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這樣了,劇情不復雜,但有大段大段的歌舞,所以舞指很重要。”
晚上的A+唱片總裁辦公室裡燈火通明,宋亞把打印好的第一版劇本遞給葉列莫夫,在場的還有塔拉吉、海登和兩位槍手編劇,一位四十來歲白人和一位三十來歲黑人,都是男性,也都不便宜,在願意不署名的槍手裡算頂級的那一批。
黑人編劇是後期加入的,爲了幫助修飾主角和朋友們的對話,既不能按宋亞的原始設想使用過多的芝加哥黑人俚語,那會使外地觀衆陷入雲裡霧裡,也不能太失卻街頭味道,這畢竟是一部街舞電影。
“找舞指那是很靠後的事情了,當然如果你真的想拍這部電影,還要加大舞蹈訓練量。”
葉列莫夫搖搖頭,這位A+唱片宣發總監拾起製片的老本行,頓時變得自信不少,直接接過小型會議的主導權,“好的,相信在座的人都看過不止一遍劇本了,今天我們再簡單過一次,把各自的問題都提出來,頭腦風暴一下。那些地方還需要修改,大家有什麼話直說,APLUS先生承受得住打擊的。”
他們和宋亞都笑了,“我先說吧。”葉列莫夫看兩位編劇沒主動開口,便指着劇本里的片頭段落問道:“這段片頭有什麼考慮嗎?他太像MV了,整整一首Show me the money的時間,有些拖沓。”
“高大上的舞蹈練習室裡穿着緊身服跳芭蕾的,和雜亂的街頭跳街舞的,兩個不同的畫面切換對比暗示了兩個不同的階級,一個屬於女主那種富人、內斂、刻板、拒絕改變,一個屬於男主那種窮人、張揚、動作自由、充滿活力。”
宋亞回答。
“還不錯,這和後面男女主之間因爲家庭環境、生活理念不同產生的性格和認知差異,進而因此帶來的一系列戲劇衝突有鋪墊作用。”白人編劇把手放在嘴邊說道。
黑人編劇也點頭,“我也覺得片頭很切合主旨,街舞代表的一方和芭蕾代表的另一方,從互不理解、到發生衝突、最後在影片結尾融合成一場表演,前後都呼應上了。”
“但還是有點……”葉列莫夫沒有被輕鬆說服,在劇本上做了個記號,“這段等導演到位以後還要再打磨。”
“導……”
黑人編劇詫異地看向宋亞,“你不是真的想拍成電影吧APLUS?這劇裡那麼多羣舞場面,投資可少不了。”
“不拍成電影我僱你們幹嘛!?”宋亞沒聲好氣地回道。
“該先拍點小製作練練手的。”白人編劇對葉列莫夫笑問,“你沒勸勸他嗎?”
葉列莫夫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的主要疑慮是在人設方面APLUS。”黑人編劇說道:“三個貧困家庭出身的NGer,砸藝術學校的玻璃,還偷車,這種劇情非裔羣體不會喜歡的。”
“我覺得也是。”塔拉吉附和。
葉列莫夫和白人編輯也點頭。
宋亞想了想,確實是,原版電影裡主演是位白人,和兩位黑人發小幹這些事,黑人羣體不會有什麼敏感的想法,但自己不是想主演麼?所以讓編輯把三個都寫成了黑人,於是問題就突然出現了,“是得改改,怎麼說?”
