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麼沒來了？”吳慧銀把擦玻璃杯裡外擦得透亮。
“最近太忙了。”尹花悅撐着桌面，想了半天，“你覺得青澀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青澀的愛情？你問我這個30歲的女人，年輕時做的孽早忘了。”
“作孽？”
“也不能說作孽吧，但那時候，以爲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你知道的，我談起戀愛來完全不帶腦子的，不然也不會做出那種事了。”吳慧銀放下杯子，“愛情這東西你現在別問我，我已經禁這東西好多年了，但你——不會想談戀愛了吧？”
“沒有。”
“有也沒關係呀，你也該談段戀愛了，說不定談戀愛後就沒這麼牴觸人了，不過，你要在這裡找青澀的愛情，是沒有的。”
舞池裡歌舞喧囂，男女穿着奔放，相互曖昧觸碰，完了又拉開，再相靠，彩燈打在裸露的肌膚，勾人心智。
尹花悅嘆口氣，“我走了。”
“就走了？”
“恩，沒興趣待了。”尹花悅到後臺套上外套，雙手插兜裡，走出酒吧正準備打車，卻又忽然轉了個方向，往街頭走去。
路邊行人稀少，超市裡白熾燈明亮，一個高個男生站在收銀臺幫人結賬，客人走後，整個超市只剩他一個。
尹花悅在街邊站了會兒，與客人擦肩而過。進門的一瞬，男生擡眼看過來，眼中劃過些詫異。
尹花悅到貨架隨便拿了盒薄荷糖，肘子放收銀臺，嘴角上揚，“你多大了？”
洛席手抓住薄荷糖，但尹花悅捏得緊。
“這位客人，您要結賬嗎？”洛席有點嬰兒肥的臉硬是扯出個職業微笑。
尹花悅把糖丟給他，“你應該才十幾歲吧，18？19？不會未成年吧。”
“我已經成年了。”
“那就好，你談過戀愛嗎？”
掃碼的動作頓住，洛席神色怪異地打量尹花悅一番，“幹、幹嘛？”
“不會沒談過吧？。”
“我、我談過一次！”
“那現在有女朋友嗎？”
“你……”洛席避開尹花悅視線，埋頭看起來很是害羞，他趕忙把糖掃後遞出去，“一共7元。”
尹花悅沒急着接糖，而是單手搭上他肩膀，“沒有的話，要不要跟我約個會？”
這下洛席那本就水靈的大眼睜得更大，像是不敢置信。
尹花悅拍拍他肩膀，解釋道，“我對你沒興趣，就是想了解你們這年紀的小孩是怎麼談戀愛的。”
“我不是小孩！”
洛席說這話的表情賊認真，引得尹花悅捂着嘴笑得歡，“好好好……噗！”
“這位小姐，請您付款，7元！”
“好好好。”尹花悅掏出手機，拿過糖，“就當我開個玩笑，付了，走了。”
尹花悅招招手，但洛席似乎並不想搭理她，背過身做自己的事去了。她聳聳肩離開超市，掠過的涼風讓她收回短暫的笑容。
與之相對的窗內，洛席回過身望向走遠的尹花悅，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輕撫拇指間，剛纔遞糖時，那處和尹花悅的指尖有過觸碰。她肌膚冰涼，卻又細滑，引得人一陣顫慄。
……
尹花悅讓司機停在離學校幾百米遠處，她嗅嗅衣物，倒沒什麼味道。不過，週末在這兒，總是容易碰見外出歸來的何曦。
她看了眼街對面，沒有熟悉的車和人。
“嘖。”尹花悅看了眼時間，剛走沒多遠，身後傳來聲刺耳的剎車聲，她回頭，就見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停在街邊。不過這次等了一會兒，何曦纔出來，而且往常從不下車的中年男人也跟着下了車。
尹花悅立在原地，見兩人拉拉扯扯。可女生力氣終究抵不過男人，何曦被拉住手反壓在車窗上，男人肥膩的大腦袋往何曦臉上湊，吻住的那一瞬間，何曦拼命反抗。
尹花悅別過視線，忍住胃裡的翻騰。好在擡頭再看時，何曦甩了男人一巴掌，兩人沒再貼得那麼近。
眼見着何曦半天掙脫不了男人的掌錮，尹花悅原本想當沒見到直接走開，印象中何曦拉住她的手逃離擁擠人羣的畫面浮現在眼前。她猶豫再三，還是慢悠悠走過去，喊了聲，“幹嘛呢。”
男人被打斷很是不滿，但在轉頭看見尹花悅臉的一瞬，眼露驚異。
“大叔，人家不是不願意嗎，一直拉着幹嘛。”尹花悅扯過何曦，正準備走，卻沒想男人竟直接拉過她的手。
剛抑制住的噁心又襲上來，尤其是在看到男人那張皮鬆滑膩的臉時，她差點就吐了出來。
“何曦，有這麼漂亮的朋友怎麼不介紹一下呀。”男人露出黃牙，肥碩的手指還故意在尹花悅細嫩的皮膚上蹭了蹭。
尹花悅臉色一下就冷到零下幾十度，“放開！”
男人哆嗦一下，倒不以爲意，“小妹妹，有沒有興趣瞭解……”
男人話還沒說完，尹花悅一拳頭砸在他富有肉感的臉龐，緊接着，她擡高腿直擊男人□□，下手下腳都毫不留情。
男人捂住□□，眼淚花花，“你！嘶——”
尹花悅還想補一腳，但被何曦拉住，“別打了，走吧。”
