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循環。
一次,又一次的循環。
四十五天是一個界限,當指針劃過午夜的零點,一切就都會自尤里的軍隊接管了這個基地後重新開始。而西格弗裡德教授和科學家團隊們,則是一次又一次地進行着屬於他們的研究。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當西格弗裡德教授決定組建“歐洲同盟”的第二天,他們便會收到一個自稱是“蕭”的神秘人從前線救出的研究成果。這些信息雖然來源神秘,卻異常有價值,從一種高屋建瓴的角度,爲他們提供了寶貴的知識和思路,幫助他們在這場科學與時間的戰爭中穩住腳跟,甚至有可能找到顛覆現狀的關鍵。
“蕭”給出的研究報告和數據成爲了科學家們的新聖經,詳盡的內容和有用的信息爲他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研究方向和靈感。它們不僅僅是數據和文字的堆砌,更像是一盞指路的明燈,讓科學家們在一片迷霧中找到了方向。
以西格弗裡德教授爲首的科學家們,爲聯軍留下了希望的火種而感到歡欣鼓舞。他們深感這不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項光榮的使命,如果能將時間機器的研究推向新的高度,就有可能改變現狀,扭轉聯軍的敗局,甚至結束尤里的統治。於是,他們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和精力,日以繼夜地工作。
這種集體的熱忱和努力,使得基地內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卻又充滿希望。每一個科學家都知道,他們的工作遠超出了個人的榮耀和成就,他們正在爲整個人類的自由而戰。在這樣的共同信念驅使下,他們或許真的能夠創造奇蹟,找到改變未來的關鍵。
……就像,一羣看着掛在自己頭上的胡蘿蔔,從而提起動力不斷向前的驢子般。
科學家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身處的環境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養殖場,沒有什麼搶救出的研究成果,也沒有什麼最後的反抗勢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歐洲同盟”的科學家們自己得出的成果。
每當四十五天的倒計時歸零,“蕭”便會拿走他們的研究成果,悄然地將指針撥回起點,然後在起點的位置,再將科學家們得出的結論冠以“搶救出的研究成果”爲名,原封不動的交到他們的手中。
——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懶得去掩飾。
上一次輪迴的終點,是下一次輪迴的起點。
下一次輪迴的終點,又是再下一次輪迴的起點。
科技在迭代,時間在反覆的遞歸。每一次時間重置,科學家們並沒有從零開始,而是站在了自己上一次研究的基礎上,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樣,每一次都能夠看得更遠,思考得更深。
成功的實驗便繼承,失敗的成果便摒棄,在這時間的輪迴中,總能窺得一星半點正確的道路,然後將研究不斷地向前推進。這個過程就像是一個允許無數次重試的遊戲,他們可以不斷地讀檔重來,每一次都更接近那個最優解。區別只是這個遊戲中的玩物,是這羣蘇盟聯軍中最爲天才的科學家們。
隨着時間的循環不斷更替,不可避免地,有些科學家開始跟不上這種高強度的思維迭代。因爲失去了時間循環中記憶的他們,根本無法完全理解那些愈顯複雜的數據和研究成果。
他們需要學習的時間,即便得出結論的是他們本人,也是同樣。
當第二個四十五天的循環結束時,一些科學家已經開始發現自己無法理解那些經過多次迭代的複雜數據和研究成果。這種情況下,他們開始慢慢掉隊,無法跟上團隊的研究步伐。
當第六個循環開始時,掉隊的人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二。
當第八個循環開始時,數以百計的科學家團隊已經只剩下了三個人。
當第九個循環開始時,只有西格弗裡德教授自己,以及雲茹二人,能夠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之後,看懂那些如同天書一般的研究報告。
……
“時間的循環,終究是有極限的。”
這是西格弗裡德教授在與雲茹進行研究時,突然跳出的一句話,這位學者幾乎是以一種閒聊的口吻,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很遺憾,看來即便是我,恐怕也只能到此爲止了。” “哦。”
但他得到的,只是雲茹一句簡簡單單的迴應,她很早就知曉在第三個時間輪迴的時候,西格弗裡德教授便發現了時間在輪迴,因爲即便科技再進行迭代,屬於自己的思路也終究是有跡可循。故此她早就和這位“歐洲同盟”的創始人暗地裡通過氣,交流了一些相關的信息。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在這個不斷循環的世界中,雲茹是科學家團隊內唯一一個保留着過往記憶的人,而她也很清楚,自己能保留記憶的原因是尼奧斯指揮官交予她的那枚偏方三八面體。
這種體驗,就像是被困在一個無盡的夢境中,清晰地感受到發生的一切,卻無法改變夢的走向……而唯一改變的,就是雲茹的青春和稚氣在這似乎是無盡的輪迴中逐漸消磨,轉而被迫成長爲一個超越年齡的成熟個體。
時間的河流總是將她衝回那個永恆的起點,而唯一不會發生改變的,只有她的記憶。
“別這樣,雲茹,我能夠預感的到,當這項科技完成的時候,就是一切終結的時候。”
聽着雲茹的回答,西格弗裡德無奈的笑了笑,他在報告上記錄下了一連串的數字,然後嘆了口氣道:“不管怎樣,他們始終需要一個科學家,來爲他們維護這套科技……畢竟當它投入使用後,相應的問題還有一大堆呢。”
“但他們只會留下最爲合適的那個人,教授。”雲茹平淡的回覆道:“而作爲一手打造出了這項科技的你,必然會是那個唯一的人選。”
“不,那個人是你,雲茹。”
突然的話語,讓感情已經在身上消失的雲茹,驚訝的擡起頭。而她迎上的,是西格弗裡德教授鼓勵般的笑容。
“可是我……”
雲茹有很多話想說。
——她曾以爲自己是最爲特殊的那個,是天定的救世主。
——她曾以爲自己掌握着時間的線索,能夠引導世界走向不同的未來。
但實際上,每次嘗試的結果都無情地告訴她,她無法改變任何事情。世界就像是一個設定好的舞臺劇,而她身處在一個看似無窮的循環之中,一遍又一遍地經歷着相同的事件,嘗試着尋找出路。但無論她如何努力,結局都已經被預先編寫。
於是,她低下了自己的頭:“我只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膽小鬼……僅此而已。”
“能夠挺過這不知多少次的時間循環,本身便是你的天賦,雲茹,你和我們這些被限制了未來的老傢伙不同。”
西格弗裡德教授笑着道:“你是被尼奧斯指揮官選擇的那個人,而我不是……事實證明,指揮官他並沒有挑錯人,這或許也是一種命運的抉擇。”
“相信尼奧斯指揮官的判斷,等待反抗的時機,等待勝利的時機。”
在雲茹愣神的時候,西格弗裡德的手掌已經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而那句溫暖的話語,也傳到了她的心中。
“等待,並心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