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雖然雙手抓着繩子,但這並不影響他攜帶那具女屍,雙腳腳尖自那女屍腋窩勾進去,雙腿用力夾緊,不多時便帶着女屍自井口爬出。
女屍保存的很是完整,在井裡泡了三年,也沒有絲毫髮脹腐爛的跡象,不過其身上的衣物早就腐朽不堪,在井裡沒有受到外力還好一點,但被胖子帶出來之後就已經走樣兒了,腋窩部分已經開線,與井口摩擦的部分也有些脫絮。
女屍腹下高高隆起,雖然在水裡泡了很久,但其衣褲上還有淡淡的血跡。
“屍體帶出來了,你看着辦吧。”胖子聽到東院傳來孩童的啼哭聲,知道蕭嫺婉又因爲濃重的陰氣開始哭了,無心在此多待。
“待會兒再走,”雲羿喊住了轉身欲行的胖子,“我要將腹中死胎取出,將他們母子分開火化,手上不能沾血,不然畫符不靈。”
胖子雖然不情願,但只能點了點頭。
畫符之前雙手必須保持潔淨,便是死屍也不能觸碰,雲羿便教胖子脫下了女屍的裙褲,隨即靈氣外放直入女屍牝門,先將其腹中死胎取出,再由胖子放到一旁。
做完這些,雲羿遣走了心不在焉的胖子,靈氣持續發放,將女屍和那死胎身上的水氣烘乾,再取畫符什物畫寫火符兩道,逐一引燃。
火符可引尾、觜、翼、室四方神火之一,其威力遠超凡間火焰,火符見效,那具女屍和死胎瞬間便被熊熊烈焰所覆蓋,片刻之後只剩下兩堆黑灰,不見半點骨殖。
雲羿將兩堆骨灰分別收入一大一小兩個陶壇,那女鬼頓時現身於院中,語帶哭腔,向雲羿行叩拜大禮:“道長慈悲,搭救妾身脫離苦海,多謝,多謝。”
“你已無屍身羈絆,去尋那鄒氏吧。快去快回,莫要耽擱。”雲羿擺手說道。
“真人放心,妾身定會回來。”那女鬼止住哭腔,化爲一道陰風而去。
女鬼走後,雲羿帶着兩個骨灰罈回了房間。
冤魂之所以不能離冤死的地方太遠,主要還是因爲屍骨的羈絆,其本身也對屍身也有所眷戀,屍身焚化,羈絆就會消解,那女鬼就會獲得自由,但他並不擔心那女鬼一去不返,她心性不壞,還會回來的。
女鬼去後,院裡積壓三年的陰氣也消散了不少,丙夜時分,院裡陡起陰風,那女鬼隨之於房內現身。
“陰陽兩隔,你不能在陽世久留,貧道這便送你前往陰司。”雲羿起身下牀。
那女鬼聞言並未答話,而是扭頭看向地上一大一小兩個骨灰罈,其欲言又止的神情令雲羿暫時放下了手中的符筆。
“貧道好人做到底,你且寬心,貧道會讓王經玄好生安葬你們母子。”
那女鬼聞言面露感激之色,再衝雲羿深深作揖。
雲羿提筆畫寫度鬼符一道,掐訣唸咒:“幽關冥途,穿地陰魂,符到奉行,遣送亡靈,玉宸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符紙自動焚化,化青煙去了,少頃鬼差到來,領走了那女鬼。
搭救了女鬼,雲羿去了心頭一事,殺人並不是好事,但也不見得是壞事,那鄒氏指定是已經活不成了,但云羿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惡人留在世上只會禍害他人,死了也好,陽世上會乾淨許多。
料理了此事,雲羿也有了睡意,但躺下沒多久院外就響起了敲門聲,此時夜深人靜,雲羿聽得清楚,聲音的主人正是白日裡見過的王經玄。
雲羿起身穿上衣服,剛剛出門就看到了怒氣衝衝地跑到院裡的胖子。
“回去睡吧,我去看看。”雲羿衝胖子擺手。
“春宵一刻值千金,別忘了問他要錢。”胖子說着扭頭回屋。
王經玄正焦灼地在門外踱步,見雲羿開門而出,喘着粗氣跑到雲羿跟前,驚恐萬分地道:“道長救命,道長救命。”
雲羿扭頭看向王經玄身後的那頂轎子,那八個轎伕的額頭上掛滿了黃豆般大的汗珠,可見他們是擡着王經玄一路跑過來的。
“道長,王某有人命關天的大事啊,還請道長慈悲,救救賤內。”王經玄焦急說道。
“尊閫出什麼事了?”雲羿明知故問。
“道長,賤內粗鄙不識禮數,白日裡衝撞了道長,王某代賤內向道長賠罪,還請道長救她。”王經玄顫顫巍巍地就要下跪。
“尊閫出了何事?”雲羿擡手將他托住,沒讓他跪下。
“寒舍……鬧鬼,賤內被……被鬼魅住了……”王經玄低着頭說得吞吞吐吐,說完後微微擡眼觀察雲羿神情。
