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兒……憶兒呢……”
鈴鐺掉落到蘇漠手中的瞬間,他的心中並未有失而復得的喜悅感,而是雙眼無神看着鬼溟緩緩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是在饕餮身邊找到的。”鬼溟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的開口道,“饕餮傷了一隻眼睛,而憶兒並不在它的身側。”
“你是說……”
“憶兒並未被饕餮吃掉,”鬼溟也露出了一副苦惱的神情,“他把憶兒丟到了冥河之中,然後便想要逃離出無間地獄,這些結界是爲了防止它出逃設立的。”
“嗷嗚——”
像是爲了驗證鬼溟口中話語的可信度,在那厚重的大門後傳來了饕餮憤怒的吼聲,它像是在拼命的抓撓着的無間地獄的大門,想要從這裡逃出去。鬼溟站穩了腳步,像是以身做陣,用生命爲介困住了饕餮。
“鬼王,你這是!”
發現了此事的蘇漠有些呆愣的看着鬼溟,有些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通過今天的事情,我大概猜出饕餮和帝俊定下了怎樣的約定了,”鬼溟笑着看向了蘇漠,:“你一直不肯說季憶真正的死因,我也從未強迫你,可今日你能否告訴我,她是不是做了什麼逆天的舉動。”
“……”季憶死前經歷了什麼蘇漠並不知道,只是她拿着掌天離開,他多少能猜測一點,憶兒試圖用掌天的力量回到過去,想要改變帝俊上神死亡的事實,可這畢竟是禁忌的話題,若是讓旁人知道了,季憶便永遠失去了做的機會。
“反正我也是要死在這裡的人了,就算告訴我也沒有什麼大礙吧?”像是看出了蘇漠臉上的顧慮,鬼溟笑着補充道,“季憶是不是妄圖用着掌天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蘇漠看着鬼溟,很艱難的點了點頭。
“那麼就對了。”鬼溟笑了起來,並沒有在追問具體的內容,“若是季憶沒有死,又做了這樣的逆天的事情,按照天規大概是要受罰,不過她可是帝俊在看中的人,顧忌着帝俊的顏面也沒有人敢處死她吧,最壞的情況大概也只是被關到這無間地獄中來吧,就像當年的蠻劫上神一樣。”
鬼溟說了這麼多,蘇漠一下明白了過來,“你是說……”
鬼溟點了點頭,“帝俊上神讓饕餮從無間地獄救出季憶,所以饕餮會一直呆在的這裡,它挖了一條長長的暗道,暗道的另一頭通向了鬼界的冥河。”
“冥河?!”聽到這裡,蘇漠的注意力全部被奪去了,“你是說憶兒沒事嘛!”
“在你來之前我派出了很多的鬼差,可是並沒有在找到他,鬼溟是最嚴寒的水,雖然並未結冰,可是六界的生物沒有水能受得了吧?”鬼溟遺憾道:“說不定她已經被凍在了河底,只不過冥河那麼長,分支又遍佈在各個地獄,想要找到一個凍在湖底的人,基本是沒有可能的,而且憶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現在她特比的虛弱,本就淺薄的修爲像是全部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的抵抗力,這樣的她,掉進冥河的大概會折損性命……”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放她進去!”沒等鬼溟說完,蘇漠有怒吼了起來,他無法接受這一切,更無法接受鬼溟如此冷靜的和他分析着現在的種種情況。
他是知道憶兒身體虛弱的,在他從人界找到她的時候,她就發現這件事,也真是因爲這樣,擔心會憶兒魂魄會因此渙散掉的他把憶兒關在了書樓的閣樓中,設下了重重的結界,想要由此保護憶兒。
終於憶兒會虛弱這樣的原因,他猜測是他那日在憶兒腳邊看到的已經變成化貓的黑貓所造成的,那隻早就死去的黑貓,因爲吸食掉了憶兒所有的修爲再度活了過來,只是作爲下賤生物的它,並不能完全接受憶兒至純的修爲,憶兒的修爲那導致他的肉身消失掉,失去了修爲的憶兒自然看不到他的靈體狀態。
那隻吸食了憶兒全部修爲的黑貓,再過千年怕是會成長令人趕到恐怖的存在,蘇漠本想當場了結的它的,只是憶兒的身體過於虛弱,就算早一刻也好,他也想要憶兒回到天界之中休養,才放了它一馬。
“蘇漠……”鬼溟長長嘆了口氣,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迴應蘇漠,只能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對了,憶兒讓我帶句話給你。”
“什麼話?”
