舊部就值得炫耀?”來到那名千戶面前後,李雲天盯着他冷冷地問道。
那名千戶此時腦袋裡已經清醒了幾分,見李雲天目光如炬地望着他,而且現場還有衆多的官員,額頭上頓時就流出了冷汗,立在那裡沉默不語。
“過來。”見那名千戶不說話,李雲天衝着人羣后面的那位魁梧上尉招了一下手。
“脫下上衣。”等魁梧上尉來到近前,李雲天不動聲‘色’地說道。
魁梧上尉聞言沒有絲毫的遲疑,在衆人詫異的注視下將上身的衣服脫掉,‘露’出了健壯而有着數道醒目刀疤的上身,那幾道刀疤如同趴在他身上的蟲子一般,看上去顯得有些猙獰可怕。
“告訴他,你身上的這些傷疤是如何來的?”李雲天望着那名雙目流‘露’出愕然神‘色’的千戶,沉聲吩咐魁梧上尉。
“稟大人,下官十五歲時隨太師南征‘交’趾,後又參與了太宗皇帝三次北征,身上的傷是那個時候留下的。”魁梧上尉高聲回答。
“本官給你一個機會,倘若你能在此次討伐叛軍中立功,那麼本官就恢復你的官職。”瞅了一眼臉上的神情變得複雜的千戶,李雲天起身走出了院子,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話。
薛祿等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那名千戶一臉尷尬地立在那裡,他萬萬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魁梧上尉竟然也歷經了數次戰事,還以爲魁梧上尉與京城的禁軍一樣,平日裡養尊處優,耀武揚威。
隨後,那名千戶和酒後滋事的那二三十名軍士被軍法隊的人帶走,關進了軍法隊的禁閉室裡進行反思。
“薛叔,小侄想整頓軍紀,希望薛叔能助小侄一臂之力!”回到了山東都司衙‘門’,李雲天將薛祿喊到了書房,神情有些凝重地說道。
“現在是和漢王‘交’戰的關鍵時刻,不宜整軍。”薛祿知道李雲天是擔憂濟南城部隊軍紀渙散,沉‘吟’了一下說道。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消除軍中的一些頑疾談何容易,不僅‘激’起士兵們逆反的心理,士氣大受打擊不說,保不準有人會臨陣投敵跑去漢王的陣營。
“薛叔,小侄是這樣想的,兵法有云,兵貴‘精’而不貴多。”
李雲天清楚薛祿的意思,微笑着說道,“雖說濟南城現在有六萬兵力,不過依小侄來看實際上也就五萬人左右,裡面還有不少老幼病殘,與其讓這些人上戰場,不如讓他們回家種地。”
“皇上已經答應了?”薛祿頓時就是一怔,雙目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後下意識地問道。
很顯然,淘汰軍中的老幼病殘要經軍閣的批准才行,李雲天雖是巡撫也無此權力,除非他已經得到了宣德帝的旨意。
“小侄還未向皇上提及此事。”李雲天搖了搖頭,很顯然現在不是改變大明軍制的時機,他剛纔只是做了一個比喻,隨後解釋道,“小侄想‘抽’調各衛所‘精’壯者編練成軍,專‘門’用以與叛軍‘交’戰,其餘人等負責後勤和守城。”
“講武堂在京郊的訓練大營已經建成,有一衛人員的編制,現在正缺乏人手,小侄是這樣想的,凡是在此次戰事中立下軍功者,小侄將其調入訓練大營當差。”
沉‘吟’了一下後,李雲天有條不紊地說出了他的殺手鐗,“京衛的待遇再怎麼也比地方衛所要好,小侄相信這將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必能‘激’勵起那些軍士奮勇作戰。”
講武堂的京郊訓練大營是一個訓練基地,專‘門’用來模擬實戰,培訓講武堂學員的實戰能力。
宣德帝御批給了訓練大營一個衛的兵力,李雲天準備用這一衛的兵力來編練新軍,這次平叛正好用上了,可以趁機招募那些作戰英勇的軍士。
薛祿聞言點了點頭,不由得對李雲天此次的整軍充滿了一絲期待,他在京城的時候聽說過這件事情,知道講武堂的訓練大營就在雲山的山腳下,劃出了很大的一個地盤,正在建造軍營等設施。
而且薛祿還聽說,建造軍營的資金是李雲天籌集而來的,並沒有動用朝廷的錢款,着實令他是感到意外,沒想到李雲天竟然在講武堂一事上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