王經玄一舉一動皆被雲羿看在了眼裡,見此情形,雲羿心裡有數了,王經玄不是傻子,他剛剛買下王家老宅,那女鬼就附了鄒氏的身,而且鄒氏白日裡出言不遜,胖子又說過“你要殺她”這樣的話,當時被王家的下人聽到了,保不齊就會告訴王經玄,王經玄猜到什麼也不足爲奇。
“貧道隨你前去看看。”雲羿隨手關上了院門。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道長請上轎。”王經玄謙卑擡手。
“不必了。”雲羿擺手謝絕。
王經玄還要再請,雲羿推辭不受,王經玄無奈只能自己上轎。那八個轎伕來的時候就被王經玄催促,返回的時候也沒能倖免,哼哧哼哧地往回跑。
雲羿緊隨着王經玄的轎子,並不提速,那女鬼已經被陰差領走了,去早了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之所以答應隨王經玄去看看,主要還是想看看那鄒氏會落得如何下場。
到得王府,只見大門敞開,院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王經玄匆忙下轎,帶雲羿進院。
二人剛剛進院,一名麻衣僕人跑過來說道:“老爺,老爺,夫人暈過去了。”
“啊?夫人現在何處?”王經玄緊張發問。
“還在後堂。”那僕人唯唯諾諾地道。
“還不叫人扶回房去。”王經玄懊惱地看了那僕人一眼,快步向後堂跑去。
那僕人年歲不大,腿腳麻利,趕在王經玄之前跑進了後堂。
後堂還有幾個僕人和丫鬟,圍着昏倒在地的鄒氏愕然發愣,但無一人敢上前扶起那不省人事的鄒氏。
鄒氏此時躺在地上,兩眼翻白,頭髮凌亂,衣衫不整,臉頰上佈滿了指痕,起伏不定的胸膛表明她還活着。
“這是怎麼回事?”王經玄指着鄒氏臉上的指痕衝周圍的僕人和丫鬟發問。
“老爺,是……是夫人自己摳出來的……”一名十五六歲的丫鬟懦懦地說道。
“道長……”王經玄求救似的看向雲羿。
雲羿上前蹲到了鄒氏身邊,探手拉過其左手把脈,已然心中明瞭,也不用再把右手脈象了。
“道長,賤內情況如何?”王經玄見雲羿鬆開了鄒氏的手腕,忍不住上前發問。
“心肝二經淤堵。”雲羿微微搖頭。
“請道長詳說。”王經玄聽之不懂。
“受驚過度,瘋了。”雲羿說道。
王經玄聞言瞠目結舌,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道長,您給想想辦法,救救賤內。”
“貧道對岐黃之術只是粗通,況且尊閫靈慧有損,難。”雲羿搖頭。
“何謂靈慧有損?”王經玄再感不解。
“靈慧爲七魄之一,主管人的神智,靈慧受損,人會變成呆傻。”雲羿解釋道。
“道長,您想想辦法,您想想辦法……”王經玄面色驟變,語無倫次。
“貧道無能爲力。”雲羿搖了搖頭,留下愕然發矇的王經玄離開。
鄒氏的靈慧魄被那女鬼的陰煞之氣衝散許多,他也沒有辦法,退一步講,即便他有辦法,他也不會救鄒氏。
剛出後堂沒幾步,雲羿就聽到了一聲的“老爺”,扭頭回望,只見剛回過神的王經玄也暈了過去,幾個緊張的僕人正嘗試着將他攙起。
鄒氏的結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以爲那女鬼會想方設法折磨死鄒氏,但他沒想到那女鬼並未取她性命,而是將她折磨瘋了,而且還重創了她的靈慧魄,如此一來,即便是有人治好了鄒氏的瘋癲之症,她也會是個渾渾噩噩的呆傻。
但仔細一想,鄒氏落得如此下場也不足爲奇,因爲一個人若是對另外一個人恨到了極點,最狠毒的報復方法並非是殺了對方,而是讓對方生不如死。那女鬼的怨氣極重,但她沒被仇恨矇蔽了心智,沒有殘害無辜,心中的苦悶全發泄在身爲罪魁禍首的鄒氏身上,讓她變得又瘋又傻,合乎情理。
回到家中,雲羿發現胖子正在院中等他,也不感到意外,胖子的好奇心重,先前沒跟他去王府是忙着辦正事,此刻正事忙活完了,肯定會問那鄒氏的結果。
“怎麼個情況啊?”胖子眯着眼上前發問。
“你不用張嘴,我都知道你憋得啥屁,”雲羿瞪了胖子一眼,“瘋了。”
“沒死啊?”胖子有些意外。
“廢話,要是那麼容易就讓她死了,你也不會在這兒問信了。”
“瘋了好,生不如死啊。”胖子笑了兩聲。
“造你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