“從今以後,你們之間便兩清了,什麼都不相欠了。”
蘇漠皺着眉,沒有在說一句話,轉過了身,就這麼離開了無間地獄的大門口。
鬼溟看着毅然決然離開的蘇漠,心中突然有些內疚。
在帝俊和季憶伺候,唯一能和蘇漠聊上兩句的人便只有鬼溟,他像是長輩一樣看着蘇漠在寂寞之中一點點成長,長到了如今的模樣。
他找到憶兒的時候,他是真心替他開心,覺得他終於可以從這漫長的孤單中脫身了,就算僅是季憶的一部分,就讓他這般的喜歡,若是完整的季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又要愛成什麼樣子呢?
他本想給蘇漠一個完整的季憶,可沒想到……
“帝俊啊,你想的東西總是比我多一些,高深一些,也穩妥一些,”鬼溟的身體漸漸便的透明,無間地獄的結界也越來越嚴實,“你像是爲了季憶鋪好了全部的路,可你……爲什麼麼有想到蘇漠呢,那個孩子這些年過的真的很苦,就算是我也都看不下去了……”
“可惜啊,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了,當初不該答應你把饕餮留在鬼界的,”鬼溟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我馬上就要來見你了,這筆賬我們之後再好好算就行了。只是呀,蘇漠是你造就的,你就看不出他的這份喜歡,可能會害他一身麼?也許……也許少了“情”這一字,他便是這世間最完整完美的真神了……”
鬼溟的身體逐漸和結界融合到了一塊,他的聲音也逐漸小聲,無間地獄的大門也聽不見饕餮的叫喊。
從這一日,鬼界第七任的王便失蹤,從太古時期一直活到現在,六界之中現存壽命的最久的消失了。
因爲鬼溟從很早之前就不太管理鬼界的事物,很多人說他是厭煩了鬼界的事物的,去到別的地方隱居了,也有人說,鬼溟爲了鎮壓住發狂的饕餮,損了性命……
事實究竟如何,在六界之中並沒有人知道。
只在許多年後,天界某位寫了旁人並不相信的記錄,鬼界的第七任王鬼溟,以性命爲介,造出了保護鬼界的結界,保護着鬼界,維護着鬼界的和平。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此時正在去冥河路上,皺着眉頭一臉憤怒的模樣。
兩清了?這樣就兩清了?怎麼可能!
蘇漠冷笑,季憶欠他與多少,上一世說無法回報,要是有來事會想辦法補償,可這就是來世啊!
蘇漠沒有任何猶豫也跳下了冥河,他相信季憶不會死,她是帝俊最寵愛的神,法力一直都比他高,區區嚴寒的冥河怎麼可能凍住季憶呢?她一定還活着,而他一定能找到她。
他是如此堅信着。
冷、疼。
此時的憶兒像是隻剩下這兩種感覺,漂浮在冥河中的她,張着嘴巴,卻不敢用力的呼吸,沒呼吸一下,那刺痛的寒意就乘機鑽進了她的喉嚨,刺着能觸碰到的每一次處。
憶兒並不知自己在此漂浮了多久,甚至不到自己身在何處,她最後印象便是饕餮衝着她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她的胳膊卻並沒有吞食下她,而是叼着她丟到了一個漆黑的密道之中,她並不知道這密道通向哪裡,短暫的昏迷之後,便被這刺骨的喝水給凍醒了。
她並沒有游水的力氣,刺骨的寒意逼的人腦門疼,她知道自己已經泡了很久,手和腳已經完全僵住了像是都並不存在一樣。
從剛剛開始她就像在不止的下沉,那原本知道胸口的喝水已經淹到了她嘴脣的位置,被壓迫住的胸口想要大口喘息,卻只是灌入了無味的涼水,吞嚥之間,從腹中散開的涼意幾乎要讓憶兒絕望了。
她擡着頭,仰望着高處,除去刺眼的白光什麼也不見,努力想要揮動的臂膀已經跟着水面一起薄薄的結了一層冰伏在水上,只是這樣並不能阻止她緩緩的下墜。
水已經淹到了憶兒的鼻息,涼意幾乎凍住了她的口腔,她明明睜着眼睛卻無法看清任何東西,周圍的一切都胡成了白色一團,憶兒沒有去辨別的力氣。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與其這樣難受着的,憶兒不禁在想自己要是這樣死去了也好,她只想快些沉入河底,失去一切知覺,結束着地獄式的折磨。
是啊,在這世間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去留念的事情了,就這樣結束,對她來說也許便是最好的選擇。
“憶兒!!!”
突然傳入耳內的呼喚,讓憶兒已經開始衰竭的心臟一下又躍動了起來。
朦朧間,似乎有人把從水裡拉了出來,她被擁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憶兒嘴角卻露出了一絲苦笑,顫抖的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可摟住他的蘇漠卻從她的口型清楚她想說的話語。
“你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