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燭光透過羅帳，映入帳內。
瀲灩靜靜的看着楚曄，卻是心思百轉：自己按照傾樓少主的吩咐做了，這究竟是對抑或是錯？剛纔因聽楚曄說要將新建的高樓命名爲“崇光”，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在那一刻，自己對楚曄只有恨，那刻骨的恨幾乎讓自己失去了理智，所以自己纔會按照傾樓少主的意思做了。可如今靜下心來，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對臨川王不利？瀲灩想起了那名如月夜般優雅的男子，月白色的長袍，落寞的目光……
楚曄突然睜開眼睛，看着瀲灩微笑。
瀲灩吃了一驚，隨即低聲問道：“臣妾吵到陛下了？”
楚曄搖了搖頭，亦低聲說道：“朕睡了一會兒，倒不困了。”
兩人的聲音皆是低低的，倒帶了幾分旖旎的意味。
楚曄握住瀲灩的手，笑道：“朕走了困，你也睡不着，不如朕和你出去走走。”
瀲灩大吃了一驚，忙道：“陛下，外面冷，且夜已深，小心着涼纔是。”
瀲灩的聲音略高了些，楚曄伸出手，按在瀲灩的嘴上，低聲道：“輕聲些，吵醒了來喜就不好了。”
瀲灩聽出楚曄的聲音裡帶了幾分調皮，嘴角邊也掛上了幾分笑意。
楚曄披上大衣服，這才道：“朕今晚有些心事，出去走走。”
瀲灩見楚曄如此說，只得服侍楚曄穿好了衣裳，自己也穿上了外袍。
兩人都披上了斗篷，瀲灩一邊替楚曄整理，一邊笑道：“陛下，如今宵禁了，陛下帶着臣妾在宮中胡亂行動，萬一被巡查的太監看到了……”
“朕就說朕要帶着你私奔出宮。”楚曄一邊說，一邊拉着瀲灩朝外面走去。
瀲灩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陛下難道連江山也不要了？”
楚曄扭頭看着瀲灩，正色道：“朕不是那等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庸之主，祖宗將萬里山河交到朕的手中，朕輕易棄之，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又如何面對天下蒼生？但沒有你在朕的身邊，縱是江山如畫，亦是失色不少。”
楚曄的眼中帶着深深的情意，可他的臉色卻是異常的嚴肅，帶着帝王天生的驕傲與威嚴。這兩種表情同時出現在楚曄的臉上，竟絲毫感覺不到突兀。
瀲灩的心頭劃過些什麼，可那絲情緒消失得太快，瀲灩一時竟無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什麼？
兩人攜手出了屋子，守在門口的小太監見兩人此時衣着整齊的走出來，吃驚得竟忘了行禮。
楚曄走出幾步，那兩個小太監纔回過神來，忙道：“奴才請陛下安。”
其中有一個小太監機靈，他見楚曄攜着瀲灩的手朝外面走去，自是不敢相勸，忙低聲讓另一個小太監去告訴來喜，自己悄悄的跟在楚曄身後。
楚曄和瀲灩兩人出了宮門，楚曄擡頭看了看夜空，只見天陰沉沉的，幾欲壓下來。
瀲灩也擡頭看着夜空，夜幕宛若墨染，連星月也不見。
楚曄伸手將瀲灩攬在懷中，慢慢的朝北門行去。
此時的皇宮出奇的安靜，兩人踏在青石甬路上，腳步聲傳出去老遠。在這一刻，瀲灩竟有一種錯覺，自己會攜着楚曄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北門到了，楚曄和瀲灩並肩站在北門的城樓上。楚曄指着不遠處對瀲灩說道：“朕在那裡要建一座九層高樓，樓下種滿桃樹。每到繁花似錦的時候，朕和你並肩站在高樓上看那滿樹朝霞。”
瀲灩望着楚曄手指的地方，北門城樓上的一溜紅燈被風吹得搖曳不定，昏黃的燈影模糊了瀲灩的視線。
原來適才楚曄見瀲灩深夜不眠，以爲她因爲謝嫣然的事而不安，因此想着帶她出來走走，不想就帶她來到了這裡。
起風了，寒風捲着兩人斗篷的下襬，卷出如池水般的波紋來。楚曄因怕瀲灩冷，緊摟着瀲灩，瀲灩感受到了楚曄那溫暖的體溫，心中有淡淡的暖流淌過。
輕雪飄舞在寂寥的夜空，雪花極小，甫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見了。
瀲灩伸出手去，感受雪花倏然的涼意。
楚曄含笑看着瀲灩，目光柔和得如這飄着春雪的夜晚。
一朵雪花飄落在楚曄的劍眉上，瀲灩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輕抹去了那朵雪花。
楚曄怔怔的看着瀲灩，目光變得有些許複雜。
不知何時，輕雪已變成了點點細雨，靜靜的潤入萬物。
兩人的目光交匯，兩人的心中都纏雜着一縷說不清的情愫。這縷情愫宛如點點飛雨，潤入心間。
恰在此時，來喜帶着幾個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來。粗重的呼吸聲在這寂寥的夜中，分外的清晰。
來喜也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舉着一把青油傘來到楚曄的身後，陪笑道：“陛下，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上早朝呢。”
楚曄回望了瀲灩一眼，她臉上適才那如夢般的表情已經不見，有着的只是一貫的端莊凝重，不由微微搖頭笑了笑，道：“你說得是，如今也該回去了。”
來喜帶着小太監簇擁着楚曄和瀲灩回到麟趾宮，楚曄又躺了一會兒，就悄悄的起身上早朝去了……
時間飛逝，舉朝注目的開科取士已經落下了帷幕。楚曄對閥閱世家也算留了面子，此次開科取士雖然取了不少寒門子弟，可閥閱世家的子弟亦不在少數。且此次開科取士除了幾個才華出衆的士子被楚曄留在了京師外，其餘的人都被放了外任。
瀲灩暗中亦是留心朝政，她聽說蕭長河亦參加了此次科舉，又聽說蕭長河一舉奪魁，且被楚曄留在了京師，授光祿卿一職，心中不由暗自納罕：蕭長河爲人風流不羈，怎麼會熱心這等俗事？這光祿卿多是皇帝的心腹，亦是皇帝的智囊所在。如此看來，蕭長河會入仕，定是楚曄授意，而且楚曄的智囊集英閣亦有不少人入仕。
楚曄此時在朝中安插這麼多自己的心腹，就是說楚曄要對閥閱世家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