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手裡有餘錢了, 喻彥算了算手裡的賬,按目前的利潤,租個鋪子在多賣幾種餡增加口味, 投入大些產出也很可觀。
她心裡算着, 最好是租個帶房的鋪子, 這樣人也省得每天着急忙慌、來回奔波。
但好鋪子比預想中的還難找, 喻彥心裡嘆了口氣, 家裡三代都是村裡人家,鎮上也沒個關係親近的人,打聽點消息也着實不容易。
這幾天打聽到的鋪子位置都偏, 人流量少,冷清的很。而她這包子買賣, 最好就是現做現賣, 的確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好營生。
閨女現在越來越有主意了, 喻愛民也不反對,只恨自己沒能多幫點忙, 以前一起在鎮上做工的熟人他都請託了,讓幫忙留意,可到現在也沒個好音信。
等歇完腳,父女倆都心事重重,踩着自行車踏上回家之路。
時間一晃過去, 自行車轉了個彎, 就到了家門前的那條村路, 遠遠地就看見奚家小子在招呼個年輕小夥在家門口說話。
那小夥穿得鮮亮, 上身一件花襯衫, 下身一條喇叭褲,腳上踩着一雙鋥亮的黑皮鞋, 手把着一輛湛湛新的二八自行車。
就這身行頭,一看就不是村裡人。此時正值午時,大嫂子小媳婦們挽着籃子送飯家來的時候,見村裡來了個新潮的小夥,也不忙着家去,只幾人圍一個小圈勾着眼看呢,跟看稀奇似的。
當喻愛民父女倆近前時,奚君鶴和那小夥才說完話。新潮小夥笑着拍了拍奚君鶴的肩,才揮手離去。
只見他一隻腳踏着自行車腳架,一隻腳在地上劃了兩下,腿一撩,剛巧車輪咯噔一下磕到石頭,車子也隨之蹦了兩下,他就如小狗撒尿般翹着腿在空中劃了幾下,好不容易穩住車頭在坐椅上坐好......
而他這幅囧樣就落在一羣大嫂子小媳婦跟前,霎時笑聲此起披伏。
他只得悶頭騎車,將車輪踩得如風火輪逃也一般地消失了......
大嫂子小媳婦:端的是瀟灑呢!就連上個自行車都與衆不同!
喻彥:......哈哈哈哈!
迎面而來就是這一出,她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然後感覺似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盯着她,她擡頭瞧了瞧,卻只見衆人圍着那卓爾不羣的男人在寒暄,也無人特意看她。
想來是她的錯覺,喻彥抿着嘴兒眨了眨眼。
喻愛民父女倆到了家門,停好車,喻愛民就擺手示意喻彥先進家去。喻彥哪裡肯乖乖進去,關於目標任務的事兒都要加倍關注!沒瞧見那一大羣大嫂子小媳婦還沒散場麼?
正是瞭解信息的好時候!
喻愛民見閨女不動,也不說什麼,往奚家走了幾步,才和奚君鶴問道:“小鶴,剛是家裡來客?瞧着眼生。”
喻愛民覺得奚君鶴也長這般大了,又有出息,是要吃國家飯的體面人,喊鐵蛋總覺不大恰當,遂改了口。
“是以前鎮上的同學,來瞧瞧我,順便幫我送點東西。”奚君鶴笑着應道。
鎮上同學啊,喻愛民一聽心裡便有了點希冀,剛想打聽兩句,這時候看熱鬧大爺大嬸子們都圍了上來,聽了個音兒,嘴裡都恭維,“鐵.....小鶴啊,越發出息了,這結識的人都不一般。”
本來順嘴就叫“鐵蛋”的,聽喻愛民叫的“小鶴”,彷彿她們叫“鐵蛋”就上不了檯面,硬生生地在舌頭上轉了音。
“是哩!人家還親自送禮上門。”她們可看見了,那小夥子在自行車綁着送來的一把帶輪子的椅子!奇奇怪怪的,是從未見過的稀奇玩意。還有那不知道裝的啥東西的盒子,看着就不便宜。
就有好奇的就問道:“那帶輪的椅子幹啥用的?”
奚君鶴耐心着解釋道:“那是輪椅,給我爺用的,坐上去方便活動。”
一說輪椅,就有人知道,說是之前就聽說鎮上的富戶張家就用過輪椅的,腿不用力,人自己用胳膊推着就能走,說着嘖嘖有聲,沒曾想還能親眼見識。
說着就讓奚家爺爺試試,讓大夥瞧瞧。奚爺爺心裡高興,但沉得住氣,面上只是淡淡,遂了大家的意,叫孫子扶着他坐輪椅試試。
最近沒有下雨,門前的土路還算平整,奚爺爺轉着輪椅旁邊的輪軸就那麼連人帶椅動了起來。
衆人嘴裡驚歎後,一個勁兒地誇奚爺爺有福氣,老了享了孫子的福。
從前也見過似奚爺爺這般腿疾的,年輕的時候尚有力氣用扶椅,以後便是要在牀上癱後半輩子。
奚家小子是個本事有孝心的!一時大嫂子小媳婦都心熱,一時都想着家裡有沒有適齡的女孩兒,要是能嫁與他就好了,那指定能跟着享潑天的福氣!
心裡有想頭,一個個跟着湊趣兒得更熱鬧了。正說着呢,一個顴骨高臉龐瘦的短髮中年女人,扒開人羣就往裡擠。
只扭頭去看是誰這般討人嫌,嘿,這不是那菜杏花是誰?真是哪哪都少不了她!
