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仲文正如耿衝所料,已經渡過了蒼江,抵達了秦州,但耿衝沒有料到的是,連仲文到了秦州之後,突然之間便消失了,他帶過江來的一些人手仍然在向興靈方向前進,但連仲文卻不見了蹤影,他從職方司的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這讓耿衝好一陣子緊張,好在秦州各出路之上,佈置下的人手並同有發現此人的蹤跡,這說明連仲文還是停留在秦州,確認了這一點,讓耿衝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只要能確定你的大致方位,總是能找到你的.
盯好了連仲文的那幾個手下,既然連仲文已經脫離了他們,留下他們的價值已經不太大了,再觀察一段時間,便可以一網撈了.
看來連仲文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擺脫了自己的手下,一個人開始行動了.
其實連仲文並不知曉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一入秦州,立即擺脫了他的手下,一個人玩起了失蹤,只是基於一個長期從事特工行業的人的本能自保的表現.他並不指望自己帶過來人的可以完成任務,因爲職方司名聲赫赫,不可能一無所知.讓那些跟隨自己過江的人去吸引對手的注意力,自己另外再組織人手進行真正的行動計劃.
那一批人被他直接派往興靈,執行那個在他看來,註定不會成功的刺殺計劃.而他潛藏於秦州,卻是因爲有着自己的另外一套計劃.
秦州現在已經成了一個蒙人的自治州,說是蒙人的自治州,其實還是越人佔大多數,只不過十萬蒙人遷居於此而已.大量蒙人的涌入,給秦州帶來了無限的商機,這些蒙人大都帶着大量的牛羊,而很明顯,秦州是不俱備放牧的條件的,這些牛羊便成了可供交易的商品,同時,這些蒙人家中都有着大量的毛皮,這也是緊俏的物資.北地很多商人聞風而至,在秦州城外,蒙人的聚居點內,開辦了一家一家的貨棧,大量收購這些東西.
連仲文便藏身於其中的一個貨棧當中,這家商戶來自盧州,但真正握有這家商戶的卻是羅網.羅網在北地的勢力極其弱小,在職方司的屢次掃蕩之下,大部分都落了網,剩下的一些小魚小蝦也嚇破了膽,藏在水裡不敢露頭了,即便這個時候自己發出徵召令,那些人也不見得敢出頭.所以連仲文動用了盧州這個一直相對還比較安全隱秘的點.
連仲文易形換貌,成了這家商戶之中一個走鄉竄戶收集皮毛的中年夥計,任誰也無法將眼前這個臉色臘黃,蓄着幾屢鼠須的醃攢漢子與先前的他聯繫起來.
秦州是第一個完成蒙人移民的州,因爲這裡離大漠最遠,所以第一批移民便遷居於此,作爲蒙人的第一個聚居點,連仲文不相信身爲蒙人領袖,現在或許該稱爲精神領袖的雅爾丹不來這裡視察一番,只要她來了,自己便有機會.
雅爾丹來視察,雲昭斷然是不會跟來的,這種場合,雲昭的出現,或許會激發起蒙人的逆反之心,所以反而不要出現的好,如果雲昭在雅爾丹的跟前,連仲文不認爲自己有機會,在羅網的秘密檔案之中,這些年來收集的雲昭資料厚達數米,不說別的,單是那一身武功,連仲文就知道自己拍馬也趕不上,王妃命令自己潛往興靈組織行刺,簡直就是去送死.
連仲文覺得自己現在的身份尷尬極了.也爲難死了,簡直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四爺信任自己,準備讓自己接手羅網,替代王妃在羅網之中的地位,但連仲文自己知道羅網的運轉的體系,除非王妃自己願意退下來便將羅網全權交付給自己,其它任何想奪權的想法,不諦於是自己在找死.
當初王爺在給王妃的信中透露出這個想法讓連仲文嚇壞了,那一時刻,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被王妃做掉,要讓自己消失太簡單了.好在這些年自己在王妃面前鞍前馬後的效勞,終於還是換來了一線生機,那就是來北方行刺雅爾丹.
雖然這亦是九死一生的行動,但總還是有那麼一線成功的機會的,即便不成功,自己只要能安然逃回去,王妃也不會窮追自己的責任的,本身這就是一個極難完成的任務.
連仲文心中還有另外一層隱憂,那就是王妃將自己調往江北,內裡不僅僅是懲罰自己,極有可能還有另外的原因,連仲文畢竟在羅網之內任職了將近十年,也有自己的一些管道,模模糊糊地知道羅網正在組織另外一場極大規模的行動,而這次行動的組織者便是在彬州加入羅網的王啓年.