何曦硬拽走尹花悅，留下男人蹲在地上，指着兩人方向吼道，“老子可是七風集團的股東，看我不找人弄死你們！”
兩人沒顧身後男人的吼罵往學校方向走，一道白光忽然從左側一閃而過，尹花悅側頭，街角牆邊隱約有個影子在晃動。
身後男人已經爬了起來，尹花悅只能任由何曦拖着她一路來到校門口。
移動途中，尹花悅的手臂早被溼紙巾擦出深深紅印，連皮都快蹭掉。但她卻還在擦拭，看得何曦一陣心驚。
“別擦了！”何曦止住她。
尹花悅瞪了她一眼，手上力度不減絲毫。
何曦見此，說道，“這麼厭惡的話，幹嘛要過來幫我。”
尹花悅頓了下，“你給了我借閱記錄，算是報酬，但現在來看，這個記錄得你幫我發出去了。”
“你想讓我做惡人？”
“反正你也不差這一件事。”
“尹花悅！”何曦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手上一片紅印，猶豫許久嘴裡才冒出一句如蚊音般的“謝謝”。
尹花悅抽出胳膊，“你不要誤會，你幫我做事，我也幫你，我就不欠你什麼了。”
“但你還是幫了。”
“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噁心了，我們關係很好嗎？”
風颳落枯葉掉在兩人之間，隱在夜色裡。
“至少曾經好過。”何曦盯着她，“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去外面坐檯，我們關係應該不至於這麼差，我知道我在外面做這些事見不得光，但是我不想再過那種連飯都吃不起的日子了。”
尹花悅緊閉的嘴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出口，半晌，只冒了句，“那你就繼續作踐你自己唄，關我什麼事。”
……
離校慶晚會沒幾天，尹花悅在熟悉主持稿後第一次到音樂廳和其他主持人一起排練對流程。但還未走近，她就聽到了熟悉的女聲，依然尖銳。
前方不到十米，衛心怡正扯着嗓子對着一名瘦矮的男生吼罵。周圍許多人都停下了動作，把目光聚焦在那裡。
“讓你站直！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還跳什麼舞呀！還有你這力度，是男生嗎，怕不是人妖吧！”衛心怡指指點點，“還有你們其他人，跳的什麼鬼呀！是一羣豬在那裡拱食嗎！”
“學姐你來啦。”羅馨迎面走來，估計也才下課，身上的黑色連體練操服也沒換。
“那裡怎麼了？”
“哦，你說衛心怡呀，她正在教人排舞呢，剛纔那男生動作沒做好，摔了，就被罵了。”
尹花悅細看，才發覺男生雙拳握得極緊，緊到臂膀和肩膀都在顫抖，微低的眼眸中難掩不甘和怒火。
羅馨壓低聲音道，“聽說她最近跟男朋友吵架了，所以就藉機亂髮脾氣呢。”
“男朋友？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她老吹她男朋友特別帥，但又不是本校的，我們也沒見過。”
“這樣呀……”尹花悅眼藏陰森笑意，“都這樣了他爲什麼不反抗？”
男生不管眼中怒火再旺，但卻也咬緊牙強忍。
“還不是之前衛教授說把這次表演記入總成績，讓衛心怡幾人審覈，所以小學弟他們才一直忍着沒反抗，誒，學姐你過去幹嘛？”
尹花悅獨自走到男生跟前，拿出溼紙巾，微笑道，“擦擦膝蓋吧。”
男生膝蓋處一片血紅擦傷。
“謝……謝。”男生接過溼巾，眼中恨意瞬間消散不少。
“謝什麼謝！” 衛心怡白眼快翻上天，她直接從男生手裡搶過溼巾扔地上，“我在這裡教育我帶的人，關你尹花悅什麼事？我們的系花還真善良，只不過——瞭解後才知道，原來你都24啦，這麼老了還在這裡讀大四，不會是復讀了好幾年吧。”
尹花悅穩住一瞬間微亂的呼吸，“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是因爲出國留學幾年才耽擱了。”
“那可不一定，而且我們系花這麼好看張臉，出去賣的話應該很值錢吧。”
“衛心怡，你嘴巴放乾淨點！”羅馨走過來，“你嘴怎麼能這麼髒呢。”
衛心怡不怒反笑，高揚着下巴，“你們看着吧，到時候我會證明，尹花悅，就是個表裡不一的□□。”
衛心怡意味深長地瞄了尹花悅一眼，轉身繼續排練舞蹈。
尹花悅站在原地，表情倒沒什麼變化，只是眼底漸漸染上絲燥怒。但很快，她掩去怒火，轉身讓羅馨帶她跟其他主持人匯合。
“學姐，這次的主持人裡可有一位小名人。”
“小名人？”
“恩，戚念！就是那個前段時間和國內最大的女性雜誌ASA合作過的模特。”
“戚念？”尹花悅話音剛落，就與對面人對上視線，她瞳孔微張，對方似乎也是同樣詫異。她握緊自己臂膀，暗自發力。避了一兩個月的人，還是給她碰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