李憐霜在她媽菜杏花身後,拉她也拉不住,臉上有些難堪。她擡頭看了眼在對面邊上瞧熱鬧的喻彥,復低頭瞧了瞧曬得膚色暗沉的手臂,抿了抿嘴。
明明只比她小一歲的喻彥,那皮膚卻細膩得彷彿一掐就能擠出水來,生生把她比成了蔫兒黃瓜。
親媽帶給她的窘迫,和喻彥對比來衝擊,李憐霜只覺兩重火燒得心煎。她垂下的眼睫遮擋住了眼底的憤恨和嫉妒。
但轉念她又安慰自己,即便喻彥長得好又怎樣,未婚夫都能被她截胡,不過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就算是能賣幾個包子還不是沒人要的老姑娘!
菜杏花輕易地甩開了正在胡思亂想的女兒的手,直接懟到奚君鶴和他爺跟前來,咧着嘴笑,眼角的紋路上挑着,“喲,文化人兒的孝敬都跟我們泥腿子不一樣呢。”說着就往奚君鶴身上上下瞅了瞅,好像跟人多親近似的,就要伸手拉人胳膊。
“哪裡,嬸子過獎。”奚君鶴一邊表情不變地應着一邊不經意地往邊上避了避,菜杏花拉了個空。
菜杏花笑臉兒不變地抖了抖手,沒事人地道:“鐵蛋這身可不便宜吧!這貴的穿着就是好,一看就是講究人!”
說着話頭一轉,“我說鐵蛋啊,這出息了可不要忘了你小龍小虎倆兄弟,你們可一起上過學呢!人家說啥同窗情,深似海!咱也不讓你爲難,隨便介紹個城裡體面工作就成,就你小龍小虎倆兄弟的人才,去了就是給你掙面兒!”
真真是笑死人了,有那看不慣的嬸兒就道:“我說杏花大姐,你家小龍小虎跟人小鶴是人哪門子兄弟?八竿子都打不着!”莫說八竿子,就算祖宗八代都沒幹系。就問臉呢?
邊上就有附和的,“就是就是,還同學呢?小龍小虎就和小鶴同學了小學兩年,人家早早地跳級了!要按你說的同學就要介紹工作就要拉巴的,那小鶴同學海了去了,按你說的這情分,人家啥事兒也別幹了就幫忙了!”
何況還是那倆扶不上牆的!在村裡出名的懶漢,拈輕怕重,虧得還有個能拉巴一二的姐夫。
想到這兒,就朝喻彥瞅了瞅,再一看在菜杏花身後的李憐霜,嘴角一癟,呸,真是瞎了眼!
菜杏花那些這般被揭了臉皮,嘴裡卻強道:“幫襯點怎麼了?難道你們這一堆堆的來奉承不是爲了沾點光?”
這樣一說,在場的大嫂子小媳婦的面上都不好看了,她們還沒菜杏花那般沒臉沒皮。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家和奚家沒到要謀工作的情分,羨慕是真,奉承也是真,但也只想着奚家小子出息了,是見過世面的人,路子也廣,要是將來自家遇到了難處能上門求一求罷了。
菜杏花的話是引起衆怒了,大家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恨不得淹死她。
“當誰和你一樣,佔便宜沒個夠!”
“臉怕不是比牆還厚!”
“見着蛋就叮,聞腥就往上湊的......”
“......”
菜杏花被圍攻的灰頭土臉,不情不願地被女兒拉走了。
李憐霜臉上不好,“媽,你做什麼硬往上湊?”難道不曉得討人嫌?
菜杏花本就不高興,這會兒更是氣得一蹦三尺高,手指頭直戳到她腦門上,“還不怪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就你婆家給你倆弟弟介紹的活兒,成天看着那果園,見天的風吹日曬,還跟個鐵公雞樣就給那麼幾個錢!”
說起來她就火大,本以爲閨女嫁了邵家,帶着她兒子們吃香的喝辣的,但沒想到吳翠萍那老婆子是個吝嗇鬼,打發窮親戚呢!
女兒果然就是個賠錢貨,嫁過去了半點本事也沒有!在那老驢婆底下翻不了身!
說着菜杏花就橫了一眼女兒,扭頭就走了。
李憐霜忍着鼻酸,跺了跺腳,轉頭回婆家去。剛一進家門,一個扎着小辮在盆裡玩水的小丫頭就跑了過來,“媽!你回來啦!”說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手上都是水,拉什麼拉!個賠錢貨!”說着就推開了小丫頭伸來的胳膊。李憐霜把從她媽那受來的氣就隨口發了出來,力氣也沒個注意。
小丫頭不過五歲孩童,人歪了歪就一屁股摔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李憐霜聽見哭聲才心一慌,立馬擡頭就朝廚房門口看去,只見婆婆吳翠萍狠睨着她,三步作兩步走地過去一把抱起孫女,厲聲道:“這是我老邵家的寶貝閨女!可不是你們李家的賠錢貨!”
孫子還在房間睡覺,吳翠萍有意壓低了聲音,但即便如此,李憐霜頂着一張被婆婆的話刺得漲紅的臉,半個字也不敢要婆婆的強。
只看着婆婆抱着閨女進了廚房,才慢慢挪了兩步,然後疾步跑進了自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