對於這個王啓年,連仲文了解的並不多,只是知道他曾是彬州秦家的謀士,只是爲什麼突然之間便得到了王妃的信任,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次行動之後,只要能安然逃回去,自己馬上便向王妃要求離開外勤,任她將自己調到那個地方,只要能讓自己安身立命即可.
皇帝陛下與王妃的裂痕好像已經開始浮出水面,而自己深悉太多內情,想要擺脫羅網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只求能安安穩穩地活完下半輩子即可.這次的行動算是投名狀吧,向王妃表明,自己絕對是忠心於她的.
相對於皇帝,連仲文更懼怕秦柔娘,因爲皇帝是陽光下的陛下,而王妃卻是黑暗中的王者.皇帝殺人需要理由,但王妃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趕着馬車,行走在大道之上,馬車上裝滿了這一次出行的收穫,滿滿一車各色皮毛,價格之低在江南,上京等地是無法想象的.包括拖着馬車的這匹馬,在連仲文看來,給他配上馬鞍,便是一匹不錯的戰馬,但在這裡,居然被當作駝馬使用.
大量蒙人的到來,使秦州本來稀缺的牛,馬等大型牲畜一下子變得普通起來.
秦州正在大興土木,無數的蒙人抵達之的一,搭上自家的帳蓬,便開始在一些官員的組織之下,領了工具,浩浩蕩蕩的開往工地.
起初連仲文並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呆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終於搞明白,雲昭居然突發奇想,要挖一條縱貫北地的運河,將蒼江之水輸往北地,在北地來往的公文之上,南水北調成爲了這段時間出現最爲頻繁的詞語.
震驚之餘,也讓連仲文大惑不解.
這項工程或許可以造福百姓,遺澤後人,但在現在的局勢看來,雲昭興師動衆,發動北地數百萬百姓來做這項工程,簡直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難道說雲昭並沒有南渡的想法?想到這裡,連仲文搖搖頭,不可能,雲昭行卻的一系列舉措無不代表着他已經與四爺爲代表的上京朝廷決裂,他不打過去,有朝一日,四爺絕對會打過來.
想不明白的事情,連仲文決定不去想,他現在只需要安心等待着雅爾丹出現在泰州就可以了.
看到前方出現了又一家帳蓬和圈起來的牲畜欄,連仲文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趕着馬車走了過去,操着半生不熟的蒙語,向那家的女主人問好,然後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出售的.現在連仲文,就是一個收貨的販子.
徵北軍原興業司,也就是現在工部的尚書王賓現在就呆在秦州,作爲整個橫跨北地的大運河的最爲關鍵的地方,秦州不僅要挖出河道,可需要建造一座巨大的閘門,以期將來調節蒼江之水進入運河,而同樣的閘門在秦州境內根據地勢將建造數個,這麼巨大的工程,他自己不來坐鎮委實放心不下.
現在的王賓可是雄心勃勃,正如先前姚長坤所說的那樣,大運河一旦溝通,自己的名字必將載入史冊.他帶來了工部最好的工匠,在秦州開始修建第一座提水閘門.
秦州的工程比起他想象的要快得多.不爲別的,就爲了這裡大型牲畜多,聰明的百姓將牛馬套上梨鉞,將土地一層層挖鬆,這樣比起人用鋤鍬來工作,不知提高了多少倍的效率,而開工不久,廣昌的一家兵工作坊設計出了一種運土的工具,更使工作的效率翻了無數倍.
說來也簡單,這家兵工坊將銷好的皮貨進行再次加工,製成了一根根長長的皮帶,然後安裝在一些木製滾軸之上,而在皮帶的副一端,則設計由一個類似磨盤的絞盤,由兩牛頭拉着絞盤轉動,而在河道之中,工人們只需將泥土鏟到這條不斷運動着的皮帶之上,便能將泥土源源不絕地從河道之中弄出來,堆集在河道的兩邊,這個設計再讓工作效率提高無數倍的同時,也讓這家兵工坊發了大財,如今他們生產的這種運土工具供不應求,各州都發去訂單,秦州這裡能有這麼多,還是王賓利用他工部尚書的影響力,連騙帶恐嚇,使這家兵工作坊先期供應這裡的結果,目前這家兵工作坊已經完全放棄了兵器的生產,轉事研究這個玩意,聽說他們已經研製出了鐵製的滾軸,效率更高,更省力.
挖出來的泥土當然不能浪費了,十數萬蒙人,便有三萬多戶家庭,總不能一直讓他們住在帳蓬之中,這些挖出來的泥土便被用來替這些蒙人建房,不會有一丁點的浪費.
看着一天天迅速延長的河道,王賓喜上眉梢,也許要提請王爺再向蒙人多徵調一些大型牲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