“砸玻璃就算了,偷車可以改成犯罪程度比較低的,比如……呃,比如……”黑人編劇比如了半天都沒想到合適的替換情節,很明顯,寫成搶劫、販毐什麼的更嚴重,而小偷小摸或者霸凌之類的行爲又比偷車更毀人設,更別提偷車還關聯着前後的大段劇情。
設置人物背景是門很深的學問,車是死物,觀衆看主角偷車時產生的不適感遠遠比直接去搶別人的二十刀來得低,雖然一輛車的價值遠遠高於二十刀不知道多少倍。
主角和他的兩個夥伴是出身貧民區遊手好閒的年輕人,電影裡既要把底層青年擺不脫泥沼般無處不在的的犯罪生活表現出來,又不能讓觀衆產生過多的厭惡情緒。
想把握好這個度非常難,原版電影已經設置得非常平衡,人設稍加改動後就牽一髮而動全身,原版電影裡主角是個白人,白人和黑人一起偷車就不容易令觀衆產生對族羣犯罪率的聯想,換成全黑人偷車就……
黑人犯罪率高是事實,但不能那麼直白地拍出來,到時候肯定會招來黑人羣體罵聲一片,更別說自己還有黑人血統,會被罵得更兇,族羣叛徒黑皮白心之類話肯定少不了。
而且也討好不了白人。
“把主角的朋友換成白人怎麼樣?”葉列莫夫建議。
“全換成白人?不好吧,會顯得和現實不符,主角的夥伴是親兄弟倆,換一個就意味着他們的家庭背景必須要換,那後面弟弟身亡的劇情怎麼弄?”兩位編劇叫苦。
看來即使有了整部電影的天啓,離真正抄出成品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就把哥哥換成白人,把主角的家庭背影給他們兄弟倆。”
宋亞出主意,原版的白人男主是孤兒,生活在福利機構指派的領養家庭,那種領養家庭就是爲了拿福利機構的補貼錢才收養孩子,而且往往不止收養一個,對沒血緣關係的孩子們教育自然放任自流。
所以黑人街區裡偶爾有白人跟在黑人後頭打混,是有其現實依據的。除了這種領養家庭,一些窮困潦倒,沒有能力搬出黑人越來越多的貧民區的白人家庭裡,只好讓家裡小孩在這種環境長大,他們也會像原版電影男主那樣變成一身嘻哈打扮,操着黑人腔跟黑人同伴砸玻璃,偷車,跳街舞,沒有時間觀念的那類人。
“那主角的白人妹妹怎麼辦?”白人編劇問。
“改成黑人咯。”宋亞說道:“乾脆把主角的家庭背景向我的真實家庭靠,姨媽、妹妹什麼的都照搬,主角的兩個朋友生活在領養家庭,所以沒有血緣關係,哥哥是白人,弟弟是黑人。”
“那問題又來了,白人哥哥負責的插科打諢臺詞怎麼辦?”黑人編劇不樂意了,“那些臺詞從白人嘴裡說出來就沒味道了,還有他有望躋身職業籃球的人設呢?”
原版電影裡,主角是個不善言辭的木訥白人,這點宋亞也延續了下來,就像艾斯庫伯在街區男孩那部電影裡所做的一樣,歌星首次跨界,最好不要嘗試那種需要很高演技的角色,這種木訥和呆板的人設很利於自己掩飾不專業的演技。
所以他的黑人朋友自然要負責話癆和搞笑部分,就像艾迪墨菲在電影裡一直做的,而且籃球打得很好,這也符合一貫的刻板印象。
“黑人話癆,不停說着俚語插科打諢,這是刻板印象對吧?”宋亞問道,“我記得去年的一部電影白人也能跳裡,就試過翻轉這個刻板印象,白人遲鈍,黑人精明,白人扣籃,黑人收錢。這種反傳統的人設效果出其意料的好,票房也證明了這一點。”
“你不是不喜歡那部電影嗎?”塔拉吉問。
“別打岔塔拉吉,我只是不喜歡韋斯利斯特里普那個演員而已。”宋亞說道:“但電影本身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他的表演平心而論也無可挑剔。”
“好的,那白人同伴負責插科打諢,你負責籃球高手,還有街舞高手哈。”大家又熱烈聊了聊,把這個基調定下。
“這麼一改的話,主角的妹妹這個人物就顯得有點累贅了。”葉列莫夫開始說第三個問題,“既然主角的家庭背景變了,那和妹妹之間的一些對話就要大幅刪改。”
“可以,改吧。”宋亞點頭,“繼續出第二版,但不要太自作主張。”他可不想把原版電影改得面目全非,那到時候票房就難說了,雖然她不知道這部電影在另一個時空到底成不成功,但他直覺應該不賴。
“不會的,你是付錢的人。”按金主要求定製劇本,兩位編劇沒有任何意見。
圍繞第一版劇本的討論一直持續到深夜,把葉列莫夫和兩位編劇送走後,塔拉吉拿上外套,幫宋亞穿上,“你真的想把它拍出來?”她問。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做沒有目的的事?”宋亞反問。
“好吧,劇本很不錯。”
塔拉吉把辦公室燈關掉,兩人往電梯走,“看得出你在裡面寫進了很多生活,比如託舉查莉絲塞隆的那段。”她問:“你會把女主給她嗎?”
不知道天啓存在的她把兩件事的因果關係顛倒了,宋亞搖搖頭,“我早就讓艾米在加強練習了。”
“但是女主不會百分百是她的,對吧?”
“當然,這可是我的第一部電影,絕對不能搞砸,否則我會成爲全好萊塢的笑柄。”
“女主黑人閨蜜那個配角能給我嗎?”塔拉吉突然問。
“What?”
“我在霍華德大學可是學表演的哦。”
“你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