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教了我那麼多人生指南,沒想到我卻一路向北。
我和師妹出了酒樓,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麼,我只知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記得在獅安山的時候,師父數十年如一日地不斷向我傳達這樣一箇中心思想:不管怎樣,千萬不能殺人。
我想,我要食言了。
師父曾經告訴我,這世上有兩種人,狼和羊。
它們是吃與被吃的關係。
而我,不願意做一隻羊。
師妹知我心中難過,面上仍在強顏歡笑:“師哥,剛纔在酒樓裡,你真的好帥好帥哦。”
我說:“只剛纔帥嗎?”
師妹說:“不自戀會死啊?不過,你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
我說:“我還是適合做一名殺手。”
師妹突然咳嗽起來,明顯是前幾日的風寒未好。
我說:“我們現在有了錢,我帶你去找大夫吧。”
師妹搖了搖頭:“我們還得省着路費去京城呢。再說,我只是偶染風寒,不要緊的。”
我說:“真的不要緊嗎?”
師妹說:“真的,你看,我已經好了,除了還有點咳嗽乏力頭痛流鼻涕外。”
“聽話,去找大夫。”我拉着她就往醫館裡拽。
找了一位老郎中,拿了一張我壓根兒一個字也不認識的藥方,給師妹抓了藥,我們這纔出城去。
行至一巷陌,那裡花紅酒綠,甚是繁華,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師妹伸出嫩嫩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師哥,差不多就行了啊。”
我這才發現,我注視的那個地方,叫青樓。說得好聽一點呢,就叫妓院。
我說怎麼不知不覺目光就移過去了呢,真是得了師父的真傳。
正當我們二人就要離開之際,我卻看到了這樣一幕。
只見一位長相妖嬈的女子,被一個臉上有疤的漢子狠狠拖着,嘴裡念個不停:“虎哥,我真的不能跟你走,這是飛燕閣的規矩,虎哥,你放過我吧。”
那女子可憐巴巴地哀求,然而似乎並沒有什麼卵用。
叫虎哥的漢子一巴掌抽過去,女子的臉上立即多了一道紅印:“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讓你陪老子去快活快活怎麼了?啊?都到這個地方了,還給老子裝純情少女呢?”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巴掌響起的時候,我心裡似乎有些疼。
這讓我想起了師父的話。
師父說,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狼,一種是羊,他們是吃與被吃的關係。
我看着那女子,彷彿看着一隻苦苦掙扎的羔羊。
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不斷地告訴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英雄救美,不是我這種人能做出來的。
我下山的目的,只是想找到師父,只是想混口飯吃,只是想讓師妹過的更好,而眼前的這個女子,這個風塵女子,我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我不能爲了她使自己遭受損失。
想到這裡,我拽緊師妹的手臂,準備離開。
可是我卻隱約發現,師妹似乎沒有那麼想走,或許是她不忍心走。而當我低頭的那一瞬間,我的餘光似乎也看到了那女子無助的眼神。那無助的眼神,好像也在看我。
飛燕閣的樓前,帶疤的漢子仍然在對女子辱罵:“你他媽知道我是誰嗎?你不想在新安縣混了?做妓女,就要有妓女的操守。”
那女子半邊臉已經發腫,泣不成聲,被叫虎哥的漢子死死拖在地上。
看着那女子,我突然又想起了師父的話。
師父說,江湖唯一能夠不老的,是胸間的那顆俠義,要守住。
我去你媽的華夏律法,我去你媽的膽小懦弱,妓女怎麼了,妓女就沒有自尊嗎?
我不是英雄,但也見不得別人在我眼前這麼侮辱一個女人。
我將劍丟給師妹,一股熱血涌上腦門,捲起袖子就衝了過去。
“師哥,小心。”師妹有些擔心地望着我,但我知道,她應該是支持我這麼做的。
“師父說我命運多舛,但沒說我命運多短,放心。”我衝師妹點點頭,毅然踏向未知生死的前方。
當我看到那女子泛紅的眼睛裡投來的感激與期待時,我知道,這一趟,我沒有白來。
大不了,豁出一條命。
見死不救,我對不起師父。
冷眼旁觀,我對不起良心。
不過當我走到那帶疤的漢子跟前,突然又圍過來五六個壯漢時,我馬上改變了我的想法,轉身就走。
媽呀,六個活生生的大漢,虎背熊腰,個個身上紋着刺青,先讓我念會金剛經壓壓驚。
尤其是當我看到那叫虎哥的漢子臉上的刀疤時,我胸中的一腔熱血頓時結冰。因爲在我的印象裡,臉上帶疤的漢子都不好惹。
我向那青樓女子投去一抹愧疚的目光,裝作什麼也沒看見,轉身就走。
不是哥不幫你,哥實在幫不了你啊。
我上肩負着師仇未報,下還有一個師妹要照顧,實在是有心救美,愛莫能助。
如果有下輩子,我做青樓女子,你來泡我。
算是贖罪吧。
不過我還未踏出幾步,突然感覺肩上一沉,一隻鐵爪般的手,狠狠摁住了我:“想走?”
我不知道他這算不算疑問句,我只好怯怯地回頭,說:“想。”
帶疤的漢子一拳搗在了我的腹部,冷笑着說:“可是在我的地盤,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師哥!”師妹見我受傷,激動地就要奔過來,我忙伸手止住了她,示意她好好待着。
帶疤的漢子又是一拳擊在了我的胸口,我悶哼一聲,已直不起腰來。
那股鑽心的疼痛,迅速在體內蔓延,撕心裂肺,有如刀絞,這是我以前從未體會過的。
那漢子突然捏起我的下巴,哈哈大笑起來:“你剛纔不是挺能的嗎,怎麼這會慫了?啊?怎麼不英雄救美了?”
我強忍着疼痛,惡狠狠地望着他:“你想怎樣?”
漢子看了我一眼,笑道:“從我胯下鑽過去,再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讓你走。”
那青樓女子突然叫了起來:“虎哥,和他沒關係,我求你放了他吧,我不想連累無辜。”
“喲,心疼了?”漢子邪邪地笑起來,“我他媽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銀子,讓你陪老子去快活快活你都不肯,我他媽才無辜呢。”
女子上來拉住那漢子的手,哀求道:“虎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認識他,他只是一個路人而已,我求你放他走吧。”
聽完這女子的話,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一股邪火在上涌,我突然忘了,師妹還站在我身後。
當着師妹的面,無名派的掌門,還能讓別人給欺負了?
在兩個女人面前羞辱一個男人,就是再怕死的人,我想也會玩命的。